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何为克制着,说:“所以呢,你也这样觉得吗?” 雨一滴一滴地打在砂石上,浇熄了暗藏在地面的炙热,冒出一股独属于海滩的味道。 雨瞬间下的大了,更多的水珠砸向沙滩,变成一个个坑印。闪电和雷声也没有停止,眼前逐渐朦胧起来。 风依旧狂乱,两人的对话因此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我没想过,”邬桓立即否认,又觉得不对:“可能……” 许何为打断:“邬桓。”他极少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喜欢你。” 邬桓被许何为突然地直言不讳震住。 许何为问:“什么感觉。” 邬桓一时间说不出话:“我……” “有女朋友还问别人是不是喜欢你,邬桓,你可真是渣啊。” 邬桓着急地想要解释什么。 许何为只听见了“不是”两个字,声音就被雷声代替,但多少也知道他在解释什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何为还记得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紧缩,像是被无形的爪子抓住,不能跳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不知道愣了多久,反正许何为认为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 现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有轻易就语塞。 许何为知道自己在逞强,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或许这样是最好的,他这样觉得。 许何为想要离开,向雨中走,他觉得心中郁结,鼻头和眼睛都酸涩得让他不能再在邬桓的面前待下去。 这样结束就好。 邬桓冒着暴雨追出来,想要将许何为带回亭子。 “美吗?”许何为问。 真的有人会喜欢极端天气吗?充满雷电与暴雨海上不觉得很美吗? 许何为爱极了这种极致的景,破坏力与暴虐都恰到好处。 邬桓欣赏不了,只觉得恐怖。 他不知道许何为这是怎么了,只是用尽力气喊:“回去吧,太危险了。” 许何为没有搭理,雨不断打在他的身上,风也吹得他摇摇欲坠。 但他无动于衷,他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单薄的身体。在黑暗中,像一个幽灵,和狂风暴雨对比起来,渺小而又脆弱。 仿佛不消多久就要支离破碎。 人的内心总有一些灰色地带,投射到现实,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理所应当是不能看清的。在这个灰蒙蒙的幽暗世界,声音大些或者光芒强些,都会让人觉得觉得吵闹或者刺眼,引起反感。 如果有一天你适应了这种感官放大,你会觉得世界清晰了一些。 许何为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不想靠近邬桓,亦或者说是不敢,因为邬桓就是他周围幽暗世界的一束光线,有的人会趋之若鹜,许何为却想离得远远的。 从前就有这样的光线,他都离的远远的。也许他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就脱离不得。 后来被光线追着跑的时候,短暂的拥有使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温暖与光明,失去时比他预想的更为可怕,他周围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他已经记不起之前的暗有多深,只觉得现在的暗已经让他承受不住。 没有变得撕心裂肺,沉默是他重新融入这份灰暗的唯一途径,许何为觉得邬桓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下一刻,许何为就被风吹得坐倒在地。邬桓想要将他扶起,看着许何为的脸,眼眶有血丝,分不清是被雨水刺激还是就是哭过。 他却不肯,顺势躺下,笑了起来。 在邬桓的眼里,许何为像是疯癫了,他无法理解。 这是许何为最后一次和邬桓对话,之后几年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直到…… * 许何为的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经过长时间的吹风淋雨,第二天果不其然就开始发烧。 不过,昨晚的暴雨像是把积累的多天的雨一口气都下干净了,第二天的天空竟然格外明朗,云几乎没有,空气闻起来也十分舒畅。 他情绪依旧低落,尽量没有让大家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对,生病虚弱的状态很好的掩盖了他的萎靡。 只是解释头天淋雨,现在发烧,咳嗽不断,不乏表演的成分。后面给大家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回去了,让大家好好玩。 许何为带着颓靡的状态回到家。 许妈妈以毕业为理由让许何为到一家饭店聚餐,说是有事情要宣布。 许何为来到饭店,说实话这是他来过的最高级的饭店。 他到达的时候,十人位的圆桌已经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意外地没有他没见过的面孔。 这个情况很显然,就差许何为了。 许何为的父母,上次和许妈妈一起在“一梦逍遥”的男子,以及黄阿姨。 很可笑的是他们的座位,竟然是许爸爸和黄阿姨坐在一起,隔开两个位置的距离,许妈妈和那名男子坐在一起。 许何为面无表情坐下后,许妈妈开始说话:“何为,既然你已经高考结束,也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情我们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许何为抬眼,开口:“你要说你们离婚了,并且有了新家庭,对吧。” 许妈妈意外:“你早就知道了?” “不早,也就好几年吧。” 许妈妈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何为,爸爸妈妈只是怕影响你学习,所以一直瞒着你。” 许何为心想,瞒着我还把离婚证放在家里?