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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葵轻哼了一声，瘫软在晏思道身上，面露难色。 姜葵当然一百个愿意让晏思道一起，但是芊芊和小陆好像有些惧怕他。之前下班时不时会打照面，车窗开着，他们见过晏思道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直到姜葵走近才有了些似笑非笑的冷淡神情。尤其听到姜葵介绍说晏思道的身份是他的监护人，他们眼里那种怵意莫名更深了。 姜葵敏感地察觉到这些，虽然他很想晏思道一起参加，但也希望尊重芊芊的真实想法，权衡之下只得作罢。 晏思道这会儿突然问了，姜葵心里酸酸的，有种小兽成长时不得不离开家的感觉，根本说不出“不要”二字。 见他这表情，晏思道手上动作没再继续。他冷声道：“走吧，送你过去。” 姜葵点点头，决定用听话来减轻内疚感。殊不知，他前一天半夜用被子擦眼泪的画面早被晏思道全部看在眼里。 到了弥山花店，还未下车，乔放先从旁边拿出把伞给姜葵。“你拿着吧，晚些时候估计会下雨，预报也说有五十的概率有雨。” 那是把长柄黑伞，伞上有车牌上的标志，看起来就沉。 姜葵觉着带一把重伞走来走去很麻烦，拒绝说：“不用了，反正我不怎么到室外，小陆也答应了要顺道送我回家。我们今晚是要聚餐很久很久的。” 乔放看了晏思道一眼，晏思道微微颔首，于是他收回伞，说：“成，不拿就不拿，那你去吧。”他有些无奈，近期不知道第几次听姜葵开心要聚会了，实在可恨可爱。 姜葵一身轻松，临走前，他不忘凑近晏思道，仰头亲亲他，然后靠在他怀里闷着声音说：“晏老师再见。” 晏思道“嗯”了一声，似成了短暂离别的允许。 然后姜葵欢快地开门下去，站在不远处的店门口又转回身，笑嘻嘻地冲车这边摆了两下手，正如每一次上班时的分别。
第18章 岔路口 傍晚果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但没能下个痛快，反而致使天气更加闷，将人束在伸展不开的蛹衣之中。 晏思道在书房进行完一个视频会议，正打算翻看昨天摄像头对姜葵画面的自动标记，乔放突然敲门，并在外面大声地唤他多声。 乔放向来不敢在晏思道面前如此不稳妥。 很快，晏思道听到他走进来说：“四哥，姜葵出事儿了！” 一群人准备在芊芊家附近的一小块空地搞溪边烤肉，谁知下起了雨，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大家只好着急忙慌地又把东西搬回去。 此间姜葵情绪不佳，在谁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他脚底发滑没踩稳，人竟然直接摔到了水里。 姜葵穿的衣服厚，吸了水的卫衣格外沉重，人越挣扎越往下坠落。好在小陆和另一个男生听到动静赶紧下水，合力把他给拽了上来。 逃过一劫的姜葵躺在地上，天上掉下的雨点落入他的眼睛，砸得生疼，又与泪水一同往外滑落。 过往的时间再长，回想起来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几十秒，甚至十几秒，几秒，人就能似走马灯转动一般看到自己的前生前世。 适才呛下溪水的瞬间，姜葵口鼻酸得难受，胸口也跟被强行撕扯开一般剧烈疼痛着。在与过往类似的动作中，那些画面硬生生塞进了他缺失灵魂的身体里，不讲道理地逼迫着他去面对。 于是姜葵在冰冷的溪水中看着，听着，挣扎着……痛苦历历在目。 当他等待所有记忆回归时，时间不过短短半分钟而已。 可惜，被救上岸后，回忆中止，过往涌入脑海的速度再次变得缓慢、迟钝。 不同的是，这一回醒来，姜葵身边多了不少人。他们围在旁边，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 姜葵眼睛一眨不眨，没有说话。 有人提议要不要把姜葵带去附近的诊所看一看，听到这话，姜葵才缓缓开了口，哑着嗓音说不需要，谢谢。说着就要起身，对要找医生表现出强烈抗拒。 站在岸上的并非绝对安全，谁都不好说他们会不会下一个落入水里。 不该再拖人下水，多生事端。 见姜葵恢复意识，除了呛几口水，手上轻微破皮，人看起来好像没有大碍，他们便估摸着他只是受了惊。由芊芊带他先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坐在屋里等着其他人把外面的东西收拾完毕。 可是中途芊芊拿伞出去帮忙的不一会儿工夫，回来就发现姜葵不见了。她本以为姜葵是缓过来劲儿，去哪个地方帮忙或者去找谁说话。直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火锅也开火煮上，大家才意识到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芊芊感觉大事不妙，她想起来入职协议内某条大家都知道但每个人都闭口不提的规矩——务必看护好姜葵，赶紧给店长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店长大惊，第一时间又通知了乔放。 开车去芊芊家的路上，乔放说：“四哥，警局那边已经托人打过招呼，但是现在大雨，小岛上警力有限，应该没办法那么快。” 晏思道看了眼外面的雨，说：“先查街道监控。” 晏思道反应冷静，这让乔放的心定下不少。他猜测姜葵可能是贪玩跑去哪里了，等他们到了，他一定会笑着跑出来，抱住晏思道不停地说东说西。再差些就是雷雨天发病，独自躲了起来，一旦看到他最信赖的晏老师出现，他也会出来留着眼泪地诉说小狗刚刚有多害怕，多委屈。 然而乔放不知道，晏思道此刻的平静不过是心空。