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点烫。”他抬手贴在关明鹤的额头上,头发落在他手背上,痒痒的。 关明鹤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唇上,因为发烧,呼吸更烫了,他被掌心里灼热的一吻烫得心脏沸腾,仿佛站在火山岩浆之下。 “关于以前,你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吗?”梁楚生问。 关明鹤摇摇头。 “那你的家人呢?”良久,梁楚生还是问出了这个最不想问出来的话。 但关明鹤却说:“阿生就是我的家人。” 梁楚生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像突然失去说话这项功能。 某种截然相反的两个想法黏腻如同苔藓一般胶着着。他陷入挣扎当中。 “睡吧。” 整整三天,关明鹤的体温才算是降下来。 期间他偶尔能听见关明鹤梦呓一些奇怪的话,虽然听不大明白,但也知道那不是和他一起经历的。 关明鹤醒的时候梁楚生在旁边抱着手机,因为关明鹤一直抱着他不撒手的原因,所以他现在一只手臂正被关明鹤压着。 “醒了?”梁楚生看了他一眼动了动胳膊,“醒了就起来吧,胳膊有点儿麻了。” 对方从刚醒的朦胧状态中回过神,眼里逐渐有了些焦距,但在看向梁楚生的时候,神色却闪过一点慌乱。 不过是片刻的僵硬,梁楚生已经从床上起来。 他背对着关明鹤,边换衣服边说:“我今天得去上班了,请了好几天假了,冰箱里有我买回来的面包和酸奶,你中午先凑合吃,等我下班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没等关明鹤开口,他看了眼手机匆忙离开,说:“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到了玄关那儿,梁楚生却突然停住,转身看向身后。 高高瘦瘦的人站在那儿,背着光,梁楚生看不清他。 梁楚生很难地扯了一个笑说:“能答应我,别一声不吭就消失吗?” “……” 公司午休,几人的八卦又跑到梁楚生的耳朵边。 尽管梁楚生头疼并不想听,但晓玲的声音实在有点大,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过去。 然而之后似曾相识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经历过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有个当官的独生子出车祸坠崖,好像已经死了……听说是大晚上不要命和人飙车,结果掉海里了,尸骨无存啊……” 头上像是碰撞的伤口…… 袖子上的黑纱…… 让人感到熟悉的女人…… 他无法集中精神,一些片段挤进他的脑子里,像生疏的演奏者弹钢琴,拼命又艰难地弹完一首完整的曲子。 傍晚梁楚生回到家,屋内寂静昏暗,莫名让人觉得空旷。 “我回来了。”梁楚生说,然而声音如石沉大海。 阿生。 他好像听见了傻子在叫他。 阿生。 他回头,却只有穿堂而过的风。 梁楚生对发生的这一切都始料未及,却似乎又早有预感。 也许所谓命运就像戏剧里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一个,从出生到死去,无法更改。
第27章 他走了 傻子消失的那天,梁楚生没有去找。他心里知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但之后他却在公司听宋道成说陈远却来了目城。 陈远的到来和关明鹤的消失,中间或许有很大的联系,可梁楚生没去找他,那张名片仍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下班后在楼底下买了一半西瓜回来放进冰箱里冰镇上,家里停水了,刚坐下来又发现空调也坏了。 祸不单行。 天气很热,他也不想动弹,就躺在沙发上看着发黄的天花板。 没有谁能陪着谁一辈子的,他明白,就连父母和孩子都不能。 但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让人感到恐惧。 索性他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之前的风扇,从厨房拿了一个勺子,把冰镇的西瓜一起搬去了卧室。 这一片都是老旧居民区,周围楼层低矮,很容易看到黄昏。 夕阳在屋脊上面散发着橙色的光从阳台洒进来,远处的晚霞像缎带一样延展,简直美得不像话。 他坐在一个发灰的蒲团垫子上,风扇发出鼓噪的声音,透过不停旋转的扇叶,一半未动的西瓜在他手边安静的放着。 黄昏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然后又收回来,盯着平板发呆。 身边空了,心也空了一块。 晚上梁楚生接到一个电话,没有显示名字的陌生号码,来自A市的提醒,让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心头的期待却落了空。 “我是陈远。” “陈总?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陈远说,“明天有时间吗?能出来坐坐吗?” “明天……要上班。”梁楚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 “晚上呢?” “有什么事情不能电话里说吗?”梁楚生为难地说。 “有些私人的事情想和你说,但又觉得微信或者电话里说不清楚,思来想去还是见面聊比较好。”陈远的语气并不是轻松的,而且带着一种誓不罢休的执着。 “好吧。”梁楚生说。 最后,他们约在离陈远住的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挂了电话,梁楚生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怎么想,陈远要说的事情似乎都只有一个。 