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娇...你不要这样。” “你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验证的么,来啊,你怕什么。” 比狠,谁不会呢, 她清楚在他吻住她时,她内心的颤动。 她是人,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她怎么可能会不起贪念呢。 可是他吻她时,她眼前又浮现了另一个人的脸。 那人离开了她,永远地离开了她。 所以她做不到,她太害怕那种拥有又失去的滋味。所以她宁愿把那些残存的念想都砸碎,砸个干净,让他们之 她拨开了蒋勋的手,用一种毁灭式的眼神,看着他。 在一片漆黑中,无所顾忌地看着他。 她把他推向了桌边,同时把自己推向了悬崖边,重新握住他和它。 蒋勋躺在桌面,桌面是冰凉的,而他却一点不觉得冷。 “傅云娇...”他的声音在颤抖。 傅云娇捂住他的唇。 余下的,他们之间,只有她的手,和他的喘息。 “你不是问我在躲什么吗。” “我现在告诉你。” “我在躲我自己。” “我有过一个爱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拥有过爱,所以我知道,爱不全是美好的,他还伴有疼痛,心酸,和无尽的思念。” “也许你会以为,爱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乐,可对我不是,爱太奢侈了。” “奢侈到我留不住他,也要不起他。” “蒋勋,如果说我对你没有动过心,那是假的。但是那不是爱。” 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在天边掠过。 雨不会停歇。 在惊涛骇浪后,蒋勋在傅云娇的手掌下爆发出一阵呜咽,夹杂了破碎的,细微的低吼。 傅云娇缓缓停下,她放开了他,她留在了悬崖之下。 “蒋勋,今天之后,我们两清,以后不要再见了。” “你回去吧,回你原来的地方,那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傅云娇关上门。 结束了,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以一种最难堪的,最赤裸的方式。 结束了。 月亮注定要回到夜空,就像野草注定要回到土地。 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傅云娇笑了笑。 笑到没有发现,自己腮边沾了一滴轻不可察的泪。
第47章 爱人不可能到白头(一) 台风过后,街道积水渐消,北城宛若一片被浸泡过的玉佩,处处展露晶莹。 傅云娇熬了一夜,在店铺开张前,将两单新娘甲片赶制完成,装盒封层。 苏妙来时,看她趴在工作台上,过去推了推她,问,“怎么睡这了?” 傅云娇闻声睁开眼,坐了起来,额头压出道红印。 她转手活动开右臂经络,不带什么表情地说,“昨晚忙着赶工,到天亮有点困,就趴着眯了会。” 苏妙说,“怪不得,看你眼圈都熬红了。” “嗯...没事。”傅云娇浅浅答着,揉了下眼尾,起身去厨房倒水。 苏妙看了眼她微驼的脖颈,说,“你得注意休息,我看了预约表,今天下午才有到店客人。你去补会觉吧,上午打包发快递的事交给我和蒋勋就行。” 厨房中提水壶的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她顿了顿,擦拭衣角后说,“他不会来了。” “谁?”苏妙没听清,走到门边问,“谁不来了?” “蒋勋。”傅云娇继续倒水,没抬头,对门外说,“一会咱们再招个人吧。” 苏妙愣了会。 有些话想说出口,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挠挠脸,支吾道,“你把他开除了?” “就当是吧。” “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好好工作。” “这...”苏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为蒋勋说句话,她把半边身子靠上门边道,“这你就有点冤枉人小蒋了啊,你看咱们直播也是他弄的,最近接的几笔生意也是他去谈成的。再说他每天勤勤恳恳陪着我们熬夜,怎么能说不好好工作呢。” 傅云娇慢慢喝着水,听她为蒋勋说了一通好话。最后放下水杯,从苏妙身旁擦过,还是那句,“再招个人吧。” 傅云娇是个做事有轻重的人,她要蒋勋走,苏妙猜测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但见她闭口不提,苏妙也不好再问,只能暗自嘟囔道,“这下到哪还能找到那么便宜好用的前台去啊...” 等回到房间,面对满室黑暗。傅云娇身体是困倦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躺上床,闭上眼,那些回忆仿佛在跟她作对,把那一夜的滴滴点点,重放在她的脑中,像放一部无声默片。 无休无止。 她忘记自己究竟花了多久才睡过去,又忘记梦见了什么。 只是醒来后,天光照进窗沿,有一小块亮斑落在她的枕边。傅云娇盯着那光斑怔怔看了许久,抬手摸上去,枕边有些许凉意。 “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傅云娇在心底说。 好的坏的,总会过去的,傅云娇,你该往前走了。 时至八月,这一月似乎如往常的每一个八月都没什么不同。 苏妙陆续面试过几个人,对比下来,总觉得差蒋勋那么一点。