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没发...”傅云娇退出聊天视频,打开手机银行。密码输进去,余额还是那几位数。 傅云娇心里惴了下,捏紧手机,好一阵没说话。 苏妙在那头喂了两声,待傅云娇应了后,说,“真是奇怪啊,往年老板娘还会趁过年提前发,让我们高兴高兴呢,这个月是怎么回事?” “可能店铺重新装修,用钱的地方太多,老板娘一时周转不过来吧。”傅云娇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你别多想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没准过几天钱就能发下来了。” “但愿她别是拖欠工资。”苏妙撇撇嘴,“我这个月加了那么多天班为的什么啊,还不是为了凑点钱,能给我自己买个 iphone?这破手机,天天卡,自拍美颜都糊成什么样了。” “嗯,等拿到钱就去换一个。” 傅云娇顺着她说。 “那你呢,你有了钱要干嘛?” “我啊...” 傅云娇心里算了笔账,“有钱了想给小也买个儿童手表,再买个好点的加湿器,北城冬天太干了,他容易流鼻血。”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存起来呀。” “哎,你就不想想你自己?” “我没什么需要买的,该有的都有。” 苏妙揶揄她,“傅劳模,你好歹也对自己好点吧。大过年的,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别一天穿得和黑寡妇似的。” 苏妙本意是想劝傅云娇对自己大方点,没想嘴走在脑子前,一出口才意识到戳中了她的隐事。 关于傅云娇那位“短命”的前任,苏妙也只是听说过一二。 她见屏幕里傅云娇不语,忙大力拍打自己嘴巴道,“我说话不过脑子,该打,该打!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秃噜嘴了。” “不要紧。” 傅云娇淡淡地笑,“我知道你没恶意。” “害...”苏妙搔了搔脸,“你不生气就行。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和小也,对那男的也得留点心眼,别看他是残废了,但人心隔肚皮。万一他对你动了歪心思,你可千万别怕,直接下狠手锤他。” 傅云娇想蒋勋对她恐怕是避之不及吧。 不过她还是领了苏妙的好意,笑笑道,“好,我心里有数的。” 后半夜,傅云娇总睡得不踏实。 她辗转反侧片刻,怕吵到小也。裹了件毛衣坐起,拧亮桌上的灯。 小也窝在靠墙里侧,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傅云娇将他抱到床中央,掖了掖被角,坐上床沿,神思朝了很远的地方飘去。 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傅云娇抬头,看矮窗边散落的,清冷的银色光晕。她看了会,又低下头,目光落向熟睡中的小也。 看着小也的脸,傅云娇的呼吸渐渐沉静下来。 他的眼睛,鼻梁还有唇角的弧度,已经有了那人的影子。 连他的头发,也柔软得和他如出一辙。 傅云娇猜,如果他能见到小也,一定也为她觉得骄傲吧。 他会不会惊讶,以前那样一个柔弱温吞的小姑娘,居然成为了位顶天立地的妈妈。 他会夸夸自己吗,不,他太容易害羞了。他大概不会说什么,只是会搂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像他常做的那样,吻上她的脸颊说,“娇娇,辛苦了。” 傅云娇想着,抚过小也的额头,嘴唇贴上他的面颊,像低语,又像在怀念什么。 她独自坐了会,借洒在地板上霜一般的月色想了会心事。 也许是月色太清冷,冷得让她脑中不断浮现起一个人的脸。 傅云娇回眸,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八分。 离蒋勋的入睡时间过去快一个半小时。 他吃过晚饭了吗?还是仍在生气…何必呢,饿得胃痛还不是自己难受。 傅云娇想到蒋勋的脾气,叹了口气。 到分针走向半点时,她拢好外套,轻手轻脚关好屋门,走上楼梯。 蒋勋门前,保温桶原封不动地立在那,傅云娇俯下身,抽出便签纸。 上面的字迹被湿气晕得有些模糊,傅云娇捏在手心,不确定蒋勋是不是进门后就没再出来过。 餐食一点没动,傅云娇合上盖子,思考该不该把蒋勋的情况这会就汇报给关姨。 她还在想着,一门之隔里突然传来异响。 那响动像是什么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 傅云娇吓了一跳,捂住胸口缓了缓,慢慢凑近到门边。 屋里再度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而傅云娇悬起的心却放不下去。 她思虑再三,咬下唇,鼓起勇气拍门呼喊道,“蒋先生,您没事吧。” “蒋先生? “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一下您安全,您要是听见了应我一声好吗?” 傅云娇加重力气拍门,屋内依然了无声响。 尽管蒋勋以前也不爱回应,可傅云娇隐隐觉得屋里的沉默太过反常。 她心跳不自觉加快,两手拉住门把用力晃了晃,高声喊, “蒋先生,您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傅云娇故意激将,宁愿蒋勋发声喝住她,也怕他继续一声不吭下去。 可走廊上来来回回只飘荡她一个人的声音。 傅云娇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试着转动门把手,却发现蒋勋从里头反锁了。 