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尴尬,但又不太想承认自己想偏了,狡辩道:“你才在想什么呢,我可什么没想。” 何盛用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扫了我一眼,何劲在旁边忍着笑。 算了,笑就笑吧,好歹开心了不是吗? 这件事仿佛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后来的几天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一如既往地上班,他们一如既往地上学。 星期五中午,何劲说学校明天开始放月假,也不长,就两天。毕竟已经高二下学期了嘛,假期短也很正常。何盛说,今天晚上他们同学要来我们家玩。 我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今天晚上别待在家里?” “我可没这么说。”何盛躲避了我的目光,明显心虚地回答道。 我“切”了一声,大跨步地回到了房间,他就算那么说了,我也不会出去,这大春天的外面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出去干嘛。我也没问他们为什么不出去开趴体,青春期小孩儿的心思你永远别揣摩,因为他们做的事大多毫无逻辑。 下午,我和舒晓琴一块儿整理书籍,因为上一楼的管理员今天请了假,工作堆到了我们手上,等到可以离开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中途我给何劲发过信息,让他们先自己做饭吃,但没人回我,也不知道看到了没有。 钥匙插进锁孔,扭动,门只打开了一条缝,但缝隙里透露出的的声音之大,就像这扇门突然消失了一样,毫无阻隔作用。要知道,我们家的隔声效果可是非常好的,但在此时,所有的装修都成了装饰。 好吧,我忘了,今天家里会来客人。 客厅里的小弟弟和小妹妹看到我后都站了起来,向我打招呼,一时间“阿姨好”此起彼伏。 我笑着回应了几句“你们好”,扫视一圈,我大概地数了一下,有六个男生和两个女生,我看他们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连忙道:“你们坐啊,不用这么拘束,你们玩你们的就好。” 他们坐下了,我在一楼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何盛和何劲,就问他们:“何劲他们俩呢?怎么就把你们丢在这里?” “他们俩出去买饮料了。” 我点点头:“那你们不早说,我刚刚给你们带回来就好了呀。” 小弟弟小妹妹们都面露尴尬笑容,没人接我的话。我以为他们是看见有大人在,处得不自在,于是我就很自觉地上楼回了房间,我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收拾家里的旧东西。 不过回到房间后我又觉得不妥,我就又下了楼,去冰箱里给他们小孩儿拿了些水果,切好给他们端到了客厅,我看见他们又想站起来,立刻挥手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没事儿,别这么拘束,随意点就行,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水果,就随便切了点芒果,还有苹果,家里也没啥水果了,一直忘了买。” 我看他们局促的样子搞得我也不自在起来,好在何盛、何劲此时回来了,拯救了我们在场的九个人。 “诶,妈,你回来啦?”何盛一边脱鞋,一边问,“你吃饭了吗?” 我点点头,我刚刚跟着舒晓琴点了外卖,我看向何劲:“你们晚上吃了啥?” “家里就那些菜了,我随便做了点,就一个西红柿炒蛋,还有土豆。” 我注意到何盛提饮料的手一直背在后面,我没看到他们买了什么,不过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也好猜,无非就是买了点酒,或者其他一些大人可能不大允许的玩意儿。 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说了句:“那你们玩吧。”说完我就回屋了,不打扰他们。 我是一个有点念旧的人,为什么说有点呢,因为我的念旧是有保质期的,我每次都是只有那一段时间特别想把一些东西留下来,舍不得丢,但要是过了那段时间,那些我原本很珍惜的东西,我也可以说丢就丢。 特别是那些东西占据了家里太多空间的时候。 我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的侧面还贴着一张标签,上面是熟悉的笔迹,是我留下的,写着:旧物。 这个箱子也不知道在床下待了多久,盖子上积满了灰尘,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箱子里的旧物,是岁月参与的记忆。 我翻到了很多东西,有我以前给他们买的玩具,有我以前给他们买的儿童读物,还有他们以前用的小碗,勺子……翻到最底下,我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件雪白的连体衣,帽子上还有着一双粉嫩嫩的兔耳朵,不过屁股上的小兔尾巴已经掉了,只有衣服上留下的痕迹彰显着那个小球的曾经存在。 这件衣服是何劲的,那个时候何劲好像是四岁多吧,小小的一只,可爱极了。当时何西庭带着生病的何盛去了医院打针,而我则带着何劲在外面逛街,刚好看见了这件衣服,这件衣服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恐龙的款式。 其实何劲想要小恐龙的,不愿意要这件兔子的,觉得那是女孩子穿的,但我就是觉得这件好看一点,所以最后,这件衣服还是套在了何劲的身上。 这件衣服竟然还在,也不知道何劲、何盛他们还记不记得。我拿着这件衣服就想下楼去给他们俩看看,门都开了,突然想起下面还有外人,就又坐了回去,打算待会儿再去。 于是我又坐回了箱子旁,开始收拾其它的东西。