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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姜葵没有多想就回答。这种极度平凡而又充实的日子，是他当性奴时想都不敢多妄想一秒的。 他现在习惯晚上睡觉前只拉一侧窗帘，好让第二天的阳光早早将他喊起，不浪费过多时光。生活变得太柔和、太平静，好到姜葵时而不敢相信这是现实。偶尔午夜梦醒，微风吹动着另一侧的白色薄纱，洒进屋内安静的月光都让他有些茫然。 有那么一两次，姜葵甚至怀疑此刻的现实才是梦境，自己其实早就死在了水里，只是执念太深，爱恨太重，所以灵魂游荡在人世间，只为给自己圆一场美梦。 听他这么回答，芊芊说：“好就够了。” 小陆也附和：“是啊，这就够了。” 小陆和芊芊离开当日，姜葵前去送他们。大早上的飞机，天刚蒙蒙亮，前往机场的路上，芊芊在前排又睡着了。 坐在后排的小陆从包里掏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小盒子递给姜葵，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木槡姐让我带给你的。她……她没时间一起过来，况且于阿姨也不可能同意，所以她拜托我帮忙给你带过来。” 小盒子里是一枚花鸟集市的活动徽章。 姜葵看着徽章，一时胸口堵得很厉害。木槡被晏思道安排来陪他的那段时间，姜葵表达过自己没能跟着去集市的惋惜。那实则是他为了示弱卖惨随意找的说辞，没想到被细心的木槡认真记住了。 姜葵把徽章拿出来，打算别在书包上。徽章和背卡是卡在一起的，他不得不将它们一起从小礼品盒中取出。 结果这一拆，背卡底下的东西展露了出来。 “这是……”小陆看到盒子里的军棋棋子，完全没明白木槡怎么还往礼品盒里塞了不像礼物的东西。 姜葵心中发沉，“军棋里的‘司令’。” 如果姜葵没认错，这枚棋子正是半年前他托乔放带回去给晏思道的。在他心中，晏思道一直有如军棋中的司令，级别最高。他无论怎么躲、怎么绕，终究会被司令吃掉。想要对方消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甘愿同归于尽。 姜葵破碎过一次，死而复生的痛苦持续徘徊在身体里，不能再碎一次了。于是他选择了另一条路：各自安好。 不相遇，谁都不会再受伤。 可现在棋子又回到了他手里。 小陆看出姜葵的表情不太对，顿时猜出些什么。风水轮流转，上回他利用木槡传递于郝的消息，这次木槡居然反过来将他利用了一把。 小陆问：“你没事儿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面有这个。”顿了顿，他忍不住吐槽：“靠，他们什么意思！” 姜葵摇摇头，“没事儿。”他从书包里拿出钥匙串，掰开挂在钥匙串上的折叠小刀，使劲儿撬了几下棋子侧面的边缘，顶开了整枚棋子的表层。 小陆一眨不眨盯着，很快看见姜葵从中空的棋子中取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样似某些电脑芯片的东西。 “这什么啊！这是定位的东西吗？！”小陆怕吵醒芊芊，用气声质问了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晏思道那家伙又在欺负姜葵，对他做些不入流的安排。 不承想，姜葵单手一捏，折断了晶片，随后淡定地按下车窗，把废掉的定位晶片丢了出去。 “别担心。”姜葵关上窗，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小陆笑了笑。笑容看似纯粹，细看又带着丝丝狡黠。“不是他，这东西是我放进去的。”
第43章 弥山花店（完） 小陆以为自己听错了，姜葵居然会给晏思道安装定位器？这真的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懵懂可怜的姜葵？ “为什么啊，你怎么也……” “不为什么。”面对小陆的不解，姜葵也不懂如何解释。 事实上，姜葵自己都不好给自己解释清楚为何那样做，或许有反顺从的心理辅佐，有自我保护的想法驱使，也有同晏思道一样畸形的占有欲推波助澜…… 晏思道去过他和于郝住下的酒店当晚，他猜测晏思道或乔放等人不会简单罢休，可能会再找来。于是在于郝愧疚地问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时，他告诉于郝想要一个可以追踪定位的晶片，越小越好。 于郝鲜少涉及这方面的事物，但她与会所存在过交易，以监管姜葵的名义高价购置一个晶片不算多难。会所也乐于向她提供驯服奴隶的工具。 把带有追踪晶片的棋子放到乔放手里的那一刻，姜葵发现自己不仅不紧张，反而感受到了奇怪的愉悦，好像做了这件事情，他和晏思道就又多了一些精神平等。 不过半年里，姜葵一次都没有真正点进去查看晏思道的位置，仅在午夜梦回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的混乱之时，依靠着闪着红光的监控软件，自我提醒要快点儿回归现实。 姜葵收起随身小刀，往前探头看了眼，确认芊芊还没醒后，说：“以前没想过学，后来是晏思道亲手教我的。” 小陆一愣再愣，而后长长叹了口气，终于问了这几天他和芊芊都默契避开的问题：“他来找过你吗？” “没有。”姜葵说，“他把棋子还回来，应该不会来了。” 不知怎的，小陆莫名从姜葵身上看到些许失落。转念他又觉着是看错了，姜葵跑还来不及，没理由期盼晏思道的到来。 可万一呢…… “万一他哪天来了，你怎么办？你想过吗。”