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没有减速的意思:“我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听到他不为所动,男孩乖巧地微笑,解除了威胁般,低头开始玩手机。 没有去南大,晚上倒是去南大边上的Queen泡吧。年少的情人喜欢蹦迪的狂野,周嘉又是众人的焦点,搂着周嘉在舞池热吻,让男孩的虚荣心骄傲地满足着。他大汗淋漓地蹦完一场,亲了周嘉一口,就口干舌燥地去吧台点酒喝。正抿着冰凉辛辣的洋酒飘飘然,隔壁卡座的哄笑声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 “妈的,干吗不信我,骗你们我就是这个!” “吹牛吧,他能好得过丽丽?” “根本不是一回事。那小子倔啊,那双眼睛像刀子一样疯得要杀|人哈哈哈!” “秦大那么会玩的人,这种倔脾气的还不得被他玩死?” “再不听话的抽两顿也就好了,我大哥的鞭子可是出了名的。那小子后来疼得眼泪直流跪下来呢!秦大那些花样啊……啧啧,你们想都想不到!” “我去,你跟着秦大也开始变态了……搞得我也想见识见识,你能带出来不?” “带什么啊,他就在边上,南大的学生,想见识凭你自个儿本事呗。” “叫什么啊?快说快说!” 说话的人嘿嘿一笑,语气里满是得意的猖狂:“梁路,就那个跟过周嘉的。”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咣啷一声的酒瓶破裂声,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侧快步冲上去一个愤怒的人影。那个人血红着眼睛,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残暴狠戾,周嘉紧攥着破碎的酒瓶,几乎是疯了一般,把破酒瓶狠挥着砸到了秦业辉的头上。 随着血腥的撞击声,头破血流的秦业辉被冲力掼倒到桌子上,酒瓶酒杯摔了一地,所有人惊呼着吓得退散。秦业辉正摇摇晃晃地要爬起来,周嘉扑上去又揪住他的头发,凶狂地一下又一下把他的脑袋往桌子上砸。 秦业辉的身子变得软绵绵的,四肢无力地垂着。 “要出人命了……来人啊!” 四五个保安慌乱地上来拉开施暴的人,周嘉目眦欲裂,平日里的高傲自负土崩瓦解,他的脸上只有愤怒、痛苦、无措、仓皇。秦业辉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可怕地回荡,梁路经历了什么,那些残忍的句子描述的真的是梁路吗……周嘉被七手八脚地狼狈压制住,却仍一脚踩紧秦业辉满是血污的脸。 他颤抖地嘶喊道。 “我他妈杀了你——!!”
第25章 秦业辉被砸得半死不活,救护车呜鸣着把人拉去了第一医院,打人的与被打的都是南州有名有姓的富豪少爷,没有人敢报警。周嘉右手淌滴着鲜红的血,有秦业辉的也有他自己割伤的,年轻的情人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问要不要也去医院包扎一下。周嘉充耳不闻,只失魂落魄地推开他,步履飘浮着从Queen走了出去。 外面下着细雨,冬夜的冷寒直钻入骨子里,唐昀州把空调打到28度,给梁路擦着后背的药,说道:“这样冷不冷?房子租得急,我回头再找间带暖气的公寓。” 唐家在南州拥有令人艳羡的豪宅,唐昀州本不需要住外面的陌生公寓,这是为了梁路养伤才多出来的额外花销。梁路说:“不用了,这里离学校近又是高档小区,已经很好了。” 他顿了顿:“昀……州,你卡号给我一个,我房租汇给你。” 唐昀州气哼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是那声磕磕绊绊的“昀州”又让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会不会谈恋爱啊你,不要跟你老公谈钱。” 唐昀州厚脸皮又恋爱经验丰富,老公老婆张口就来,梁路却并不习惯。他避开视线,脸慢慢地变红了,低下头的时候露出着头顶的发旋,他的黑发有段时间没修剪,发尾正软软地贴在雪白的脖颈上。唐昀州咽了咽喉咙,每天与梁路朝夕相处,还给赤身的他换药,唐昀州忍得辛苦,但他知道,梁路还没有准备好。 唐昀州强忍下想吻他的悸动。 “我去煮个面,半夜饿死啦。” 对方走出卧室,梁路才发觉自己的心一直紧张地揪着,直到房门关上的咔哒声响起,才如释重负地落下来。明明答应了唐昀州交往的请求,也决定努力回应他的感情,然而梁路始终没办法接受唐昀州陌生的吻。那人的呼吸一旦接近,会让梁路的内心陷入极度的恐慌,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防备着绷紧。他知道唐昀州也注意到了,所以对方总是笑嘻嘻地借故离开,好让梁路能够在安全的空间里平稳地放松下来。 梁路成了闭紧心门的怪胎,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对除周嘉以外的人解除过心防。 猝不及防地想到那个名字,梁路的心快速刺痛了一记,之后仿佛自我保护般,痛感渐渐转向麻木。正空茫地发着呆,手机突然在手边响起,他拿过来一看,屏幕上闪动着一串数字。即使那号码已经被删除,然而梁路在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时,还是瞬间就知道了电话的另一头是谁。 手机还在响着,梁路在等它停下,过了会儿嗡声静止,然后几乎没有停歇地又继续响起来。他的手心都是汗,把手机捏得潮湿,电话不知疲倦地一个接一个,屏幕暗下又亮起,仿佛在这样的对峙中各自角力。不知僵持了多久,梁路犹豫着,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梁路听到滴答的雨声,周嘉听到无言的沉默。 “梁路。”许久后,周嘉的声音喑哑着,“你下楼来……我想见你。” 梁路麻木的心颤了一下。周嘉很少示弱,那人不善表达情感里对另一方的渴慕,仿佛那么做了,就被折损了傲气,暴露了内里,让他生出不自如的无措。