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丝毫不敢懈怠,举着短刀横在身前,不停吓退企图再靠近的狼:“F区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到S区来吧?以往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希望能永远留下。来了还偏要走,没人比你不知好歹。” “你体会过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吗?没有吧?”弥隅的话如同刀子剜他的伤口,“F区除了贫穷,还有真诚。而这东西,狗咬狗的S区才不会有。” 云落无意识地握紧刀柄,被硌痛了手,又松开。 “谁说没有的,”他反驳道,“云家很大,人也很多。” 这话说得有一种模棱两可的嘴硬。还有些欲盖弥彰,毕竟弥隅说的只是F区,是他自己要对号入座,把云家扯进来。 弥隅没有拆穿。 云家大,F区也不小;云家人多,F区人更多。通过一直强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张,怕被人勘破其实他根本不曾体会过家的温暖。 云家当然有人等人回家,只不过除了云峰之外,被等待的人总要接受处罚,毕竟这意味着迟到。 弥隅说得没错,可云落不想就这样承认。其实这本没有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大可以将这作为一场他不慎落败的对战,以后赢回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可就是因为对面是弥隅。若落于下风,对云落来说,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就这么僵持间,弥隅再抬头时,头顶高悬的倒计时还差最后三分钟就走完二十四小时。此外,日落月升,夜色已然四起。 一番争斗,交战的地点已从洞口向内转移了几大步距离。洞腔内本就昏暗,无知觉间竟已僵持了如此之久。 正对着云落的那只狼终于按捺不住,在地上蹭起爪子,以迅疾的速度向他扑去。有了同伴牺牲的前车之鉴,竟偏头躲过了云落逼近脖颈的刀刃,调个头,又发起第二次猛扑。 云落来不及调整姿势,重伤未愈的背部对着地面,就要这样直直倒下去。 恍神间,视野里闯入一个人影,几乎是从一侧飞扑进来,横在他与那一头狼之间。 弥隅面对着他,背部向狼。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错愕与坚定相撞。云落有一瞬的怔愣和不解,他竟没从弥隅的眼里读出一丁点后悔。 挺身而出之前,弥隅也踯躅半刻,只是形势危急,不许他再多犹豫。他当然知这场考核早已在云落受伤那刻起成为一场骗局,更清楚那看似荒唐的条件让云落对他只剩防备和怀疑。 他只是在云落险些命丧虎爪下的某个瞬间慌了神。 曾说过不放过云落,却不包括要他去死。说要杀了他是气话,两人之间的连接建立后,更无可能。 两人一起生同生、死同死,彼此互相憎恨一辈子也很好,他内心有过的愤怒和难过,云落总要通过通感一桩桩一件件再感受回去。 他们之间的了断只能是慢慢折磨,不可能在这里就丧命。 他不允许云落的命被别人拿去。 飞扑过去只短短一瞬间,弥隅脑中却像略过万年。他在云落错愕的眼神中回神,那双淡漠的瞳仁中,光圈于某一刻骤然收缩:“你怎么...” 弥隅以背部应敌,若被击中,将毫无还手之力。他做足心理准备,料想侧腰可能要再添新伤。 预感中的痛楚迟迟未来。眼前一道强光闪过,正中狼眼。颜言听见外洞动静,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歪打正着喜提功劳一件。 军用手电的强度几乎致盲,野狼一下失去平衡,原本要刺入弥隅腹间的利爪,只是堪堪从他的后腰划过。 被好运临幸,只是一道浅伤,无关痛痒。 野狼摇晃中落地,似是已经完全看不清。 云落手持沾了血的短刀,手起刀落,了结面前那头狼的性命。 剩下的哀嚎不停,似有不甘,怒意不减地直盯着三人,脚步却似乎被什么吓退,节节向洞外撤去。 三人循着野兽退却的路径步步紧逼,到了洞口才发觉天已完全黑透。半轮残月挂上高树梢头,成为唯一暗淡的光源。 空中的倒计时正巧定格在“48:00:00”。 孤狼最终消失在夜色中的丛林。 “你们没事吧!”颜言手里握着手电,另一只手臂将剩余的所有药品抱在怀里,一路小跑至两人身边。 强光差些晃到弥隅脸上时,他迅疾闪身躲过,伸脚踢踢方才命丧云落刀下的狼魂:“你能不能先切换掉防御模式再激动?想让我给这头畜生陪葬?” “你和畜生也没什么区...” 颜言难得见弥隅一副颓势,正想抓了机会讽刺一番,却发现什么不对。他将手电的光调回照明模式,柔和的光落回弥隅脸上,照出一片不正常的红:“你什么情况?” 弥隅的呼吸急促,听起来原因却不是刚刚那场酣战。不是体力用尽的疲惫,而是...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他的吐息滚烫,像是被火炙烤出的水汽。 云落握上他的手腕,温度高得吓人。 连接的另一端,砰砰、砰砰。那人的心跳有力又急促,有种强行压制的不耐。 “不知道,哪受伤了吧,”弥隅敷衍两句起身,隔空向颜言伸出手,“老规矩,东西给我,我自己处理。” 颜言看了云落一眼。 云落顿了两秒,按下弥隅的手:“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sorry动作描写多了点 但我发誓 他们受的每一处伤都有用。。。
