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聿嘴角标准的微笑弧度越咧越大。 血染红了雪白昂贵的衬衫,血痕深浅交错,新伤牵动旧伤,结痂被打落,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如同烈火浇油的灼烧。 陆鸣的脊背不曾弯折,黑眸染血,像来自地狱的鬼煞死死盯着祁青聿。 “你找死。” 陆父听见逆子低沉的声音,手下力道更重,藤条破风,立马抽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陆鸣还是一声不吭,盯着祁青聿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祁青聿难得好心情,慢条斯理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并不抽,只看着烟草燃烧成落灰。 “表弟啊,你知不知道,迟尧现在已经不抽水果烟了,更不爱草莓味。” 陆鸣眼睫微微抖了一瞬,很轻,但还是被祁青聿看见,他哼笑一声,继续道: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多亏了你,迟尧现在乖多了,乖乖坐在床上等我帮他系松开的衣领扣子、乖乖等我叫他吃饭、乖乖……剩下的,就不用跟你这个外人多说了。”他格外在“外人”二字加重了读音。 祁青聿站起来,将已经燃烧殆尽的烟头随便一弹,烟头落地溅出三两点火星子,而后归于永久的沉寂。 他压下眉眼,睨着陆鸣,轻淡又残忍道: “毕竟——我才是他的救命稻草。而你——是推他进火坑的啊。”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 后面会开启时间大法,前夫哥戏份可能就没多少了(大概)
第58章 离开 迟尧出国这日,祁青聿特意亲自开车送他,帮忙收拾行李忙上忙下。 这殷勤劲儿是从前即便恋爱中也不曾有过的。 迟尧看得分明,祁青聿表面温和亲人,心里的疏离孤高和自小精贵养大的傲气确实十成十,从前这些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做,遑论亲力亲为。 今天这番折腾,大抵是做给他看,表达一下不能陪他一起去美国的遗憾。 祁青聿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表面功夫还是真心实意,礼数总要周全。 迟尧倒是巴不得祁青聿别跟来美国,最好什么都不过问,让他清净些。 只是人还坐在祁青聿车里,迟尧心中喜悦不能表露,只淡淡移开视线,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车辆上了高速,四方窗外流动着几乎一成不变的绿化围栏,迟尧却食髓知味地盯着看了许久。 从祁宅到临安机场这一段路,不远、不近,但也算他摆脱囚笼的第一段路。 住在祁宅的日子对他来说与地下室无异—— 每日定时的早中晚餐,不得外出、不得自由,唯一好的是祁青聿不会限制他与外界联络,也没有那扇把他自尊心踩在地上的门。 “尧尧,我只要得空就去那边看你。” 祁青聿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入迟尧耳中拉他回神,心底无甚喜悦,可还是勾了勾嘴角。 “你忙你的,我在那边有白叔叔照顾。” 排队过收费站的时候,祁青聿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你生日。” 迟尧不想承他的情,也知道此时拒绝只会适得其反,便垂着眼眸沉默收下了。 下车时,趁祁青聿去后备箱取行李,他把银行卡放回储物盒里才整理好表情出去。 天空飘了些细雨,落在手背生凉意。 迟尧望向天边一团阴沉厚重的乌云,漂亮的眉头蹙起。 天气预报明明播报近几日都天晴,可偏偏这时候飞云落雨。 他只盼着不要延误班次才好。 有陆鸣和祁青聿在的地方,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雨丝凉意被尽数挡在伞外。 迟尧微微一愣,抬眸对上祁青聿镜片后含笑的眸子。 若非必要,他不会主动去看祁青聿的脸,通常是恹恹扫过。 但这次两人站得近,他倒是察觉到些不同。 祁青聿换了一副眼镜。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迟尧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候机室里,伍子胥站在窗边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这种焦虑直到听见身后的声音才有所缓解。 他跑到迟尧身边把人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见并无伤恙才松了一口气,但视线从剪短的头发移到迟尧稍显苍白的脸色,忍了又忍,良久,才平稳开口: “怎么把头发剪短了?最近不开心吗。”声音有些干涩。 迟尧恍惚了一下,伍子胥好像是第一个问他开不开心的人。 难得有些无措,迟尧盯着光滑地大理石地面倒映出的人影发了会儿呆,才道:“长发打理起来太繁琐了,短发干净利落,挺好的。” 他看见伍子胥把手腕准备的发圈悄悄捋下来收好的动作,大抵是不想他难过。 没等他们多说,祁青聿办好了行李托运,往这边走来。 伍子胥一如既往讨厌这个伪善的男人,脸拉得老长,就差把不待见甩人脸上了。 “你又不出国,在这儿杵着干嘛?” “公司今天清闲,我想亲眼看着尧尧上飞机……” 没等祁青聿后面的话说完,伍子胥上前一步,把他想替迟尧捋捋鬓角发丝的手直接拍了下去。 “你俩分手多少年了,后悔药都过期了不知道几百瓶,现在上赶着献殷勤干嘛?” 迟尧瞥了眼祁青聿逐渐阴沉的脸色,拽着伍子胥的袖子拉了拉。 