江汀扒着沙发扶手不肯离开,顺便解救出自己的头发:“怎么了,我跟我前绯闻男友说两句话也不行吗?” * 绯闻男友,还真是有这么回事。 这事发生在高中。 那时候……那几年里,江汀一直过得很辛苦。 小孩子的恶意来得无缘无故,过分出挑又来自于单亲家庭的江汀,莫名其妙地承受了许多原因不明的欺凌。 有那么几次,就连比江汀小一级的裴林都听说过。 时间长了,裴林班里的男生竟也开始说起江家这对姐弟的闲话。 有一次裴林听不下去了,在话语变得愈发不堪入耳之前出声制止:“可以不要说了吗?这些事情,难道你亲眼见过吗?不能确定真假的事情,就不要随意乱说了吧。” 被他制止的男生当时没有说什么,当晚便在黑板上画起了简单又恶意满满的简笔画。 一把长柄雨伞,伞的两边分别写着裴林和江汀的名字。 裴林走进教室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同学们的不对劲。他左右看看,在回头看到黑板上的简笔画时血色一路冲上头顶。 他快走两步上前擦掉—— 就在同一时间,班上的气氛又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原先那些压抑着的哄笑声顷刻间消失,整间教室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安静到他几乎能听到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裴林无暇顾及这些,勉强集中精神完全擦掉那些无聊的东西后,他才慢吞吞转过身。 ……原来,江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班门口,就在他们站着,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班里某个男生看。 该上晚自习的时候,这人不知是准备翘课回家,还是正要回班里。 他没穿校服外套,里面的米色毛衣下摆吊儿郎当地挂在腰间。 “在干嘛呢?”他往裴林的班里走了两步,靠着门口站着,“怎么一看见我,都不说话了?” 裴林成绩好,读的班也是重点班。班上的男生蔫儿坏,只敢在背后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真碰上江潮本人,谁都不敢多说话。 “谁画的?”江潮继续问,“画得不错啊。我都不知道,你们这班里还有美术特长生啊?” 他不咸不淡地开着嘲讽:“保送美院了吗?” 这几分钟的安静,实在度日如年。 好在江潮也并不打算真的做些什么,他看着班上某个男生偷偷伸手擦着脑门的冷汗时才终于笑了。 他冷哼了一声,道:“这次看在裴林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敢欺负到他和江汀头上,别怪我抽你。” 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很轻,每句话却又沉甸甸地落在地上。 之后他朝裴林招招手,说:“正好要找你。” 裴林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教室。 ……江潮身上那股明显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男生的阴郁感,在离开教室后悄然散去。他摸摸斜挎在身上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面露难色:“你这个笔记本……掉了一页,找不着该插在哪块儿。” 他甚至还有点忐忑——裴林是非常爱惜书本的,他用过的教材和笔记本,哪怕纸页都已经微微发黄,边角也绝不会翻得皱皱巴巴,一定是非常平整的。 裴林凑过来看—— 哦,当时活页纸不够了,他便找了一张普通的格子纸替代,过后想着用活页纸替换一下,结果忘记了。 他笑着翻到正确的位置放好,说:“其他页都是横线,这张是格子,难怪你找不到。” 江潮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夸张表情:“我还把另外几本笔记都对比了一遍,没有任何一本是格子纸。” 裴林抿着嘴笑了。 “走了。”江潮收好笔记本,挥挥手准备离开。 “哎——江潮。”裴林小声叫住他。 “嗯?” “……”裴林尴尬地抓抓脸,小声说,“刚刚的事,不好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告诉……你姐姐,好吗?” 江潮本来只侧过脸来听他讲话,听完这整句话后他干脆转过来看着裴林,表情有点冷淡:“你跟我道不着歉,那些人——不管是谁,都不是冲你,是冲我和江汀。你才是无辜的,不用跟我说这些。” 裴林有时会觉得奇怪,在认识江潮的这不长不短的日子中,他明明觉得江潮是非常好说话、非常能沟通的人,为什么在别人口中,江潮好像是什么恶魔一样可怕的人。 大约是听到了江汀的名字,裴林又猛地想起江汀前两天还在生病,便又问道:“你姐姐病好了吗?” “好了,你说的退烧药很管用。”江潮话语一顿,似笑非笑地说,“你管得还挺多。” 裴林慢半拍地回过味儿来——他在这个时候关心起江汀,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自习吧。”江潮打断他,这次的笑容真心了一些,“谢谢你,笔记和药。” 裴林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转身回到了教室。 没过多久,江潮和江汀就毕业了。 算起来,在整个高中阶段,裴林与江汀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绯闻男友”更是捕风捉影。 