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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昼短

时间:2024-06-04 18:00:02  状态:完结  作者:第十四卦

  尸骨难拾,覆水难收。

  都不由己,都爱到底。

  3.

  大概因为别的原因也觉得那晚的晕船不算突出。

  想来是习惯了被内陆的太阳捕捉所以才觉着海上风雨来袭的前奏太长,花了点时间适应,但较之以往相对顺利,顺利到靖岳因为没来得及撑伞要暂停下来的时候管锌竟然拢上手压制他。

  “别。就这样。”

  他是医学生,他显然知道这样不仅增加感染的风险还增加清理的难度。

  他知道,但维持原判。

  鉴于之前多次经验,额,说多次经历也行,靖岳试探前进。

  第一句,“还行吗?”

  第二句,“还好吗?”

  第三句,“有没有不舒服?”

  管锌一直是没出声的,头也偏过去,一半都陷在被子里,一声轻微的哼唧都没有,靖岳有些慌,贴上去耳边。

  第四句,“是不是不舒服?”

  第五句,“嗯?”

  第六句,“要不还是别了。”

  他往后抽离,直至两人的距离逐渐呈剥离趋态,这个动作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靖岳很是熟稔。

  到这一秒钟管锌才开口。

  他说,“靖岳,你能不能专点心?”

  靖岳以为自己听错了,短暂地怔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

  海风的湿度很浓,至黏至稠,粘合破碎的剥离,大量的生态叙事。

  随后管锌翻了个身。

  是管锌自动自愿选择的这个姿势和方式,这样一来,即使有些难堪的神情也不会被靖岳瞧了去,他也可以紧紧抓住床单或者枕头而不是将靖岳掐出血印,又或者是不会在与靖岳接吻的时候咬破他的嘴唇。

  像是静脉注射血管扩张类或者控制血压类药物一样--靖岳说不清,毕竟这是管锌的领域--只允许缓慢推进,再温柔地伏低,他仍旧是凑在管锌耳边,掺杂的情绪里多半是使坏的,低低哑哑的声音无疑是阔达的暧/昧,又细细碎碎地啜着管锌耳廓的肌肤,“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管锌耳朵被弄得痒,连耳朵都醉得不像话,忍了一小会儿,忍无可忍。

  海一碧万顷,所以海风一旦四起便畅通无阻,焦灼地叫嚣,又不仅仅只是焦灼。他叫靖岳的名字,叫了两遍,倔犟的始终埋着头,话音很闷,闷得像有哭音,他说,“靖岳,你变坏了。”

  又像是计谋得逞一样的坏笑浮在靖岳的嘴角,绵密的碎吻蔓延至脖颈,含糊不清,“是你太坏了。”

  靖岳是发了力的,好几次管锌都觉得快要出声,大概是出于羞赧,他都硬生生憋回去了,在这一点上靖岳没有特别需要。也不能太打包票,姑且加个前缀吧--暂时。

  风与浪之间的战情一度胶着,管锌不得不换个位置避一下。无济于事。在他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侧了身,海风里的腥竟也裹挟着无邪青春。事已至此,索性接受自然的赠予。

  靖岳与之面对面,将所有都袒露无遗,交给夜晚微弱的昏黄的光线,交给和自己紧紧相连的人。

  “还会难受吗?”

  靖岳是真心发问的,至少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动作的,他是可以随时撤退的姿态。讲真心话,管锌讨厌死了靖岳老是在这种时候问话他,又不得不换过来想--怪谁呢?怎么着靖岳都是心疼自己的。

  他摇头。不确定靖岳能不能在这样浓烈的暗色里看清,于是,很顺其自然地双手勾上靖岳,拉近,吻他。

  靖岳,这便是答案。


第40章

  1.

  管锌并非是真的不难受了。

  不恰当地做参照,比起他抑郁症没那么严重的时候对于性(战略间隔)行(战略间隔)为的排斥程度来说,可谓是质的飞跃。尽管这样想有些不人道主义,但貌似看起来是抑郁症在治疗PTSD。一种病毒与另一种病毒的厮杀。

  他可以把清醒和不自在都埋葬在靖岳的抚(战略间隔)慰里,他不会再颤抖着将两人的唇都吮吸出鲜血,不会再饮鸩止渴般地反复尝试又将彼此都推至悬崖,不会再从胃底部升起腐朽糜烂的酸腻......筋疲力竭。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管锌朝另一条轨迹行去,而过去那些刺得他生疼的潜意识里的以为--交(战略间隔)姌妖魔化都逐渐钝化。他在接纳和吞噬里欲罢不能,超出了他对自己原先的预知,以至于他环住靖岳不让他户外活动时有意识地狠狠收紧了,仿佛将靖岳难得蓬勃肆意到能有尽头的生命体绞杀。

  好险,第一次差点成了最后一次差点成了唯一一次。

  其实这时候来支事后烟是真的很不错,事后酒也可以的。

  无烟无酒,可惜了。

  “阿靖,我是不是,不该烧这把火?”

  后半夜的光线更模糊,但仍然不足管锌的意识形态模糊,遽然闯进了曾前睥睨的领域,思想不免得总有些摇摆--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靖岳与他同向侧卧,左手从他腰上搭过,捏他的手。

  “水可以浇灭火,但不可以改变火。”

  管锌觉得有理,于是不再声讨不再打破砂锅,别的什么都多余,只想揽着一个人,夜半三更盼天明。

  2.