梁楚生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睡不着,这几天总是失眠。 走着走着,他突然被一个编制袋和几袋垃圾吸引住了目光。 垃圾袋里装满了他这几天叫的外卖,编织袋里面装的什么他心知肚明。本来一狠心想把它和垃圾一起扔掉的,但最后梁楚生只拿了垃圾下楼。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没有路灯,下面黑漆漆一片。 梁楚生拿着手电筒照明,垃圾桶发出一股恶臭。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没有看到月亮,想着明天应该不是个晴天。 往回走的时候听到一群叫嚷声,越走越近才发现是陈柯那小孩儿又在欺负人。 梁楚生很难不想到他和关明鹤的第一次见面,不舒服的感觉迫使他加快了脚步。 他没办法再停留一次,至少现在不会。 就在他准备上楼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狗吠,他就莫名其妙地站那儿等了一会。 等什么呢? 是啊,等什么。 “没良心的……”说着,梁楚生转身离开。 第二天下了班,梁楚生去了陈远说的那个咖啡厅。陈远已经等在那儿。 “喝点什么?”陈远说。 “不用了,你约我出来想跟我说什么?”梁楚生直截了当地说,“你认识他对吗?” “认识。”陈远根本没问梁楚生说的“他”是谁,“我想和你聊的事情也是关于他的。” “你是他……” “表哥,”陈远说,“他妈妈是我二姨。” 果然是她。不然梁楚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和关明鹤有如此相似的长相。 想想他的私心其实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回去。”梁楚生问道。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那就是他,毕竟他那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陈远啜了一口咖啡说,“后来我想,他可能有他的打算。” “你来就是聊这个吗?”梁楚生说。如果是说这些,也不用非得出来不可吧? “他让我谢谢你。”陈远说。 “谢我?”梁楚生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为什么他不能当面跟我说,要你出来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个传话的。” 梁楚生一直没说话,陈远似乎看出了他沉默背后真正的原因。 “他走了。”陈远说,“回A市了。”
第28章 被拒绝了 回到家梁楚生毫无意外又失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气点开陈远的微信,盯着被退回的转账看了一会儿,差点儿没把他拉黑。 从咖啡厅回来的时候,他一生气把钱退回了,现在想想,该把钱收了,跟钱过不去干什么。 冲动了。 但是冲动的不仅仅是这个,因为关明鹤要求给他钱,一怒之下在回来的路上把去A市的车票买了,他倒是想去质问质问。 可冷静下来了,心里又打退堂鼓。 他点开陈远的朋友圈,对方设置的是三天可见,里面什么都没有,让他心里涌现出一种失望。 想当初梁楚生也有私欲,因为不想让关明鹤离开匆忙把他带走,还向公安局撒了谎。 不管白天在公司表面上怎么样装作不在乎,一旦回到家,那些阴暗的情绪便会铺天盖地地席卷他。 被家人找回去和想过有钱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对的,梁楚生想,可不管怎么说他都该和自己好好道个别。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梁楚生才睡着,然而没多久被一通广告电话吵醒,之后就再没睡着。 上班的时候五分钟都能做一个梦,好不容易周末休息却怎么睡都睡不着了。 一上午他都在家里收拾卫生,越收拾越浮躁,心里那件事儿压得他胸闷。 他刚开始那两天很生关明鹤的气,可现在又觉得,也许是陈远骗了他呢。 犹豫了很久之后,梁楚生还是踏上了A市的火车。 他想,关明鹤最好是被陈远那家伙强制带回去的,要不然,他就捏爆他的蛋子! 到了A市以后,梁楚生两眼一抹黑。 他只管来了,却忘了他并不知道关明鹤会在哪儿。 他信步走在街上,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上次那片海。 很热,太阳照得脸火辣辣的疼。 但风带着海水的咸涩味道,吹着他的短发飘舞着,衣服晃动,很舒服。 明知道不可能,但他仍暗暗期许着,心想万一能在这里遇见想见的人。 可是并没有。 现实远没有想象那样浪漫。 最后他通过陈远知道了关明鹤的联系方式。 他打过去,很紧张,心跳得厉害。 响了两声以后接通了,对面传来低沉的男音。 梁楚生“喂”了一声,说:“……是我。” 但是对面没有马上说话。 梁楚生听着微弱的电流声,这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令他倍感煎熬。 良久,关明鹤说:“我知道。”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可是不对,哪里变了,不一样了,不像他的傻子了。 “能见一面吗?”梁楚生逐渐感到自己的脸在烧,“有很多事情我不太明白,想着至少见一面,当面说吧。” “……我,”关明鹤犹豫着,似乎在想该怎么拒绝,“我今天没时间,改天行吗?” 他说话没了稚气,语气中只剩下生疏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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