瞒着我爸爸这三年回家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瞒着我还各自已经重组好了家庭?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许何为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现在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呢?” “关于抚养权的问题,你想跟谁?” 许何为回答:“你们谁想要我,我就跟谁。还是都不想要?” 许妈妈还是那副样子:“你这说的什么话,爸爸妈妈怎么会不想要你。” “那你们自己做决定吧,不用问我。” “你这孩子,爸妈都是为你好,这么大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了。” “那你们继续为我好吧,我无所谓。”许何为起身,就要离开,道:“这顿饭我吃不下,你们吃吧。” 他心知肚明,跟着谁都会被认为是累赘,一旦他做出选择,后面都会变成责怪的理由,所以,他不选。 脑袋晕沉沉的,阵阵发痛,有些呼吸困难,烧还没退。 他想,也许自己作为人子的身份差不多到头了。 边向家走边思考他以后的生活将要如何,越想越觉得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好像他从小就总是一个人,能坚持但没必要。 他开始在浏览器中输入“从出生到高中毕业大概要花多少钱”,结果是五十万左右。 接着开始搜索“高中学历去哪个城市打工工资最高”“如何一个人活下去”等等。 一番对比后,结果是去S市工作,拿到大学文凭并在当地工作是最优的选择。 之后几天,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他留下几条关于他去打暑假工的信息,收拾了几件衣物,就直奔S市。 高考成绩出来和填志愿他都没有回来。 他的高考成绩不错,有点超常发挥,能上本地很好的大学,但他却选择了离家很远的S市的学校。 说实话他已经做好了分数不高就直接不读大学的打算,犹豫过后,觉得只靠打零工要攒够钱的话,实在有些困难。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所大学,就连孟澄也是毕业后才知道。 令人意想不到是,许何为从那以后就很少回家,除了除夕,他在家人的强迫下才回家。 在大学里他交到的朋友同样寥寥无几,第一年他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兼职之中,在学校就用学习麻痹自己的大脑。 第二年、第三年开始有点改变,参加了社团,照样早出晚归,这都是为了拿到学分,成为优秀毕业生,有更好实习机会,相对应的是拥有更高的工资。 第四年又沉浸在毕业、实习中。中间他没有停止兼职,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 尽管如此,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朋友,但私下里却是不会主动联系的那种。 虽然很努力的在社交,但就是无法建立起相对亲密的关系,他自己也很痛苦,强迫自己与他人相处也很痛苦。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他练习社交的工具,在兼职的过程中,他认识到光有能力是不行的,对他来说最困难的是沟通与社交。 时间过得很快,七年时间转瞬即逝。 ---- 原本这个故事是要在毕业旅行结束的,感觉自己写得乱七八糟,一直有点击才写下去,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三十四章 七年 高一下半学期,一个春天,世界上的一切都生意盎然。 许家强很久违的来到这个许妈妈和许何为租住的地方,目的十分简单,和许妈妈商量离婚。 许何为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一开始还是有些开心,为数不多的与其他家庭一样的团圆,距离上次见到爸爸还是春节。 饭桌上,许何为的父母开始谈起了话,用“那件事”代替离婚,并不认为许何为能听懂。 许家强说:“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许妈妈的语气夹枪带棒:“你很着急吗?家里有人在催你吗?” “这样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许妈妈态度敷衍:“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反正我不急。” 又说了很多,许何为并没有仔细听。 也不知道哪个话由不对,两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转而变成争吵,许家强首先筷子一砸。许妈妈也不甘示弱,同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许何为坐在一旁,不知所措,耳中嗡鸣。 他们争吵得越来越激烈,将许何为赶进房间,但他只是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许妈妈吼道:“我的青春都被你浪费了,现在你说离婚就离婚?你想得美。” 许家强说:“离婚对我们都好,这段婚姻从来就没有好过,难道你觉得幸福吗?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必要。” “离了婚你是可以再找,谁还会要我这个老女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我过不好,你也别想有好日子。” 许家强也嘶吼起来:“你就是个疯子。” 他们经常这样吵,许何为明明早已习惯,这一次他以为也像从前一样。只是没想到不久之后,他真的发现了家里放证件的抽屉里多了一张离婚证。 许何为也想制止两人,出门阻止:“你们别吵了。” 许家强说:“没你的事儿,你别管。” “在孩子面前我不想跟你吵。”许家强留下这么一句话,摔门而出。 许妈妈还想追出去,许何为并不想两人闹到大街上去,挡住了许妈妈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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