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的视线里,盛庭霑高挺眉骨下瞳色幽深,正一瞬不错地打量着自己,目光从她眉眼滑落,到饱满起伏,一寸寸仔细描摹。 狭小静谧的空间,被乌木沉香成熟儒雅的尾调包裹,与男人赤裸灼热的视线构成克制与放纵,极端矛盾的观感。 黎婳像是在渡过漫长雨季,身体里闷热潮湿,胸前紧缚,她的呼吸被逼得短促,头脑中出现缺氧的昏胀感。 极度需要一个倾泻的出口,她只好投降,顶着红透的脸伏到盛庭霑宽阔肩膀,恳求:“你别看了。” 盛庭霑揽着她腰,侧过头,吻了吻她红得滴血的耳朵,低哑嗓音含着戏谑:“这就不给看了?” 仿佛在说她小气。 黎婳说得小声,醉酒后表达也坦诚:“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不好意思。” 盛庭霑闷在她颈侧笑,良久才嗯了声,表示答应。 黎婳这才放心从他怀里起身。 盛庭霑眼底笑意朗朗,在她唇上浅浅亲了下,安抚似的,然后退开,给她安全距离。 夜已深,她有学习安排,他并不打算耽误太久,准备放她去洗漱。 旗袍掐紧腰身,裙摆在大腿中段开衩,黎婳坐着,自然露出一截大腿。 白到晃眼的一片中,盛庭霑看到她膝盖上方,斜着一条长约十公分的疤痕。 她日常穿长裙,这是他第一次看见。 温热指尖抚过,摸到皮肤下一点微微的凸起,“这里是怎么伤到的?” 黎婳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疤痕颜色很淡,几乎快与她皮肤的颜色相融,浅白色的一道。 已经过了很久。 “嗯,做饭的时候,手没拿稳,刀掉下来就这样了。” 她还算幸运,如果不是她的腿挡了那么一下,菜刀直接砸到她脚上的话,后果更不堪设想。 盛庭霑指尖顿了顿,而后又问:“什么时候?” 黎婳想了想:“十岁吧。” 盛庭霑没说话。 他查过黎婳,她父母在她九岁那年的十一月出的事,相继离世,她父母走后不到三天,外婆受不住打击也跟着走了,之后她和黎遂被她大伯一家接走。 十岁的时候,发现他大伯有虐待行为,她才被温家收养。 那样的生活其实不用多问细节,就能拼凑出原貌。 男人低着着头,语气放得很轻:“他们让你做饭?” 黎婳点点头,说得很理所当然,“我和小遂不能白吃大伯家的饭嘛。” 其实她父母的抚恤金是大伯在领取,抚养他们是大伯的应尽职责。 但那时她和黎遂都小,到了别人家,本就寄人篱下,没有话语权,黎遂三天两头又生病,总是让别人不耐的,因此听到大伯和大伯母嫌弃他们累赘的话语后,她开始主动承担家务,洗衣做饭拖地……以此来表现自己和弟弟是‘有用’的。 她不知道,除了大伯家之外,她和黎遂还能去哪儿? 盛庭霑指腹顺着这一道疤痕勾勒,每一厘米都让他呼吸窒闷,一颗心被什么掐得软烂。 她十岁,才经历三位亲人相继去世的痛苦不久,被大伯苛待,而他在那年成年,去了Y国留学,并开始和裴行之t联手创业。 如果发展顺利的话,他会在Y国定居。 缄默许久,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疼吗?” 没有立刻回答,黎婳认真思索了会儿,“不记得了。” 只记得当时也是后怕更多,倒是流了一腿的血,把黎遂吓得大哭。 大伯回家,看到她伤口,扔给她一卷纱布就没了后文,交代用他带回来的嫩玉米煮粥。冲洗过伤口,简单包扎了下,她就回厨房接着熬粥了,忙起来也不记得疼不疼这回事了。 后来天热伤口发炎,去医院做清创,护士姐姐把伤口硬生生掰开清理伤口里面,那时候似乎是疼的。 但都过去很久了,这一点小伤不值得铭记。 男人指尖粗粝,蹭得她觉得痒,黎婳伸手覆在他手背,“没事的,都好了。” 她见盛庭霑迟迟不说话,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道:“你觉得难看?” 盛庭霑抬起头,她眼睛很亮,问得很认真。 “不难看。” 他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亲,将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觉得难看。” 呼吸沉落,他趁着黎婳难得坦诚的时候问她:“有什么愿望吗?” 黎婳靠在他肩头,视线在光洁的地面找不到落脚点。 “我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 第二天是周末,盛庭霑居家大半日,处理掉这一周多堆积的紧急公务后和黎婳一起去老宅探望盛老夫人。 黎婳因为自己过于逊色的酒量和醉酒后格外没心眼好忽悠也自闭了大半日。 到达老宅时,她还是有些萎靡不振。 盛庭霑承诺了许多次,不会趁她醉酒套话。 老式院落,车只能停在前院,停车处有一辆粉色帕拉梅拉停着,有客来访。 盛庭霑牵着黎婳到会客厅,盛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正在与一位年轻女子攀谈。 “伯母,时候不早,我就告辞了,下次再来看您。” 盛老夫人微微颔首,微笑着嘱咐:“回程注意安全。” 她看向门口,正要唤人送客,看到盛庭霑和黎婳进来,惊喜道:“婳婳,阿霑,要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她想起盛庭霑才出完差,又道:“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吧?折腾什么,不如在家好好休息。” 盛庭霑出声:“休息好了。” 听到他的声音,盛老夫人身边的女子怔了一瞬,转过身,视线幽幽看过来,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又被她飞快掩饰。 她站起身,看向盛庭霑,脸上挂起笑,嗓音轻柔,叫他:“阿霑哥哥。” 黎婳这时看清她面容。 五官秀美,眉眼清丽,笑容落落大方,一身月牙鸢尾花刺绣旗袍,挽着发髻,戴一条珍珠项链,气质娴雅。 一笑,唇边有两个梨涡。