后来他和江汀也算熟悉起来,江汀很偶尔地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裴林脸皮薄,听到就要脸红,每次都要江潮过来把江汀拎走,把他“解救”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 江潮拿起江汀的包,径直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快走吧,别烦我了。” 江汀撇撇嘴,起身打算离开。 她从江潮手里接过手包,手指划过弟弟的手背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难得收敛了笑意,挺正经地说:“我看天气预报,最近又有一波冷空气,要降温好几度,你多注意。” 她低头看看江潮左手中指:“如果手指不舒服,就去找医生看看。” 江潮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几年前骨折过的那根手指,到现在还有些微微的变形。 他也正经起来:“知道了,姐。快回吧。” 身后,裴林扒着沙发把手,探头说道:“姐姐,你放心吧,我帮你看着他!” 江汀笑弯了眼睛,说“好”,便告辞离开了。
第14章 家里的大门轻轻关上。 裴林脸上的笑意悄然消失。 他盯着江潮的手,低声问:“不舒服吗?” 江潮抬起左手仔细看了看,没什么所谓地说:“不会,你别听江汀吓唬你。她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也会想得很严重。” 他冲裴林耸耸肩,道:“这么多年了,早就长好了。” 他说得轻松,裴林却多少知道这里面的不容易。 江潮不太在乎这些,就连骨折了都是过了好几天才发现的。要不是乐队排练时蒙亮发现,江潮这手,真不知道要拖多久才会去医院看。 当时裴林问他,好端端的手指怎么会骨折,江潮只说,关门时没注意,被门夹了,当时不觉得疼,晚上回了宿舍才发现肿起来了,又只以为是简单的挫伤。 养伤的时候也没那么在意,一个月后去复查,骨头竟然完全没有重新长好的迹象。普通人三个月就能恢复的伤,江潮居然硬生生拖了快一年。 拖了太久,后来骨头长好了,关节那里也还是有一点点轻微的变形。 提起这个,裴林立刻掏出手机,从熟识的某家中医馆里下单了几盒膏药和药酒寄到家里。 “我回房睡一会儿。”江潮打着哈欠回到次卧,“晚上不等我吃饭,欧阳司又让我去给他挡酒了。” 裴林乖巧地应了一声。 江潮不爱说话,能帮忙挡酒,但绝不能再发挥其他的作用,欧阳台长必定还会叫上其他人。 裴林知道总有些应酬是推不掉的,便按下心里的小小担忧,笑着说:“那我在你回来前先洗澡喽,省得你回来后再等我。” 江潮说:“你随意,我无所谓。” 又打了一个哈欠。 裴林小声说:“不知道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觉。” 江潮回房后,裴林也没再客厅多待。他晚上还有新闻直播,休息一会儿后便去台里审稿子了。 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晚间新闻的直播结束后,照例会用一段两位主持人整理稿子的画面作为控制时长的“松紧带”。 这期间,旁边的女主持人说起了今晚放烟花的事:“你去吗,裴林?” “我不去。”裴林开了个自己的玩笑表示拒绝,“这两天老熬夜,刚才化妆师都说我啦,让我好好休息,黑眼圈都快遮不住了。” 女主持笑道:“哪里有?你又乱说。” 裴林笑笑,不再说话。 结束了直播的工作回到家里时,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裴林简单洗了澡,趁着江潮不在,鬼鬼祟祟地翻找着他的须后水。 江潮惯用的那款须后水实在很好闻。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当裴林终于找到那个瓶子打开闻闻味道时,却又只觉得柠檬的味道香精味实在太重,完全没有平时闻到的那样清爽不粘腻。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味道。 裴林鼓起嘴巴,在满是雾气的镜面上画了一个抱胸生闷气的火柴人。 太可恶了,自己真的有这么恋爱脑吗?再常见不过的味道,难道放在江潮身上,就会让他觉得好闻吗? 裴林甚至自欺欺人地想,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江潮一定还有另一瓶须后水!等他回来要好好问个清楚! 洗完澡出来时,裴林还在江潮卧室里的小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沙发很软,适合江潮那种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人。 裴林整个人陷在沙发中,眼神悄悄落在江潮的枕头上。 枕头看着也很柔软。 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简直太神经,气冲冲地胡乱擦了一遍头发,把半干的发丝揉得凌乱,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时间已经快到11点了。 欧阳台长的饭局一般不会结束得这么早,但毕竟今晚还要放烟花,说不定会比往常早一些。 裴林穿着睡衣趴在床上,手里捧着手机,正在看半小时前江潮发来的消息。 挺简单的一句话,说今晚这个吃饭的地方味道不错,不知道消费高不高,下次可以来试试看。 裴林回复道:【欧阳台长的消费水平,咱俩估计消费不起[笑哭]】 江潮回复了一个句号。 裴林收起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刚吹干的头发柔软地贴在他颈子上,头顶偏偏竖着一撮头毛,随着他浅浅的呼吸左摇右摆着。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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