梁路曾经等待过周嘉的软弱,然而此刻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满足,他只感觉到命运无情的捉弄。 “……我不住在寝室了。” “我知道。我去过南大了,你室友说你搬走了。” 周嘉的嗓音夹着雨丝的清冷:“我在你楼下。” 梁路愣了愣,不确定周嘉说的楼下的意思。他迟疑着走到窗前,玻璃上都是雾气,伸手拉开窗,扑面便飘进来冰凉的冷意。这样的萧瑟中,一个浑身潮湿的人正站在路灯下,要不是那颀长的身影太过熟悉,梁路差点认不出这个狼狈的男人会是周嘉。那人仰起着脸,手机贴在耳边,在雨夜里遥遥地投射过来视线。 梁路退后几步,慌乱地逃离了窗户。 他无法承受这目光,即使他连周嘉的眼睛都看不清,可是梁路面对不了。 “你回去吧……”他紧紧捏着手机,“我不会下来。” “你不下楼,我就不走。” 周嘉是个任性的人,他此刻的语气直接、坚决、不容转圜。梁路关掉卧室的灯,装作休息了,在黑暗中坐了十多分钟,最后他还是站起来,隐在窗帘后向外望——周嘉仍立在雨中。 梁路闭了闭眼睛,只得拿了伞下楼。 晚上只有五六度,因为下着小雨,气温感受起来更低。梁路撑伞的手在发抖,他强迫自己驱使双腿迈动,他必须自如、无畏地走进雨幕里,走到周嘉的面前去。然而梁路看着那个人影,固执的双腿却不听使唤,艰难地朝前挪动步子,他越走越失去勇气,几乎快要停下来的瞬间,周嘉忽然径直走了过来。 避无可避,一双冰凉的手很快抓住了他的肩膀。近距离下那张熟悉的脸,此刻苍白得无一丝血色,周嘉高挺的鼻梁上熠着雨水的反光,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密布血丝,正生怕他消失一般牢牢盯着他。梁路用指甲抠紧自己的掌心,用痛感压制那寂静表象下骤风卷席的情绪,他与周嘉对视的瞬间,心上好像在淌血,一滴一滴的,似这凛冽如刀的雨水。 周嘉凝视着梁路脸颊上未消退的伤痕,呼出的气息都是凉凉的,是发着抖的。他说:“很疼,对不对?” 那一瞬间,梁路自欺欺人的城墙轰然坍塌了,他仿佛一个到了行刑日,才终于不再心存侥幸的死囚徒。原来,周嘉已经知道了一切。 所以他来施舍他的怜悯,来弥补他的遗憾。 “梁路,跟我回去。”周嘉压低的语调轻轻的,竟有种惶然恳求的错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那些在宿舍咀嚼思念的日子里,梁路多么希望听到周嘉的这句话。不是因为脸上的笑漩,不是因为是谁的替身,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只是因为在脑海里念到名字,就会怦然的动心。 梁路惨淡地笑了一笑。 “周嘉,谢谢你同情我。” 可惜,他单纯的喜欢已经埋葬在了那个污秽的夜晚。 “但我不需要。” 梁路的淡漠像一把利刃扎进了周嘉的胸口,他曾经那么喜欢自己,漆黑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会变得亮晶晶的,好像有光在眼眸深处打碎,粗心散落得到处都是。然而现在,那死水一般的眼瞳里,已经没有了光,周嘉带给他的,仅剩下死寂而已。 “我知道,你恨我……我把你当陈越的替代品,我……” 周嘉放开梁路,双手揪紧自己湿透的头发:“可是太久了,十三年,遇见你的时候我真的还放不下……” 他纠缠的苦扰好像梳理不清的死结,周嘉在十三年的追逐中习惯了对陈越的执着,却也在不知不觉里,生出了对梁路割舍不下的怪异感情。 “梁路,伤到了你,对不起。” 多难得,骄傲的周嘉对他低头,为那无处封存的十三年说对不起。 多荒诞,为什么到现在,梁路还要听周嘉亲口倾诉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把自己的失败再一次公之于众。 “不用说对不起。”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我也拿了你的钱,我们是各取所需。” 这么说着时,梁路的身体仿佛失了重,灵魂飘出到半空,俯视着这个平静、淡漠,却又蹩脚的三流演员说着俗套的台词。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哭,谁打的我,我可以告诉你。” “我有一个赌鬼爹,一个赌鬼妈,我从小就懂得钱来的多容易流逝的也多简单。我需要一个大方的金主满足我的虚荣心,我也想穿名牌衣服,随便去开酒吧里最贵的酒。傍上了你,只需要卖个笑脸,就可以很快来钱,我当然珍惜这个机会,愿意扮演你喜欢的样子。最好,如果你能喜欢上我,那我就能一直衣食无忧,所以出于这个目的,我利用了下唐昀州,而你也的确上钩了。” 梁路看着周嘉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灰白,他感到心满意足的酸痛。是啊,就这样怀疑我,别再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我。 梁路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交往以后,我还没找到机会开口提钱,表哥的事居然打了我个措手不及。那时候终于意识到,你不是长久的靠山,想要有数不清的钱,在最短的时间里做人上人,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比如……赌。所以我后爸,终于发现了我偷拿一万块钱红包去还赌债的事情,哦,还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赌场酒水的小票。于是,我这个卑劣、贪婪,有着赌徒基因的继子,终于现了本性,被揪着在院子里狠狠打了一顿,说来说去,还是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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