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和林树的交谈以一天为周期,那本书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信鸽。 方嘉鸣发现林树对F似乎没什么太多防备。 小小的一页便签,林树经常写得满满的,从简单的概念导入到详细的解题步骤,他似乎真的想教会F怎么做数独。 方嘉鸣有些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沟通模式。他偶尔会提出一些试探性的要求。林树竟也会有响应。 比如这一天,方嘉鸣在便签的背面留下了一句话。 F:“你经常来图书馆吗?一般是周几?” 林树隔天在下面写了一句:“不一定。但我周三周四来得比较多。” 行踪已经打探到,方嘉鸣觉得自己该见好就收,继续维系F苦心学习的良好形象。他撕开一张新的便签。 F:“或许你该系统地教我一下X-wing” 林树:“这周没有空,我有别的安排。” 这不是个敷衍的回答,对面明确给出了时间界限,方嘉鸣觉得这是个好的信号。他正在盘算,下周是不是该注册一个新的微信,让大师手把手教自己进阶数独的秘诀。 一旁的手机却嗡地振动了一下。 方嘉鸣打开一看,瞳孔忽然收紧。 竟然是林树发来的微信:“明天下午两点,前海浅滩。” 这是什么意思?约会邀请吗? ---- 小鸣:我们野人有野福。
第19章 闭上眼睛 领队和主力同时请假这件事,在队里非常罕见。 以至于孟昀大中午的给他发来了微信:“怎么你跟小林领队约架去了?” 见方嘉鸣不回复消息,他又补来一句:“你小心点,他那身板扛不住你两拳。” 方嘉鸣这才回复了一个字:“滚。” 好在主教练林永森今天也告假出差,其他队员自然乐得懒懒散散,他俩的缺席才没有在队里引起什么太大的轰动。 江城并不是一个传统的旅游城市,不过是有个靠海的浅滩。海岸边的棕榈树也疏于打理,树叶被太阳烤得枯黄,枝干苍老像是随时会断裂。 每年夏天,前海浅滩会对市民免费开放。这里名字虽然叫浅滩,但最出名的还是深处的海沟。之前一直有传闻有轮船在海沟处沉底。后来这些事被传得越来越邪乎,又有了痴情男女殉情海底的传言。 严格意义上,前海并不算是个适合游泳的海岸,一旁不远处就是工业港口,海水也不算清澈。天气晴好的时候,近岸处是浅绿色,极目远眺才能看到一丝深蓝。 方嘉鸣以为林树是约自己去看风景,就穿着普通的T恤和篮球短裤去了。但当他赶到前海时,张望一圈后,发现林树站在岸边,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的泳衣。从头到脚都黑透了,像是个暗影杀手。 “你要下海?”方嘉鸣把机车停靠在一旁的堤坝边,远远地朝他挥手。 林树站在海岸边跟他点头。 方嘉鸣连忙从车上下来,朝他奔跑过去。 “喂,我没带泳衣啊。”方嘉鸣停在他面前。 “你在岸边等我就好了。”林树并不介意。 “你自己下去游?” “嗯。” 林树拉伸了几下大腿,抬腿就准备往海水里走去。 方嘉鸣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过荒诞。他忙把裤腿卷到大腿处,跟着他往下走。 林树走到水没过小腿处,忽然回头看他:“你见过海沟吗?” “海沟?”方嘉鸣不解。 “嗯,海底的断崖。”林树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向了远处的一抹深蓝,“那里很蓝,应该就是海沟。” 说完,他就像一条鱼般钻入水中,飘浮,下潜,摆臂。黑色的身影顺着浅绿色的波纹越游越远。 方嘉鸣水性并不算好。他看到岸边不远处有租赁救生圈的铺面,便踏着海水往岸边跑去。 他边跑边回头看林树的位置。不过几分钟时间,林树已经从岸边游到了蓝绿色的浪潮里。时间刚过两点,潮水有些涨势,偶尔一阵浪扑过来,那道黑色的身影就直接淹没在白色的浪里。 方嘉鸣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租赁铺面的老板漫不经心地把救生圈递给他,他忙不迭拿过救生圈跳进了海里,朝着林树的方向扑腾过去。 充气的救生圈触水面大,浮力大阻力也大,方嘉鸣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慢人一拍。 前海景区的管理处在海面拉了三面浮标,规定市民戏水只能在浮标内的区域,出了浮标的位置海深浪大,还会有船只路过,对水性不佳的人来说非常危险。 方嘉鸣眼看着林树就朝着浮标尽头的方向游去,只能加快了划水的频率。 林树似乎是一门心思奔着深蓝色的海沟处,抬头换气的频率也越来越低,脑袋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林树!”他朝着他的身影大喊。 林树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刻意没有理会,仍义无反顾地往前游。 双脚很快就无法踩到水底,海水渐渐变成深蓝。 方嘉鸣和林树越过了规定的浮标,远处传来了轮船的鸣笛。与此同时,岸边的救生员发现了他们,拿起了喇叭,朝他们大声呼喊着些什么。但热风阵阵,与海浪的声音交织,一切人类的声响都被搅得粉碎。 “我看到了!”林树忽然抬起头来,转身朝方嘉鸣喊道。 林树兴奋地忘记踩水,身体一下有了下沉的态势,噗地呛了一口水,接连着咳嗽了两声。方嘉鸣一下心惊,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海沟!真的是海沟!”林树全身都湿透,额间不停有海水滑落。