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手指曲起猛地擦燃火苗,火光映照得陆鸣指骨分明的阴影随之晃动。 深深吸了一口烟,他抄起手机点开天气。 映入眼帘不是渭南市或者临安市的天气预报—— 背景挤满了阴沉灰黑的云,雨丝斜打,雾气蒙蒙。 【美国-休斯顿 夜间天气】 大到暴雨 平均温度8℃~14℃ 心脏闷得像是也下了雨,陆鸣急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切到微信界面。 聊天栏里空荡荡只有一个置顶,备注【阿尧】。 陆鸣点进【阿尧】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十几遍,才蓦地回神,移开视线深深吸气,把手机丢开。 不能这时候发消息。 忍住,忍住,再等等。 万一现在暴露,他连给阿尧发消息都做不到了。 - 迟尧独自度过的第三个春节。 伍子胥如之前两年一样在国内的跨年时间点播来一通越海跨洋的视频电话。 镜头一阵晃动,最后稳定在伍子胥那张保养得当活力满满的俊脸上。 伍子胥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服,领口系同色系领,背景音略有嘈杂,大概是在某种跨年酒会上。 原本沉熟稳重的穿搭风格被伍子胥脸上那不值钱的笑破坏,“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呀!希望迟尧在新的一年多吃饭,多长肉,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随后伍子胥脸上的笑意陡然一收,煞有其事在镜头前摊开手—— “祝福话说完,红包拿来!” 迟尧失笑,嘴里嘟囔一句“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手上却还是顺意转过去一个大红包。 伍子胥喜气洋洋地点开,盯着金额似乎在数数,片刻,眼睛睁圆,疑问道:“这么多!?” “有个老顾客,最近在我这儿又订了一个大设计单,前些日子交稿,报酬不少。” 老顾客是从伍子胥被他爸抓回国后开始出现的,几乎每隔三四个月就来找他订单,项链、耳坠、手链,前些日子又来订了戒指,一套首饰都凑齐还多出几款了。 他理所应当觉得这位不缺钱且极好说话的大顾客是伍子胥,刚才的转账数额就是这次订单的报酬。 迟尧有意点一下对方,说话时就紧紧盯着伍子胥,谁知这小子居然一点破绽没漏。心里感叹一句不得了。 迟尧嘴角的笑意尚未收起,眼眸好心情地眯了眯,表情却在扫见伍子胥背景里一个侧影的时候猛然僵硬。 作者有话说: 为自己更新的不稳定鞠躬道歉 (九十度鞠躬)(私密马赛)(蛋花眼)
第61章 副作用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人声鼎沸,灯光刺眼,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那个人,像酒吧里昏暗霓虹中的初见。 陆鸣那张脸就是他的资本,人群中即使不特意做什么也引人注目。 迟尧微微失神一瞬,身体先于大脑做出本能的反应,慌乱挂断了视频电话。 回过神时,陆鸣的侧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伍子胥发来的一连串询问。 他盯着白得刺眼的屏幕愣了许久,直到手机震动,铃声刺耳。 迟尧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耷拉着眼皮瞥了眼屏幕上伍子胥的名字,挂断。 不想接。 害怕再看见陆鸣的脸。 脑子有些昏沉,他慢吞吞打字:这边信号不好,明天再联系。 卧室昏暗,迟尧陷在过分柔软的被子里仿佛整个人都被淹没。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帧模糊画面。 三年不见,陆鸣似乎长高了不少,褪去少年人的青涩,身姿挺拔,成熟稳重。 嗤——想这些做什么呢? 左右都与他无关。 他挣扎起来,摸到床头柜的烟盒和洗净的烟灰缸,捞过来抱着。 点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擦燃的蓝焰火一次次错过烟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晃,迟尧被晃得心烦。 在尝试第五次点烟失败后,迟尧内心的烦躁惊惶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近乎神经质地把烟蒂咬紧,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努力把打火机带到烟头前。 “嚓——” 一小簇火苗在迟尧祈求的眼神中点燃了烟头。 迟尧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细想自己为什么手抖,把那些冒头的情绪强按下去,面无表情抽完了大半包烟。 这三年来他刻意回避一切国内的资讯,近乎封闭地生活——每隔三天去镇上集市采买,每隔一周去后花园除草,每隔半个月去市中心看病开药。 一成不变,平淡安心。 陆鸣似乎是按部就班之外的唯一变数,仅仅一眼,一张似是而非的侧脸,居然让他这么难受。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 距离下次服药还有三个多小时。 可他等不及了。 身体像是被迫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心跳声迫近耳边,四肢肺腑都密密麻麻疼起来。 捏着药片放进嘴里之前,迟尧脑海里一闪而过医生的叮嘱,手停顿几秒,还是吃了下去。 