我还从里面翻出了一些我以前用的东西,那个时候是真的舍不得丢,什么都想留下来,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看着这些旧物,心里确实很难掀起太大的波澜,小小地怀念一下也就过去了。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楼下送客的声音,我有些兴奋地拿着那件“小兔子”跑下了楼,结果他们还没走,只是在收拾东西,看见我下来了,一堆人全愣住了,我低头一看,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了十几罐啤酒,还都是开了的。 他们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了桌子,开始欲盖弥彰地藏起了啤酒瓶,我调侃他们:“你们倒也挺能喝。” 一群青少年冲我露出尴尬的笑容,何盛作为一个脸皮出了名的厚的人,倒是比我还自在:“妈,你怎么突然下来了?”接着又低头看到了我手里的那件衣服,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第二个问题:“我以为你们要走了,想下来送送你们啊。” 我扫视了他们一圈,许是看见我并没有批评他们,个个脸色都恢复了正常,道:“是,我们是打算要走了。” 我点点头,问:“应该没有喝醉的吧?” “没有没有。” “行,那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记得给你们家长发信息啊。” 一群小娃娃点头点得像个捣蒜臼,我跟着何劲他们俩把其他人都送走了,又把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干净了,这才轮到了我的正事。 我把刚刚丢到了沙发上的“小兔子”拿了起来,抓着衣服的肩膀处,将整件衣服完全展开:“看这个,你们还有印象吗?” 何劲只轻轻地扫了一眼,就立马掉头想走,但是被何盛拉住了衣袖,阻止了他的脚步。 “哥,别走啊。” 何盛的语气很淡,带着几分随意和散漫。 何盛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抓住了兔子的耳朵,手指摸了摸,再捏了捏,我把整件衣服都塞到了何盛的手里。 何劲在旁边颇为无奈地开口:“妈,你也太无聊了吧。” 我十分平静地接受了:“我要是不无聊,我也翻不出这件衣服啊。” 何劲想把衣服从何盛手里抢过来,何盛动作迅速地抓住了他哥作乱的那只手,又看向我:“妈,这件衣服的尾巴呢?怎么掉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何盛挑起单边眉:“我?我怎么了?” “那个时候我哥哥每次穿上这个衣服,你就喜欢去薅人家的尾巴,那尾巴不就是被你薅掉的吗?” 何盛嘴角上扬,讲了三个字:“这样啊。” 何劲耳朵红了半边,又想伸手去抢那件衣服,何盛直接把衣服扔给了我,然后再次钳住了他哥,至此,他哥的两只手都被抓住了,何劲见手动不了,就伸腿去踢。何盛任他踢,也不躲,然后问我:“妈,这种衣服有大号的吗?” 我一听就知道何盛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何劲的怒吼:“何盛!” 我笑得更大声了,何劲长大后过于听话了,很少看到他这种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情况,所以我特别喜欢逗他,可每次我都没有成功。 除非何盛在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剧场—— 后来的后来,何劲迫于无奈,还是再次穿上了那个套装。 然后……坏掉的不只是尾巴。 第18章 十九 这件旧物最终并没有被丢弃,而是被何盛拿走了,他说他要好好珍藏,那可是他哥哥的衣服。 他说:“万物皆有灵,这件衣服已经沾染了我哥的灵魂,所以他现在是我的所有物了。” 这话任谁来听都是毫无道理吧,既然沾染了你哥的灵魂,那这件衣服不应该是你哥的人?为什么又是你的呢? 何劲站在旁边没有搭话,但我注意到他的脚用力地踩了一下何盛,我更懒得反驳他,他说的话要是有理,那他就不是何盛了。 后面回想起来,其实蛛丝马迹太多了,但我一直不肯相信,总是坚信着不可能,于是刻意地把所有的不合理,都强行解释成了合理,刻意地忽视了所有的暧昧。 · 后天就是何劲19岁的生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我也不知道可以送些什么。他去年18岁的时候,他爸送了他一辆车,但一年了,这车还在车库里面待着,没有出来过。 原因挺多的,一个是因为他还在上学,并没有什么能用上车的地方,另外一个当然是因为我不放心啦,车到手上的时候,何劲连驾照都还没拿到,拿到之后,我也不太乐意让他开。 说白了,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我就是喜欢瞎操心。当初他爸要给他买车的时候我就不乐意,首先就是安全问题,其次,这辆车对他一个学生来说还是算比较贵重的礼物了,完全没必要啊。 而且这种行为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某种我非常反感的观念,就是有些人总喜欢说什么养儿子压力大啊,还需要帮儿子买房买车的。 我就纳了闷了,你儿子要买房买车的跟你好像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吧?你可以提供帮助,但完全没必要把这件事纳入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吧? 他的人生是要自己走的,结果你一出手就把别人的人生难题解决了大半,他们总会觉得一些东西得到的太容易了。 再说回父母自身,你人生的大半辈子都在为你的孩子打拼了,虽说大多数父母都是心甘情愿的,但说到底,人生嘛,还是得过成自己真正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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