祁家势力遍布,伍子胥若是惹了祁青聿,家中产业难保不受影响,为了他犯险,实在是不值得。 正是气氛僵持时,登机提示音恰好传来,迟尧松了口气,扯着伍子胥的衣袖往登机口走。 身后传来祁青聿温和的叮嘱声,迟尧回头应了声好,只是敛眉垂目并未看对方的脸。 他低声把伍子胥训了几句,语气不重。 他其实很感谢伍子胥,无论是刚才打开祁青聿的手,还是陪他去美国安顿。 迟尧座位靠窗,透过飞机四四方方的小窗外,雨似乎落得更大了。 伍子胥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递了杯橙汁过来,轻声道:“雨势不大,不会延误的。” “不会延误就好。”虽然知道只是安慰之语,迟尧悬着的心还是稍稍放下。 伴随着飞机滑翔升空带来的耳鸣,迟尧用力闭了闭眼,喃喃:“终于……” 几小时后,乌云压境,临安市区淅沥的小雨终究下大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涟漪阵阵仿佛倒置天空。 陆鸣赶到机场时已经晚了。 他匆匆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小跑,但当他终于到达候机大厅时,已经看不到迟尧的身影了。 周围因航班推迟而怨念满满的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纷纷远离躲避。 陆鸣身上、脸颊、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又被大雨淋透,血水混合雨水流淌,好不狼狈。 特别是额头的伤口,又深又重,血水顺着陆鸣轮廓分明地脸颊蜿蜒流淌,衬得那双黑如沉水的眼睛愈发幽深骇人,吓哭了两三个不知事的小孩。 一时间孩童啼哭、机场播报、人群喧闹的声音糅杂在一起,闹哄哄让人心烦意乱。 他知道已经晚了,可还是不死心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迟尧的踪迹,但四周只有匆匆躲避避让的旅客和试图上前将他带出去的工作人员。 他拿出手机,拨打迟尧的号码,但只听到了冷冰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仿佛是人心上的最后一颗轻飘飘的稻草,陆鸣喉咙里挤出一声很低的呜咽,眼眶泛红。 他曾经以为迟尧会永远跟他在一起,无论是恋爱还是囚锁,前者自由却让他患得患失,后者狭隘庸俗,可的确适合他这样心思暗沉的人。 迟尧像一朵世界上最漂亮的,任人观赏的,引无数人喜爱的花。 他把他摘回了家。 独占、私藏,贪婪又无耻。 花朵日益枯萎,他却觉得那枝条腐烂的味道也令人血液沸腾。 他曾经以为那就是“爱”。 但他错了。 或许这是他的爱,可不是迟尧想要的爱。 陆鸣走进雨中,车祸后的身体很疼,可心却突然变得很平静。 他去了一趟医院,又回陆家领罚。 没人知道当晚他跟陆父到底谈了什么。 第二日,陆刘两家的联姻中断,陆鸣正式进入陆氏企业任职。 作者有话说: 陆の成长时刻
第59章 相见不如不见 休斯顿,夜间。 迟尧抱着装满烟灰烟蒂地烟灰缸,也不嫌脏,懒洋洋倚在阳台围栏上点了根烟。 灰黑天穹散落如同碎钻的星子,辽阔无边。 他像是终于结束圈养的草原上的一只羊,对突如其来的自由有些不适应,连吃草活动都不太放得开。 这是迟尧对逃离之后的这两天的一个简短总结。 夜风穿堂,迟尧脖子没了长发遮挡,总觉得凉嗖嗖,他把衣领拢了拢。 伍子胥在阳台另一边打电话, 言辞激烈,跟电话那头吵得不可开交。 噪音贯耳,迟尧太阳穴突突的跳,他知晓电话对面是伍子胥的父亲,伍父对于伍子胥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出国很不满,迟尧知道伍子胥是为了他,心里头不是滋味。 等吵架声稍歇的时候,他斟酌着插了一句嘴,“要不你回去吧。” 炸耳的声音戛然而止,伍子胥愣在原地几秒才回头看他,眼神可怜巴巴又幽怨至极,像是在看什么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迟尧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伍子胥挂断电话走到他面前,郑重其事道:“我会陪你。” 迟尧望着伍子胥的眼睛,闪了闪神。 伍子胥想把他手里捧着的烟灰缸拿下来,迟尧不让,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伍子胥先松了手。 他不知道迟尧为什么对这个烟灰缸这么喜欢,走哪儿都想拿着,但这不妨碍他跟迟尧表明心意。 伍子胥语气很轻:“既然你找我,肯相信我,我就要对你负责,半路把你丢这边算什么?我可是有良心的人。” 他手腕上的发圈晃晃荡荡,迟尧盯着看了会儿,伍子胥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留痕迹换了个姿势,把发圈撸下来收到荷包里。 迟尧疑惑半秒,最后竟然有些顿悟,或许伍子胥觉得剪了短发的他看见发圈会触景伤情? 那倒真是误会了。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嘴唇嗫嚅几下又闭上。 夜风吹得盛,迟尧后颈又一阵发凉,他靠在高度到肩膀处的栏杆往后稍稍仰了仰头,短发的发茬杵在后脖颈,倒是暖和些。 还没暖几秒钟,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迟尧心头一紧,搂紧烟灰缸,睁眼瞥见伍子胥惊惧发白的脸色,这才顺着力道被拉回去。 伍子胥被他不要命的动作吓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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