苦涩在舌根蔓延,迟尧端起已经填满的烟灰缸往厨房走。 倒掉烟灰、冲洗干净、擦拭干燥。 完成这些从前嫌麻烦的小事的成就感让现在的他很满足,就像看见后花园那支青藤逐渐爬满墙。 - 拜药物副作用所赐,迟尧很快昏睡过去。 这一觉不太平——他梦见了陆鸣。 宴会厅中人们推杯换盏,陆鸣漫不经心托着高脚杯摇晃,眉眼冷淡,静静听着年长者热情的介绍,显得有些倨傲孤高。 蓦地,陆鸣抬眸朝他的方向直直看来,迟尧没来得及躲避,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陆鸣脸色遽然阴沉。 他被陆鸣拉回了三年前的地下室。 脖颈永远拴着勒紧的皮丨项丨圈,窒息感如潮如水,跪在那扇永远打不开的门前口干舌燥。 陆鸣踏着皮鞋,西装革履,高傲地走近,垂眸俯视跪在水泥地面的他。 男人修长的食指勾着钥匙转圈发出“叮铃”的金属碰撞声,半晌,又微微弯腰,用那还勾着钥匙的食指抬起他的下巴。 格外炽热的呼吸撒在他脸上,烫得他浑身发抖,陆鸣却轻轻笑了。 “阿尧,我来给你开门咯。” 迟尧猛地从梦中惊醒。 冷汗顺着额头滚落,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剧烈的不真实感如影随形。 他慌忙环顾四周,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床头的黑色烟灰缸盛着月华,亮晶晶的。 还好……只是梦……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陆鸣的脸从脑海中抹去。 太难了。 笑的、蹙眉的、面无表情的……像鬼魅一般,挥之不去,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隐隐发闷。 翌日,心理咨询室。 迟尧没睡好,恹恹敛眉看着办公桌上的绿色地巴掌大的仙人掌。 琼斯视线巡回一圈,不由得头疼。 迟尧是他所有病人中最听话的,也是最难搞的。 他瞥了眼手边的台历,并非迟尧平时固定的问诊时间,迟尧以前也从未在非固定的时间段来找过他。 所以……他看向迟尧放在桌上无意识微微颤抖的手,敛了敛眸,微笑开口。 “迟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玩个游戏吧。” 迟尧被领到一间标注【Sand Therapy】的屋子,琼斯向他介绍了玩法——在面前的沙盘中随意随心摆放沙具。 他环视一周,四面墙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沙具,小人、房屋、植被、桌椅……仿佛现世中万物的缩小版。 “沙盘疗法?”他想起房门上的英文标签。 琼斯点头,“嗯,这是最近流行的心理疗法,作用显著。” 迟尧觉得无聊,他早已过了玩沙子的年纪,去年过了三十岁的生日。 他已经老了。 但琼斯表情真挚,他硬着头皮从架子里挑了些沙具摆上。 琼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看他摆放的顺序、位置,笑了下。 迟尧设计专业毕业,心理防备强,眼前这幅美感极佳的清爽沙盘一看就是面具沙盘,分析价值不高。 他不希望迟尧因为他的存在而拘谨,琼斯在迟尧发呆时绕道离开,去了另一边的监控室。 半小时后。 琼斯叩门而入,他仔细盯着迟尧,可那张苍白漂亮的脸神色很淡,静如死水,盯着沙盘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温和开口,“不愧是学设计的,好久没看到这么有艺术感的沙盘了。”也好久没看到这么繁杂焦虑却不显凌乱的沙盘了。 迟尧往一边挪了半步,企图挡住沙盘,动作到一半又停下,他不想显得心虚,抬头直视琼斯,微微颔首。 谁知琼斯下一个问题差点让他没能维持住表情。 “你选择的这个人物沙具,是你的爱人吗?”琼斯指着沙盘左上角的区域,一个西装革履站在门前的人。 这片区域是最拥挤的,以那道门为分界线,沙地上散落了许多小零件,酒杯、镣铐、狗丨项丨圈、好几串各式各样的钥匙…… 迟尧视线随之落过去,惊讶于琼斯的敏感后,神情复杂地否认:“不、不是。” “那就是前男友?” “呃……大约,算是吧。” “你对他还有感情。恨他吗?爱他吗?” 连续几个略显冒犯的问题,迟尧有些不适应,停顿好半晌没说得出话。 他盯着虚空,又看了看窗台生机盎然的绿植,声音很轻: “我不会原谅他。” 他没有回答有关“爱恨”的问题,他对陆鸣的感情或许达不到这样深刻的程度,顶多算是“喜欢”、“厌恶”。 此时他还不懂的一个道理—— 爱和恨都是瞬息的事,在见他第一眼时便已经埋下伏笔。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 见面
第62章 前奏 琼斯是个称职厉害的好医生。 迟尧踏出医院大楼,冬日阳光挤出云层碎隙,照在身上,泛起暖意。 迟尧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想: 应该找个新人了。 幽夜,BRITNEY酒吧。 迟尧撑着下巴看酒保调酒,眼眸微眯。 他是酒吧里的新面孔,脸蛋漂亮,身形单薄,气质清冷。 大抵饮酒的缘故,迟尧冷漠苍白的脸颊浮起些艳色,染得眼尾小痣也妖冶,似醉非醉,硬是削去几分疏离,引得周围人蠢蠢欲动。 迟尧没醉,但也不很清醒就对了。 三年养成的生物钟—— 这个点他应该刚洗完澡,等吃过药就该上床睡觉。 所以他现在困得想马上闭眼,心里升起几分懊恼,早知道就不应该来夜场物色新人,没有长相惊艳的,连能让他提起兴趣打起精神的脸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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