小陆不清楚他们以前具体发生过哪些事情，而以晏思道在厘心岛上的做法来看，他推测晏思道一旦真的过来，对姜葵会是极为不利的情况，说不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姜葵又要逃到新的地方。“当时在花店，从我们签的保密合同就能看得出晏思道手段很多。你当时身体不好，也跟着了魔似的，特别听他的话。” 不是听话，姜葵默默在心里反驳，是那只小狗躲不过命运，控制不住自己又对晏思道产生了感情。 姜葵说：“想过。” 在早起的日子里，他迎着太阳光骑自行车去花店，想过如果晏思道找来了要怎么做。从前海上的性奴总在寻光，现在他自己站在光里，心情好的话，也不介意照亮一秒深渊。 到了机场，芊芊不清楚车上发生过什么。她看小陆脸色发沉，以为他沉浸在了舍不得的氛围里。 芊芊笑着安慰他：“以后咱们可以多聚，有空就再飞来，像是都不忙的周末就行。小陆哥，别这么丧气嘛。” 姜葵也点点头：“随时欢迎。” 小陆虽说不赞成姜葵与晏思道存在潜在纠葛的可能，但也只能如此。他拍拍姜葵的肩膀，如同叮嘱亲弟兄一般叮嘱道：“没我们看着也得好好吃饭，注意身体。把花儿养好了，等我们再来。” 等。 他们的到来与离去都给姜葵留下了无限惘然，他认为人们口中许下的“等待”和会所里的赌博游戏本质相同，玩玩儿或听一听可以，但不能较真儿。一旦认真就会忍不住贪图更多，无论结果如何，过程都要先被时间和欲望来一顿反复搓磨。 因此姜葵决定不刻意等待，顺其自然地迎接下一次相见。 只是在小陆和芊芊走后的那个月末，店里轮班的员工就进到后院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喊他：“姜店长，有你的熟人从外地来找你了！” 彼时姜葵正在给一盆有腐烂迹象的绿植换盆，闻言，他赶紧放下植株，拍拍手往外走。 姜葵边走边想——熟人——小陆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又来了。上回于郝安排他们过来前就一直保密，为的是制造惊喜，这次应该也是类似。 然而他走到店门口，没见着小陆和芊芊的身影，却看到了那张久违的、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脸庞。 姜葵愣住了，那种梦境和现实混杂的感觉再次袭来。可是这一次，他清晰地看见梦到的人就在眼前。 真实的，晏思道。 姜葵手上还沾有刚才换盆蹭到的泥土，衣袖随意挽起，和穿着一身黑蓝色休闲西装的晏思道形成鲜明对比。他张了张嘴，没能讲出来话。 “小葵，”晏思道定了一两秒，说，“还是瘦了。” 姜葵低哑地念了一声：“晏思道。” 晏思道的目光顿时更加深切，但凡这不是在姜葵的店门口，但凡这是在S城，他大概率会让人将店封锁，然后把姜葵推进屋里，按在门上就开始肏干。 晏思道移开视线，目光稍稍一侧，停留在姜葵身旁发光的木质店牌上。他轻轻笑了，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隐忍：“离开我，我们小葵懂事了。现在独当一面，成为姜店长了。” 因他这一举动，姜葵心头一颤，顿时想起了什么。可惜反应太迟，晏思道看得清清楚楚，他想挡也挡不住了。 店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弥山花店】 晏思道又看向姜葵，两个人陷入情绪夹杂的对视，他继续道：“不过姜店长不太讲理，用的还是我送给我爱人的名字。” 爱人，不是情人。 姜葵耳朵里阵阵嗡鸣，心跳愈发地快。他一直看得出前阵子小陆和芊芊来N国，除了刻意没问有关晏思道的问题，还一同避开了有关这家花店名称的疑问。 当初花店注册，管鸿的助理问他店名要叫什么。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发送过去“弥山”二字。 于郝问他要不要换一个新的店名。曾经的弥山花店是晏思道制作的楚门世界，他们都清楚从那个世界出来有多难，而重蹈覆辙有多么简单。 姜葵记得自己回答于郝：“我不会取名字。”因而自己的姓名是从字典里随意翻两页定的，马尔济斯则直接叫做小狗。他说：“就用‘弥山’吧，也是一种提醒。” 弥山花店于姜葵而言，承载着诸多记忆，包括爱情以外的真情实感。他在那里穿着衣服赚到了干净的钱，学到了培育生命的方法，那个此生最最纯真无邪的姜葵，也在无数笑容里长大。 诚然，弥山花店是晏思道创造的，但晏思道确实将这一切完整送给了他。 而此刻，晏思道注意到新店的名字与厘心岛上的店名相同，犹如戳破了姜葵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一瞬，所有刻意表现出的淡然和不在意都虚假无比，情愫也无处隐匿。 店门的玻璃上挂着芊芊他们来时送的礼物，橙色编织绳系着向日葵脑袋的晴天娃娃在微风中轻晃，摇摆出远方寂静海面的节奏。 沉默少顷，姜葵心跳还是快得厉害，只是与在半山别墅初见晏思道时不同，他已然可以无畏地直视晏思道的眼睛。 他不顾忌是否被晏思道觉得脏，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尽量平复着心情问：“所以，你今天来做什么，讨回这家店的名字？” 晏思道说：“我来讨回我的小葵。” 姜葵顿住，觉得仿佛马上要得到一个想了很久的答案，但他不确定那个答案是否为他心中所盼。他眼睛有些酸，又问：“他是他，你是你，你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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