第81章 清净 “阿霑哥哥。” 熟稔亲昵的称谓。 黎婳从站在盛庭霑身边,听他低低嗯了声算是回应。 紧接着又听他介绍自己:“我太太,黎婳。” 他说完之后没有开口,盛老夫人自然无比接过话头,为黎婳介绍。 “婳婳,这是你褚琦姐姐。” 黎婳和她对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顺着盛老夫人的话打招呼:“姐姐好。” 褚琦脸上挂着笑,不动声色打量黎婳,称赞道:“好漂亮的妹妹。” 她从容邀请黎婳,“今天不知道会碰见你,也没准备什么,我的个人服装工作室马上要开业了,这季主打旗袍定制,今天专程拜访,邀请君姨去参观,你要感兴趣的话,到时也一起来玩。” 黎婳没说去还是不去,只说了两句吉祥话:“祝姐姐的店开业大吉,订单滚滚。” “借你吉言。” 褚琦笑了下,礼仪周全向三人告辞。 盛老夫人叫来佣人送客。 跟在佣人身后,褚琦听到盛老夫人笑着问黎婳怎么进来的时候看着不开心。 她否认说没有,盛庭霑却故意拆她的台那般说,“在和我生气。” 低沉语调听不真切,似乎比之前对她更温柔。 走到门口处,褚琦不由自主回头看向屋内的男人,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波澜涌动转眼寂灭无声。 中秋将至,盛老夫人正在敲定家宴事宜,黎婳到了,她正好与她商议些事情。 黎婳一听是正事,本能地坐直认真听起来。 盛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不用紧张,咱们家家宴也就那么几房人,刚好呢你认认人。” “叫他们聚一块儿玩,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欢喜,劳心劳力办一场光让别人开心去了,我这一把年纪图什么呀?” 她将几份方案书递给黎婳叫她选择,“你看看,挑挑自己喜欢的,吃的喝的玩的,都按你的喜好来。” 黎婳拿着图册,仔细看了看,其他的没做选择,只点了一出经典昆曲《牡丹亭》。 “夫人,我想看这个。” 盛老夫人喜好昆曲,闻言很是欣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准备换成交响乐呢。” 黎婳完全不了解昆曲,很坦诚地说:“我没听过,只是看他们的扮相很好看,所以想见识一下。” 盛老夫人乐了,“那我可得请这京市最好的角儿来唱这出戏。” 盛庭霑等两人聊完,找准时机开口:“不如叫忠伯和吴妈回来陪您吧,我们那边现在也打理得差不多了。” 黎婳心里微微一跳。 盛老夫人摆摆手,“中秋节后我就回蓉城找我那几个发小老姐妹了,我问过他们俩要不要跟我一道,说是就想留在你们那儿,帮你们看看房子。” “他们俩愿意在哪儿都行,反正两个人彼此做伴儿,我也不担心。” 盛庭霑见她自己有了安排,便不再多说。 忠伯和吴妈在或不在身边他无所谓,只是忠伯打小报告已经养成习惯了,他怕黎婳不自在。 眼下老太太终于有了相信的样子,不是再开口的机会,看来还是要等到过年。 - 周一,盛庭霑出门早,黎婳下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人影。 吃过早饭,玩了会儿万花筒,她去书桌上拿复习资料。 她放东西有自己的顺序和习惯,因此一眼就看出昨晚桌面上收好的资料被人翻动过。 心念一动,她径直抽出自己排版打印的题本。 铅块字题干,黑笔作答,红笔补充订正,现在纸上又多了一种颜色。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面试题没有标准答案,无从参考,黎婳有些想不明白的点做了记录,准备回学校请教系里教授。 她说要请教他问题,其实自己没想过真拿这些对他来说降维的问题去打扰他。 他总是忙碌,闲暇时,她只想他好好休息。 而现在,他都帮她做了解答。 UCL大学经济学与逻辑学双学位学士,盛世集团执行董事长,当起她的辅导老师。 黎婳鼻尖有酸意。 为她遥不可及的月亮,一个与抵抗命运同等艰难,无法圆满的梦想。 - 盛庭霑听了一早上汇报,只觉得头昏脑胀。 裴行之幸灾乐祸,在秘书拿来一堆文件给他签批时特意送来一杯提神醒脑冰美式。 最后一份签名落笔,秘书带着文件离开,盛庭霑问裴行之:“柯燃这边的回复是什么?” 两方现在对结果心照不宣,只是上次谈话说得不够详细,柯燃要亲自确认盛世给出的条件。 “约了今天下午详谈。” 盛庭霑整理袖口,“到时通知我,我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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