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时,裴林先跑去按电梯。 江潮抬头看了一眼,又笑了。 能在电视台做台柱子的稳重主持人,私下里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江潮看了觉得好笑,掏出手机对着那活泼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江潮手机里有很多裴林的背影。 说来也是奇怪,裴林明明长了一张挑不出毛病的姣好面容,可留在江潮手机里的,居然大多都是背影。 上班,下班,开心,沮丧,镜头前,镜头后…… 甚至还有裴林做了一锅黑暗料理后偷偷去楼下丢掉的失落背影,和停车时不小心刮了车漆、匆忙下车检查的暴躁背影。 江潮顺手一拍,之后便放到了微博上。 随后他快走两步,追上刚刚走进电梯的裴林。 太晚了,回到家后两人先后去洗澡——裴林先。 江潮则和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无聊地翻着近日的新闻。 几分钟后,手机顶端忽然跳出了微博收到新消息的提示。 还不止一条。 接二连三振动了好几十下后,江潮一脸懵逼地点开了微博。 哦,原来是刚刚随便发上去的裴林背影,又被他的小粉丝们发现了。 【哟,站哥你来了啊!】 【站哥新年好哇!这个新年看来多了不少库存,快发出来给我们瞅瞅嘿嘿嘿!】 【这是什么?!裴主播的小脸蛋!捏一下!】 这次在春晚露脸后,裴林大约是多了一些新粉。这些新粉顺着转发摸到了江潮这里,疑惑发问:【站……哥?】【不是,真的假的,真是站子啊?】【啊这,抬头看看名字,站子这微博名怎么还是乱码啊?】 好心粉丝帮忙解释:【大家开玩笑的啦,不是真站子,是裴林的室友,两人关系很好的。】【因为也是台里的工作人员所以内幕消息很多(x)大家就开玩笑说他是站哥啦。】 江潮跳过了这些,只专注看了一条被转发最多的评论。 那转发的id他还有印象,是裴林的一个老粉了,经常来他微博挖一些年代久远的东西。 那人转发了除夕那一晚江潮发在微博上的裴林下班图,又从很久远的微博中挖出了另一张角度极其接近的照片。 江潮还记得,那是裴林第一次口播的那一天。 那是个上午,太阳才刚出来,阳光不算太好。裴林下了晨间新闻,整个人又兴奋又紧张。 【三年前的裴林,第一次下班时紧张到攥着小拳头走路[图片]三年后的裴林是咱们南台最棒的主持人啦!】 【好棒呀!勇敢裴林,不怕困难![打call]】 江潮点开那张照片,特意放大了裴林的手—— 照片里,裴林双手下垂的动作很不自然,两只手捏得紧紧的,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江潮失笑。 想起来了,他那时确实很紧张来着。佯作镇定地回到家后,他一脑门磕在墙上,特别紧张地问自己,今天直播的效果好不好,表情自然不自然,有没有说错话。 江潮摇头笑笑。 他又回到那张照片,手指在照片边缘来回摩挲着。 这张照片,和除夕下班的那张照片,以及自己刚刚拍的照片,无论是角度还是身材,差别都不大。硬要说区别,就是光线和地点这些背景的变化了。 可江潮现在这么对比着看,竟觉得每张照片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就像微博那些评论里说的,从前连背影都透着青涩的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最靠谱的主持人。 江潮眼角的笑意越积越深,甚至心情很好地在那条对比裴林三年前和现在的评论上点了赞。 刚放下手机时,裴林洗完澡出来了。 江潮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朝浴室走去,迎面撞上正要出来的裴林。 裴林正低头擦着自己的头发,厚厚的大毛巾盖住了眼前的视线,猛地看到江潮出现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盖在头顶的毛巾也掉了下来。 江潮眼疾手快接住:“毛巾掉了——” 话语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裴林刚洗完澡,整个人还带着湿淋淋的水汽。 素净的脸上带着水珠,像是给脸颊加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滤镜。 偏偏眼角的泪痣更加清晰了,浅棕色的、圆圆的一个点。 江潮的眼睛定格在那颗浅色的痣上,半晌后移开视线,道:“快去吹头发,吹完睡觉。” 裴林手忙脚乱地接过自己的毛巾:“哦,哦……” 毛巾才刚刚擦过头发,现在还带着湿润的水意,很轻易就沾湿了他胸前的睡衣。 微凉的水渍悄悄蔓延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胸口传来的滚烫热意。 这间卧室的卫生间并不宽敞,挤下两个成年男人实属勉强。 他们挨得太近了,裴林被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蒸到头脑发昏,头晕眼花。 他攥紧怀里的湿毛巾,又小声应了一声,之后便逃出了卫生间。 离开次卧前,他又慌张回头,扬声说了一句:“睡了哦,阿潮。” 江潮“嗯”了一声,盯着裴林左脚绊右脚离开的背影。 他穿着宽大的睡衣,细瘦的四肢在宽敞的袖筒里晃荡着。 一样的背影,一样的人,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裴林慌里慌张出了门,临走前手臂还碰到了门框。他搓搓手,抿着嘴巴瞪向肇事门,气鼓鼓地离开了。 江潮看了一会儿,笑了。 另一边,欧阳奕时正在保存从微博上下载下来的照片,还给裴林发了好几条消息骚扰他,一会儿说他长得好看,一会儿又问他晚上去干什么了。 他今晚回了一趟父母那里,骚扰过裴林后又去找他爹。 “爸,咱台里那个——”欧阳奕时话到嘴边,忽然又换了一个说法,“我最近挺喜欢咱台里一人。” 他一张嘴欧阳司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道:“不管你,别给我惹乱子就行。” 