要不就是年纪小坐不住,要不就是性子急不会察言观色。选了一圈,觉得没一个合适的。 给傅云娇说后,她没说什么,只对苏妙说,遇不到好的人,就先空着吧,以后再说。 这一空,空到月末,招前台的事,谁都没再提。 人少了,傅云娇愈发繁忙,接单,制作,发货,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她给自己揽了很多活, 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一些事,累到沾枕头能睡过去。 只是偶尔有一次,乘电梯上楼时,鬼使神差般地按到了十七楼。 她走在空旷的长廊,就快要到那扇门前,又好像突然从梦里醒来一样,整个人停在寂寂长夜,被风吹翻了心绪。 她立在那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 门缝下没有亮光,门里头也没有声音。 回想起来,他们似乎还差一句再见。 蒋勋如她所愿,未再出现过。 傅云娇在那个雨夜摔坏了手机,等修好,取回后,发现微信里的消息都被清空。 她翻出列表下方和蒋勋的对话框,空白的,灰色的,像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她往下划拉了两下,犹豫会,最后点开他的头像,点击删除。 删除所有的,与他相关。 她的通讯录中有许多人,有些人只讲过一两句话,有些人加上后除了最开始的打招呼外,就互相安静地躺在彼此的联系人中,充当一具合格的网络尸体。 2080 个联系人,她从没主动删除过任何谁。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要删除他,为什么独独要删除他。 傅云娇不想去深想。 人们总以为,告别是有预兆的。其实往往,告别就是在一刹那。 在某个转身之后,就永远不会再见。 傅云娇对自己说,人都会有感情,哪怕养只小猫小狗,离别时,总会有不舍。 况且是人呢。 所以她只是有一点点,还未适应,仅此一点而已。 八月中旬时,发生了几件事。 一是傅云娇受邀,去参加了那位贝斯手新娘的婚礼。婚礼在一座古堡教堂举行,漫天飘散着黑金色的气球和纱幔,有种冷冽又独特的庄重。 新娘对傅云娇设计的暗黑系美甲十分满意,因此特地送了张请柬,邀请他们来现场帮她佩戴穿戴甲,顺便吃个婚宴。 傅云娇和苏妙乘兴出席。 婚礼一切仪式从简,没有繁琐的接亲过程,也没有刻意煽情的桥段。但当看到新娘与新郎宣读结婚誓词时,傅云娇内心仍感受到一阵颤动。 「我将永远忠于你,而我的新娘,我愿你永远忠于自由。」 即使相隔数十米,宾客们依然能清晰看见新郎哽咽的嘴角,和他砸在指尖大颗的泪。 原来与心爱的人结婚,泪会不自觉从眼眶奔涌。原来与爱人相拥,背脊会止不住地颤抖。 傅云娇在那刻忽然明白,为何爱情故事可以写过数百年,人们仍会孜孜不倦。大概因为真爱是求不得的,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 它都平等地,求不得。 也许是因为太过求不得,所以人们尤其期待,这种幸运会在某一日降临在自己身上。 因为除了期待与祈祷,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另一件事,小云的中考成绩出来,不好不坏,聂桉提心吊胆了半个月,最终在小云收到一所普通高中录取通知后松了口气。 小云亦松口气,不仅因为考学结果,还因为录取的学校离她想见的人,仅仅相邻两条街。 傅云娇是在去聂桉家的路上,偶遇到他们。 男生高出小云大半个头,宽大的校服松散地系在腰间,步调缓慢,一手转着篮球,另只手端了杯喝到一半的奶茶。 他们隔了一些距离,小云低头玩手机,男孩不说话。只在有行车穿过时,提了她的后领,往自己身边扯过来,说了声,“看路啊你。”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傅云娇在听到时,突然想到另一个人。 极其短暂的一个碎片,闪过她脑中,挑起她回忆里的一根弦。 再反应过来,小云已回头看见她。她一下羞了脸,小声喊了句,“娇娇姐...” 傅云娇笑了笑,看她略带慌乱地挣开男生的手。 夕阳斜下,霞光衬映出剪影。 男生随她一齐回头,见到傅云娇的瞬间,动作也不自然起来。 小云推开他胳膊,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男生哦了声,把校服解开,搭上手肘。从傅云娇身旁经过,又小跑两步折返回来,把手里那杯奶茶塞给小云,说,“晚上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小云瞄了眼傅云娇,推着男生后背催促他离开。 少年很快跑远,小云咬了咬吸管,拉住傅云娇袖口说,“别告诉我爸啊...” 傅云娇转身笑着看她,看得小云害羞地一张脸映出红晕才答应为她保密。临进小区前,还是不忘揶揄道,“男孩子蛮帅的,你眼光不错。” 小云扬起脸,“当然,不光长得帅,还会打篮球,会数学,是我们班班长呢。” 傅云娇说,“那恭喜你,把他追到手。” 小云傲娇道,“谁说是我追的,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哪会有人傻傻送上门呢。”傅云娇说,“傻傻送上门的那个,才是先动心的吧。” 她话说到开头,戛然而止...像突然断线的信号,好半天,才恢复连接。 小云喊了声她,傅云娇回神,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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