长时间的游进让他体力已经耗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疯子,真是个疯子。方嘉鸣想。 热辣的阳光下,方嘉鸣看到林树的脸色有些发白,连忙拽过他两只手搭在了自己的救生圈上。海浪席卷而来,两人像是没有下锚的木舟,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海浪深处。 “跟我回去!”方嘉鸣使出了浑身解数,连拖带拽地把人拖回了浮标里,又一路顺着波浪把人拖回了海岸边。 尖锐的礁石割破了方嘉鸣脚踝的皮肤,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渍。 两人刚到岸边,那头的救生员就一路狂奔过来,冲两人骂骂咧咧:“喂!喊你们听不见啊!下午涨潮啊,游那么远会死知不知道啊?!” 林树垂着头,水滴顺着头发簌簌地往下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年纪轻轻的不知轻重,下次注意啊!”救生员见两个人也没什么大碍,又训了两句,朝两人狠狠瞪了一眼才离开。 两人靠坐在礁石旁,大约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 “怎么突然过来游泳?早知道你要下海,我也得带个泳裤来啊。”方嘉鸣比他更狼狈,一身的棉质T恤和短裤被水泡得死沉。 “就是想来看看。一直没见过海沟到底什么样。” 方嘉鸣只顾着救他回来,根本没想到把脑袋扎进去看一眼。 “什么样?好看么?” “不好看。黑洞洞的,植被也都死了,像坟场。”林树说着微微摇了摇头,水滴飞溅到了方嘉鸣脸上。 看着他的样子,方嘉鸣忽然笑了起来,惹得林树转头看他。 “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疯子。”方嘉鸣盯着他的脸,“没想到你这么倔,万一涨潮直接把你卷走了怎么办?” 林树愣了几秒钟后,竟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一开始还是闷闷的笑声,到后来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方嘉鸣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树这样放肆的笑。他转过脸看他,林树那张惨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些血色,在热烈的阳光下发起光来。 那些似是而非的试探,无法说破的心思,都像是肥皂泡,被逐一戳破在这样热烈的午后,成为了空气中最不重要的分子。 在太阳落山之前,林树去了海岸边的卫生间换上了来时的衣服。两个人都没有带浴巾,只能湿漉漉地一前一后骑在机车上,逆着晚霞驶向教职工宿舍的山坡。 晚风鞭打在身上,火热的夕阳烘烤在头顶,冰火两重天。 方嘉鸣猛拧油门,车身飞窜出去,车速越来越快,他逆着风大喊:“刺激!” 林树搂着他腰的手更加收紧。紧接着,方嘉鸣听到了林树的声音。 “刺激!”林树跟着他喊。 两人湿透的前胸贴着后背,肌肤完全贴紧,好像此刻他们两人融为了城市中最叛逆的一体。 这一刻很奇妙,好像他只要再捏紧油门,机车就能冲破地平线,驶向无边的天际。 机车从郊区驶向拥挤的街道,车速也渐渐放缓。 林树忽然在方嘉鸣耳边喊道:“我钥匙丢了!” “什么?”闹市区太过吵闹,方嘉鸣没有听清。 “我家里钥匙丢了!” 方嘉鸣很快刹车减速,回头看他:“钥匙丢了?” “嗯。”林树坐直身体,摸了摸口袋,“不知道是不是丢在海边更衣室里了。” “有可能。”方嘉鸣停下车来。 “我回去找找。”林树说着就要下车。 “别去了!”方嘉鸣拦住了他,“天都黑了,黑灯瞎火的管理处的人都下班了。明天再说吧。” “那现在怎么办?”林树摘下头盔,晚风穿过他的头发。 “林教练不在家吗?” “他出差了。” 方嘉鸣这才想起,早上确实听说林永森去了临市出差。 “上车。”方嘉鸣拍了拍后座,“走。” “去哪儿?” “我家!” 林树重新上了车,扣好头盔,车很快重新启动,飞驰而去。 “会不会打扰你妹妹啊?”他在身后问。 “她去夏令营了!”方嘉鸣摆了摆左手,然后继续加油门。 - 夜晚七点半,方嘉鸣已经洗漱完,换上了宽松的T恤,他走到客厅把冷气调高了些。 林树接替他去了浴室洗澡,水滴拍打瓷砖的声音不断传来。 方嘉鸣弯腰打开了冰箱,里面干干净净,只剩下几颗鸡蛋。他敲敲打打,打开煤气灶,做了两份鸡蛋羹,又淋上了一点香油和醋。 等林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方嘉鸣正坐在餐桌边等他。昏黄的吊灯在墙上打出了两人的影子。 勺子碰撞碗壁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林树吃完面前的鸡蛋羹抬头问他:“晚上我睡哪里?” 方嘉鸣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方又又的房门:“平时我妹妹睡次卧。” 林树低头思忖了片刻后回答:“我睡沙发好了。” 贸然闯进一个女孩的房间,显然不是一个客人该有的姿态。 “你睡主卧。我睡沙发就行。”方嘉鸣看他。 林树越过餐桌看了一眼电视机前面的沙发,还不到两臂宽,自己睡都够呛,更别提方嘉鸣的个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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