第59章 “把命赔给我。” 颜言迟疑,却未听从任何一人,往洞穴一边的石壁走去:“你们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治伤要紧。” 云落将弥隅手臂搭上肩膀,半扶着人过去,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好在弥隅后腰的伤口并不算深,只是轻微剐蹭。真正棘手的是肋骨处的插入伤。 “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这不是个提问的好时机,但云落只能选择颜言也在场的时间发问。 他试过很多次,最终发现他并不能够自如地掌控他与弥隅之间的气氛。即使预设要剑拔弩张、水火不容,也难避免哪一小步走错,就诱发连锁反应,步步皆错。提问也一样。 从弥隅将信息素注入他腺体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按部就班。他们正在脱轨的路上,头也不回地狂奔。 不遇悬崖、双双跌落至粉身碎骨,绝不会停下。 至少颜言的存在可以减少一些未知的变数。 弥隅抬眼望他:“你欠我那么多,不如把命也赔给我。我不让你死,就谁也不能要你的命。” 打好的腹稿在心底千回百转,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不想你死”,只要说出去,似乎自己就已在同云落的这场较量里占了下风。 云落心里一紧。他与弥隅之间所谓的那些“亏欠”,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于是开口警告:“如果真有人借操控考核要我的命,你拦不住。” 如果弥隅之前所有猜测都是真的,敌暗我明,没有比这更被动的局面。 弥隅却轻哼一声:“云少校居然会认命?” 不会。如果他认命,早就悄无声息消失在S区。他的身份一经曝光,卑微到比不上地面的一粒尘土。 弥隅的眼神在颜言为他处理伤口期间一直盯着洞外。突地,他随手拾起不算小的石块,用未受过伤的那条手臂用力向着某处甩去。 夜色中的一棵树冠上惊起一只类禽生物,扑着翅膀腾空而去。那是联邦的仿真隐形侦察机,却被他三两眼就发现踪迹。 确认说的话不会再被监听,他才继续开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全都杀了——不就轮到你云少校做神佛?” 有些恐怖的论调,听得颜言脊背发凉。 云落却凝眉,不知是不是他的接收频道出了什么差错,阴冷的话从弥隅口中说出来,他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 “云落。”趁颜言转身在药箱取工具的间隙,弥隅叫人靠近。他抬手勾着人后颈靠近,两张各有棱角的脸,彼此之间相距不过咫尺。 他低语道:“把命赔给我。我让你好好活着。” 颜言拿镊子回来,灯光昏暗,只觉得云落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他伸手探上云落额头:“你也发热?” “没有,”云落轻轻把头撇开,“我是体力不支。” 洞外完全黑下来,夜如泼墨。颜言借云落在一旁打来的光,将部分断在弥隅皮肤里的甲片挑干净,而后消毒、上药。 正要包扎,先前那股怪异感突然又变得明显。他俯下身去,鼻尖凑近弥隅腹部的伤口。 从云落的视角望过去,颜言弯着腰,像落下一个虔诚的亲吻。 那束光的落点微微一动。 “干什么,”弥隅扯到伤口,痛也极力向一旁躲去,“发情也挑个时间。” 颜言不顾弥隅哀嚎,从伤处挤出几滴血,在对方即将破口大骂前凑近他的鼻子。弥隅一下噎住,陷入沉默。 颜言的动作顿了半秒,而后又将沾了血的指尖向云落那边伸去。 “别演戏了,”弥隅的语气骤然间冷下来,“信息素的味道。你手伸给他,他闻得出吗?” 颜言彻底愣在原地,手伸到一半,继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云落,你...” 云落的反应似乎更平静上一些:“他知道了。” 说完他抽抽鼻子,对颜言手指沾上的那些鲜血没什么反应,却偏头对弥隅说了一句:“你还好么?我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三人心里均是一紧。颜言后知后觉,云落对弥隅的信息素比他感知更快。 起飞前的那一针抑制剂效力足够,这一路走来相安无事,云落从没闻到过任何溢出的焚香味。 况且,考核环境危机四伏,这已是早就达成的共识。弥隅没必要在这样紧要关头还释放出信息素来威胁他。 损人不利己,弥隅至少没那样蠢。 此时的焚香味道不是弥隅主动为之,却几乎以爆炸式的速度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急促的呼吸、泛红的瞳孔、愈发浓郁的信息素,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仿佛昨日重现——Alpha进入易感期前的征兆,太过明显。 “怎么可能?那一针抑制剂...”那一日的记忆上涌,云落不自觉地后撤一步,转头问颜言,“你怎么样?” 颜言显然也已经状态不对,但依旧比弥隅要好上许多。他强撑着替弥隅处理完伤口,将药品重新整理在一起,而后才说:“不太好。我的信息素受到影响,似乎也在溢出,快要控制不住了。” “你带来的抑制剂呢,”弥隅伸手抓住云落的胳膊,“你在飞行舱,不是选了两支抑制剂带在身上么?” 颜言和云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攥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云落不得已只能开口:“那两支你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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