如若真要捕捉什么鲜活的情绪，大概只有无望。 晏思道有预感，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或许即将发生。 雨会越下越大。 抵达时，芊芊家桌上的火锅已经关了火。锅里的油结成半油半液体状，红得似要结痂的血块。没人敢抠开半硬的痂，只觉得看着不清不楚的东西直犯恶心。 人还是没有找到。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晏思道，气场强大，脸色阴沉，芊芊内心生出克制不住的恐惧。她莫名有种今日找不回来姜葵，大家都得跟着遭殃的第六感。 见状，小陆默默挡在她身前。 小陆也在思考着姜葵到底能去哪儿。他回想刚才姜葵换好衣服坐在暖气前，他还过去问了一嘴是否还难受，可姜葵的眼神略有些奇怪，有那么一瞬像是没有立刻将他认出来，甚至淡漠到有些……有些陌生。过了两三秒，姜葵才摇了摇头说：“谢谢，我没事儿，想自己待会儿。”因此他才没有陪在旁边，赶紧出去帮着收拾东西了。 这时街道监控画面调出来了一部分，乔放收到后大致看了几眼，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把手机拿给晏思道。 画面里显示得很清楚，姜葵是自己走了。 几段视频拼接起来，姜葵目的地方向的路有两条：或是家里，或是前往轮渡的中转大桥。 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默默离开，乔放不愿相信姜葵有这个本事走回去。失忆后的姜葵身子弱，容易受到惊吓，现在外面的雨那么大，他怎么敢冒雨做这种事，定是有其他原因。 情急之下，乔放倒是多少忘了曾经弱小的性奴正是这么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躯一步步逃出了会所。 看着屏幕里瘦小的身影，晏思道把手机丢还给了乔放。 乔放心里一沉，问：“四哥，我们……” 晏思道说：“去找他。” 找到姜葵。 乔放顿住，一时不知道这该是回家找，还是去到那座可以通向岛外的中转大桥。
第19章 冷雨夜 手机屏幕亮起，乔放用余光扫了一眼，应该是最后一部分的监控视频发过来了。但他正开着车，无暇分心去打开来看，只能凭借直接做出选择。 经过方才视频画面最后出现的岔路口时，乔放心一横，还是驶向了回家的方向。车内一片死寂，晏思道对此没有说什么。 这时乔放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犹豫，或许是受到姜葵曾经行为的影响。说白了，他心中冒出了姜葵会擅自离开的可能性。即使现在的姜葵没了过往记忆。 那么四哥呢？他好奇，四哥是确信姜葵会回到家里吗？ 拐进别墅的主路，远远的果然就看见一抹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 雨刮器一下一下将现实刮得清晰——湿透了的姜葵抱着手，正面朝着花园的方向呆呆站在门檐下。 乔放松了一口气，转而想到了个无比熟悉的画面。从前他负责接送李锡，看管李锡与姜葵上课的情况，在他最后一次送李老师离开再回到半山别墅替Lam取东西的时候，恰好看见姜葵以同样的姿势站在花园里。当时他没想太多，直到后来在七星酒店看着救护车把紧闭双眼的姜葵带走，他才后知后觉猜出那时的姜葵在计划一场精密的杀戮。 乔放把车子停好，撑伞下车要绕到另一侧接晏思道。 晏思道却没等他，直接冒着雨大步走到了那抹黄色身影面前。 面前的姜葵仍旧是一无所知的姜葵。 姜葵垂这脑袋，上前先一步抱住晏思道，语气似抱怨，又似委屈：“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好久，冷死了……” 晏思道的手没有像往常那般给予回应，他的声音夹杂着夜雨中的寒气：“为什么自己回来？” 姜葵一动不动，于是晏思道一把将他拽开，“说话！” “晏，晏思道，”姜葵大概是受了惊，眼神与声音都在发颤，“你怎么了……” 晏思道不为所动，反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冷声质问：“姜葵，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姜葵的身体不停在发抖。他两只手抬起来握住了晏思道的手腕，拍打，攥紧，一心想要扒开，眼角的泪水也一颗接着一颗滑下。他用尽所有能表达的身体语言告诉晏思道自己此刻有多难受。 直到姜葵被掐得要喘不过气，脸都涨红了，晏思道才终于松手。 姜葵疯狂咳嗽起来，缓了缓，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边咳边说：“身上湿了，不舒服…想回来换衣服……” 芊芊家里没有合适的男士衣物，没法儿给姜葵换裤子，只给他拿了件大尺码的宽松T恤先凑合着换上衣。姜葵身上穿的黄色外套则来自参与聚会的另一个男生。那男生跟姜葵身高差不太多，身材却更为壮实，因此对他而言合适的外套穿在姜葵身上显得过分宽松。 淋过雨，袖子湿答答贴在手臂上，使得姜葵看起来活脱脱像被皮囊拖累，沉得整副身躯都往下堕。 谁都没料到堕落的终点处是他们的家。 姜葵回来换衣服的理由真实又令人讨厌，晏思道目光极寒，但终究无可奈何。现如今的姜葵思考方式与寻常人不同，他可以赤条条接受监护人同床共枕的陪伴，便可以想到衣服不舒服了要冒着雨回家换衣服。 若说姜葵的举动是傻子所为，那也是晏思道亲手把他变成了傻子，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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