事到如今,傅云娇脑中幻灯片似地闪现过无数种可能。 但每种可能的走向都让她害怕。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关姨发给她的消息,飞速跑去楼下,从她房间衣柜隔层找出卧室备用钥匙。 蒋勋在刚入住这里时,情绪持续低落,关姨生怕他会想不开,在屋里寻短见。于是悄悄配了三把备用钥匙,一把带在她身上,一把留在车里,剩下一把就放在自己衣柜中。 这事她只告诉了傅云娇。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它。” 傅云娇想起关姨一再强调的事。 闭眼三秒,下了决心。 傅云娇取了钥匙,三步并两步爬回楼上,耳畔心跳一声盖过一声。 她将锁匙插入锁眼,扭动前,最后一次拍了蒋勋的房门。 她诚恳地在内心祈祷,祈祷能有一丁点动静让她不用打开这扇门。 然而,傅云娇的祈祷没有灵验。 “就只能...赌一把了。” 傅云娇定了定神,一百八十度旋转门锁。 当听见锯齿咔哒合上的那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推门入,室内昏暗无光。 傅云娇依靠在门边,努力适应着黑暗。 “蒋先生?” 傅云娇觉得自己声音有点飘渺。 她迈出一步,抬手沿墙壁摸索开关。 啪嗒,灯开了。 黑夜和时间被一同照亮。 床上的人瘫着手脚,像一具尸体,地上凌乱散开水壶,琉璃台灯,还有药瓶,纱布。 傅云娇紧张得手心手背都是汗,她往蒋勋床边走近,推了推他的胳膊。人没动,但仔细听,他还有气促虚弱的呼吸声。 傅云娇又连忙捡起床下药瓶,对着光,看瓶身上的字。 【非甾体消炎止痛药】 还好,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傅云娇喘了口粗气,把心咽回肚子里。 虽然不是最坏的情况,但眼前的蒋勋身体状态明显算不上好。 他的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唇角干得起了皮,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两声囫囵低喃。 傅云娇听不清他说什么,趴到床边屏息,依稀听出他似乎呢喃的是个单音节-妈... 原来再强硬的人,痛的时候也会想妈妈。 傅云娇默了默,探出手指,搭上他的脖颈,感受脉搏跳动。 蒋勋的体温像一块烙铁,烧得浑身上下起了战栗。 傅云娇也说不清,她是不是因为那声呢喃而对蒋勋动了恻隐之心。 她默数完他脉搏频率,松开手,径直走向浴室接了一盆温水。 储物架上摆放了各种尺寸不一烘干好的浴巾。 傅云娇挑了一条中等大小的,浸到水中打湿,拧干,端着水盆和毛巾回到蒋勋身边。 她把水盆放上床头,掀开被子一角。 蒋勋罩了件宽大的睡衣,人陷在床垫中。 傅云娇卷起他的长袖,用湿毛巾轻柔地擦过他的肘窝。 发烧的人,物理降温还需要擦拭他的颈部和腋下。 傅云娇也没多想,弯下腰,右手撑在床边,左手摸上蒋勋领口纽扣。 他的纽扣是圆粒样式的,傅云娇指尖沾水,捉了几下未捉住。只好放下毛巾,再倾身向前,两手齐齐把住两边解开。 扣子依次解到倒数第三颗,傅云娇的发垂在蒋勋胸膛上。 她全身贯注在纽扣之上,丝毫没注意其他。 在快要解开最后一节的那瞬间,傅云娇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力扣住,她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被那股力量拖拽向前。 “你在做什么...” 一阵灼热的气息喷在傅云娇耳边,她挣扎,抬眼间,猛然发现那人盯着她的眼神阴鹜狠戾,像潜于深林中的某种野兽…
第10章 冲突 傅云娇手腕被扯得翻转开来,她呼了声痛。惊讶一个烧成这样的人,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蒋勋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她的毛孔,他施力,又问了她一遍, “你在做什么。” 这一遍,蒋勋每个字都咬紧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他的语气过于有攻击性,仿佛悬在傅云娇头顶一把明晃晃的刀。 不用看,光听声音,傅云娇也能判断出他的愤怒几近满格。 然而蒋勋不会知道,这样的冲突,傅云娇并不是第一次面对。 刚生下小也时,傅云娇为了奶粉钱,在足浴城工作过五个月。 足浴城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客人大多是暴发户,包工头和民企小老板。 他们热爱在酒过三巡后呼朋引伴地去足疗推拿,更爱为了充面子,出手阔绰地给技师小费。 他们会把沾满油渍的钞票塞进傅云娇的衣领,也会借酒劲变着法地占她便宜。 在底层服务业讨生活的人,要想自保,性子自然要被锤打得刀枪不入。 傅云娇还记得,在足浴城乌烟瘴气的包厢里,自己也曾被一个醉酒男人用强力锁住了双手,压在按摩椅上。 她的后背摩擦着塑胶味的椅垫,呼吸间尽是令人作呕的浊气。 男人断定她平时低眉顺眼惯了,肯定是个不敢反抗的软柿子。 而谁知道那一次,傅云娇用一把不到两寸的修甲刀,生生切下对方半个小指,让血染透了一整桶洗脚水。 傅云娇的人生从来不是童话故事。 比蒋勋恶劣百倍的烂人,她都遇见过 所以就算此时他再怒目而视,她也觉得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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