  回程经香港的时候停驻了一段时间,靖岳信息上问容茉想要带些什么,还没等到回复却接到蔡徵超的电话。

  蔡徵超打电话给靖岳,上一次还是靖岳实习的时候了。但靖岳心里也大概清楚的,这一次大抵还是因为管锌。

  他猜得没错。

  “新中招校医。”

  这是蔡徵超的第一句话。

  “看他的意见。”

  这是靖岳的第一句话。

  中间他们都省去了很多的对话。譬如蔡徵超想问管锌的病情好些了吗?譬如靖岳想问蔡徵超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最后蔡徵超只是要靖岳带手信,还戏说什么贵就买什么。

  靖岳吁出长又轻的一口气,看了看吃了药睡熟的管锌推门去了露台,他忽略这些无足轻重的戏说而是直击心底的反问,“蔡徵超,医者是不是都不能自医?他,过得好辛苦。”

  在靖岳的想象里蔡徵超大概是顿过一瞬的,哪怕一瞬。

  没有,蔡徵超没有。

  在他认识管锌的时候管锌已经生病了,虽然没如今这么深根,但那时候又添了一桩相思,也不见得比现在轻松。

  “很多人靠心情发泄靠心态活着,不爽了破口大骂冷静下来又能自我开导,拨云见日地重新昂扬起来。他们有血性有张力却也张弛有度审时度势。可抑郁症患者不行,像管锌这样严重积压的更不行,单单是活着都像是对世态炎凉的妥协,他所有的任性妄为也更像是无意识的提线木偶被病痛驱使。”

  靖岳“嗯”了一声,随后说,“他也不想的。”

  “靖岳,你是他的那束光,请你一定照亮他。拜托了。拜托你了。”

  蔡徵超知道,自己从来都拯救不了管锌,他许下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的确如靖岳曾经说的那样是空头支票欠下的债,无论诺言是对自己还是对管锌,到最后都是要自己偿还的。谁让那个人是管锌。他也很明确靖岳并非埋怨,靖岳是难过,既不能代为受累又无能为力的那种难过。他,也饱受其罪。可若有人能成为管锌的灯塔,蔡徵超也认。手放开地去成全。

  靖岳自是管锌的灯塔,大雨里为他撑伞寒夜里为他暖被窝,将他所有的暗色都照亮的灯塔。往层次里说,管锌总是要从旁人的世界里偷哪怕只一星半点的光热来温暖自己的身体,所以靖岳说他过得很辛苦,一方执掌惆怅的神明。

  “靖岳,我很羡慕你。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的那么羡慕。”

  蔡徵超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股不容小觑的荒芜。靖岳淡定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会考虑买手信的事,还有,谢谢。

  可到最后,还是觉得管锌到现在都活得很艰难。

  3.

  何止艰难,还有变故。

  4.

  容茉回复的短信里说管铱病了,感染性精神病。

  夏季本就病毒横行,感冒伴随高烧又引起肠胃炎又引起肺炎,管铱住院好几天后高烧退了但出现了意识模糊,随后升级为意识障碍,最后诊断为感染性精神疾病。容茉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管锌,收到靖岳短信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告知了靖岳,要不要和管锌讲,怎么讲,她都推给了靖岳。

  靖岳用戏谑的语气,内心实则也为难,“妈,你倒是会丢,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就往我身上扔啊。”

  “暂时无大碍,你们别担心。”

  容茉也轻描淡写地回,却也着实紧张病情。

  后来靖岳貌似悄无声息地移开了话题,问了容莉还有靖驰牧的反应和身体状况,容茉也应和地答,到末了,容茉还是问了,忧心忡忡,不问怕是落不下心。

  “他呢,还好吗?你呢,你也好吗?”

  靖岳说:“都好,真的。”

  这句显得尤其善意,却也尤其虚伪。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5.

  挂了电话他转身再看到酣睡的管锌,日光都被房间的布局打乱,散得七零八落,可他仍然那样的好看。

  靖岳想起刚刚没有回驳蔡徵超的咽回去的话,大概是蔡徵超欣赏管锌仿佛欣赏一幅画,但他们都很清楚,靖岳才是那支画笔;想起容茉那时候给管锌的四字短信--不负韶华;想起管锌在花园帮容莉浇水自己却和管铱关了闸阀逗管锌;想起容莉在书房翻阅那些从她和黎根生活过得房子里带回来的书;想起靖驰牧不露声色的父爱。也想不明白上天怎么就那么捉弄人?怎么就都病了?怎么上天就不能给他们留一点点的活路?怎么就不能呢?

  他推门进去,拉管锌的手吻,一个指尖儿一个指尖儿地吻。管锌睡眠很浅,随即便醒,相望淡笑,管锌给靖岳腾地方,靖岳也睡了上去,从背后揽管锌。

  “锌。”

  “嗯。”

  “锌。”

  “嗯。”

  “锌。”

  靖岳唤管锌,管锌便应,唤到第三遍管锌回过身和他面对面,用手捂靖岳的嘴,靖岳眯着眼笑,亲了管锌的掌心,无奈,管锌把手也放下。

  “锌。”

  靖岳还唤,管锌眨了眨眼,蓄了不少力,吻了上去,用嘴堵住了嘴。这的确是超出了靖岳的预料,原本只是为是否开口说管铱之事拖延思索的时间,如今......当管锌探(战略间隔)舌进来的时候,他空了,整个人都空了,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的沦陷。

  于是唤得更勤勉,勾(战略间隔)舌都堵不住,管锌索性咬住,时轻时重,咬到管锌没得唤名才说话。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管锌是懂靖岳的。

  靖岳垂了垂眼,放出去的空收回来了些许。靖岳知道的,迟早都要说,想想好了再说,把打击和伤害降低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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