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儿。” 欧阳奕时拉长声音说:“知——道——了——不能碰黄赌毒,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别留把柄让人捶。” 同时在心里腹诽,他这个老子实在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好像在他心里,这顶乌纱帽比什么都重要。 欧阳奕时特意没有点出裴林的名字。现在,裴林在他们台里大小算个红人,他不太敢直接跟他爹说。 而且……虽然别人都说不是那么回事,但他老觉得裴林和江潮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不那么单纯。 他旁敲侧击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他俩确实认识了很久,关系很亲近,但具体是不是真的在偷偷搞地下情,真不好说。 欧阳奕时的道德感没那么强烈,他甚至想,就算裴林真跟江潮有一腿也无所谓。左右他不可能真和一个男的过一辈子,过了这段新鲜劲儿,把裴林还给江潮就是了。大不了,再让他爹给裴林补偿个一官半职。 但欧阳奕时毕竟心里有鬼不敢多说,含糊应付了几句之后,匆匆溜走。 “走了啊爸!” 今晚他家的保姆阿姨请了半天假,晚上没人做饭,他便来欧阳司这里蹭了一顿晚饭。 然而刚出门,他又听到他爹打了一通电话——正是打给江潮! 欧阳奕时磨磨蹭蹭等了一会儿,等到他爹挂断电话后又装模作样回了家,问道:“你又出去应酬啊?听你电话,是明天晚上哦?” 欧阳司说:“对,明天晚上,你也来。” 欧阳奕时:“……” 引火上身。 他尴尬地说:“明晚我有点事。” 电视台台长这个位置,论行政级别未见得多高,可毕竟身处宣传口,隐形权力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大得多。 欧阳司应酬多,老是通宵应酬,身体都吃不消了。欧阳奕时偶尔会跟着过去帮忙挡酒,但是次数多了,他也烦。 这次依然想找借口躲开。 好在欧阳司无心引儿子进入仕途,见状也不勉强:“无所谓,明天我叫了江潮来挡酒。” “……”欧阳奕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通电话的意义,又小心翼翼问道,“江潮啊,是不是晨间新闻那个导播啊?他……” 欧阳奕时眼睛转了一圈,道:“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什么职位都没有,也配帮你挡酒吗?” 欧阳司:“职位不重要,能喝就行。” 欧阳奕时琢磨了一会儿,回家路上也一直琢磨着他爹这几句话。 看来,他爹跟江潮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想到这里,欧阳奕时放心了。他又美滋滋地点开和裴林的聊天框,拍了拍对方。 次日,裴林起床后看到了来自欧阳奕时的一连串消息。 他皱皱眉,一言不发地将对方的聊天框设置成了免打扰。
第12章 哪知道,欧阳奕时没等来回复,第二天干脆跑到电视台堵人了。 裴林刚好有个访谈节目的录制,上了台才发现,欧阳奕时就在台下坐着看。 开后门开得毫不掩饰,他几乎找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观看。 裴林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专心致志地开始了节目的录制。 除了新闻节目之外,裴林还有另外两个常驻节目,一个是现在这档人物访谈,一档是综艺节目。 这个人物访谈节目主要面向医学、科学、农业领域的杰出人物,在严肃访谈节目中收视率名列前茅。 今天的嘉宾是一位耳鼻喉科的权威泰斗,是现在南城耳鼻喉科研究院的院长,前阵子刚发了论文,在先天性耳聋基因疗法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院长姓杨,年过六十依然精神矍铄。 上台后他同裴林简单地打了招呼,之后就介绍起了最新的研究成果。 杨院长自己也准备了一份发言稿,说起专业相关的稿子时十分流利,再感谢自己的家人和伙伴时又同这个年纪的很多男人一样变得磕磕巴巴了。 他不甚流利地背着稿子:“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对不起他们。这些年来我忙于工作,极少陪伴在他们身边,多亏了有他们做我的坚强后盾——” 裴林适时接过话题:“原本节目组邀请了杨院长的妻子和儿子,但他们工作繁忙,没能参与今天的录制……” 杨院长忽然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的,他们只是……找的借口。他们不愿意来。” 这是台本上没有的台词,裴林微微一愣,又立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温和引导道:“杨院长,有什么心里话想借我们的节目向您的家人诉说吗?” “我和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关系都……都不好。”老人摇摇头,眼角略微发红,“年轻的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钢琴演奏家,我想在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厅里演奏钢琴。后来阴差阳错,读了医学。再后来,我的儿子出生了,我把自己年轻时未能实现的梦想强加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够继承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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