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向阳眨眼,乖乖道:“心脏病。” 汀野表情微妙地变了变,最后什么也没说,伸手抢过最后一个纸飞机,用黑色水笔规规矩矩写下烦恼——希望她能有个完整的心脏。 然后放飞出去。 这架飞机汀野丢得特别认真,于是它成了满地A4纸里飞得最远、最高的纸飞机。 而此刻,坐在真正飞机上的成年男生,面容远没有幼时那样单纯可爱,他疲倦地挨着谢书荣,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你知道陈女士后来为什么再也没有回国来看过我吗?” 谢书荣:“为什么?” “因为我帮汀康隐瞒了这件事。”
第71章 我们在一起了 十五岁的男生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他知道结婚与离婚意味着什么,也能隐约猜到如果陈女士得知了这件事后,会发生怎样的翻天覆地。 汀野那天丢完纸飞机后就悄悄离开了,没让汀康发现,但他知道汀向阳一定会跟他们说今天碰到了一个奇怪哥哥,不确定这事会不会让汀康警觉。 回到家,面对陈女士关切地问话,汀野显得无所适从。 他想象不到如果爸妈离婚后,他该怎么办,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喊陈女士叫妈妈。 那个时候的汀康其实算得上温文儒雅,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未来的肮脏模样,除了在教育上观点不同外,他真的是个合格的父亲。 只是外公外婆们一点都不喜欢他,也同样不怎么待见汀野,小时候汀野不理解为什么,可能陈女士自己也不理解,直到汀康本性暴露后,汀野才恍然大悟。 一位家境优越、知书达理的女孩怎么能跟这种喜爱赌博、酗酒、惯会伪装绅士的恶劣男性混在一起? 从医院回来后,汀野一直心不在焉,连平时最喜欢的建模都懒得钻研,恰巧那段时间陈丁香还出去旅游了,根本不在家。 汀康一开始还装装样子,知道要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像一位父亲,每天一日三餐都亲自下厨,问汀野今天想吃什么,明天想吃什么,有没有不懂的题目,在建模上碰上麻烦没有。 到后来他干脆问都不问,到点回来煮个饭,再后来连饭也不煮了,点个外卖直接完事,更过分的是汀康有一天晚上家都没回,给的理由是加班。 汀野在心里拆穿他一个又一个谎言,私底下躲着汀康去接触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知道她叫汀向阳,今年五岁,心脏病是从出生自带的,最近准备手术。 五岁,也就是说汀康在汀野十岁那年就出轨了,当然,现实里可能比这更早。 就连手术钱都是爸爸给她们的,而汀康大部分的钱是拿陈女士,没有这笔钱,汀向阳就会死。 汀野一方面觉得汀向阳是无辜的,想等她心脏变好之后再找机会告诉陈女士,一方面又觉得她们活该,自作自受,除了自己跟妈妈外,所有人都是坏人。 矛盾,但又没有人来告诉他正确的处理方式与爱情三观,汀野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按照陈女士教的以生命至上为人生基础,瞒了下来。 迷茫与积压的怒火让汀野难受得胸腔发闷,他越是深入了解,越觉得这件事根本收拾不了,结局早已注定,是个完全无法扭转的悲剧。 汀野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动画片里的主角总是能在最后关头扭转乾坤、干掉强劲对手、乃至改变整个世界,而到了真正需要扭转局势的现实里,汀野怅然发现他居然无计可施。 他根本不能像主角那样拥有超强的智慧与颠倒众生的魔法。 甚至,他连最基本的勇气都没有。 十六岁,汀野细数着日子,计算出汀康一年内撒谎了九十六次,陈丁香出门旅游了四次,最长离家时间为二十天,最短为七天,汀野私底下接触汀向阳共计三十八次。 而陈丁香还没有发现异常。 十七岁,汀向阳出院了,汀野逃掉体育课前去看望她,他躲在马路对面的灌木丛里,看着汀康抱着汀向阳,跟那个陌生女人有说有笑,是在外人看来很和睦的一家三口。 一月初,汀野买了糖果去找汀向阳,想祝她出院快乐,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将成为人生转变的噩梦开端。 陈丁香很关注小孩的心理健康,她也许意识不到汀康出轨,但是能察觉到自家小孩的情绪变化。 在几次询问都得不到正确答案后,陈丁香决定自己去找原因,在看到儿子与一个小女孩关系亲昵时,她惊讶地以为汀野早恋了。 但那天或许真的是惩罚来了,无论是谁都逃不掉。 汀康抱着玫瑰花,搂着那个陌生女人,面带得体地微笑,正从单元小区里走出来。 汀野连躲避都没时间,两家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欢聚一堂,氛围渐渐变得凝重、沉默。 陈丁香一向温柔的模样第一次破碎了,裂缝顺着她的脸,一路碎到汀野心里。 那天天气很好,有阳光,路边还有鲜花,好像所有的坏天气都聚集到了陈丁香身上,导致这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几秒间变得格外阴沉、崩溃,宛如下了一场无法停歇的暴雨。 尽管汀野不愿回忆,有意忽略掉这一天,但大脑仿佛是上天派来针对他的超级反派,如今再次回想,汀野烦躁的发现其实他记得非常清楚。 六个人里,最体面的反而还是陈丁香女士。 她不吵不闹,在发现后始终能保持表面平静,周围路过的陌生人都没有发现这个惊天八卦,一切都很安静。 陈丁香谁也没搭理,唯独只对汀野说了一句话:“连你也瞒着我。” 当天晚上,外公外婆带着一众亲戚以及好几位律师光临了汀野的小屋,他们声势浩大,办事利落,无视掉汀康卑微祈求与侮辱大骂,半是强迫半是威胁的签了字。 第二天清早,离婚证到手。 陈丁香再也没出现过,汀野慌得到处找妈妈,却被外公外婆告知他接下来是由父亲抚养,跟陈家无半点关系。 奶奶他们得知消息后,拉着那边的亲戚避瘟神一样,不再靠近汀康一家,电话、联系方式全拉黑了,在没有见面告别的情况下断绝了亲子关系。 或许是陈丁香嘱咐了什么,外公外婆除了参与协助离婚后,没有对汀康做出打击报复的行为,如果按照当时的势力与钱财,当然现在也不差,陈家完全可以故意打压汀康,让他后半生都生不如死,永无出头之日。 不过,也不排除大家一致认为,汀康离开了陈丁香后,就算不动手,汀康也会自己发烂发臭。 这点汀野很认可,简直毋庸置疑。 除此之外,汀向阳也成为了这件事里最严重的受害者,病情突然加重,手术没有得到好的效果,她失去了最佳康复的年龄期,之后的治疗将会更困难。 陈丁香走得突然,甚至没有问汀野他隐瞒了多久,汀野猜测妈妈可能连小三叫什么都不会去了解,更不会自虐去调查他们什么时候发展的感情。 飞机上,汀野微软细弱的嗓音消失了,他彻底闭上眼睛,谢书荣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扯过毛毯,似乎还是想安慰他一下,于是汀野感到额头有柔软的、温热的触感。 谢书荣亲了他的额头。 许是机舱太温暖,又或者是这个安慰吻太令人安心,汀野还真睡着了。 醒来时他还靠在谢书荣身上,窗外是黑的,没有一点光,鼻尖有很淡的枯叶玫瑰香。 汀野迷糊问:“几点了?” 谢书荣的声音很轻柔:“凌晨两点四十,我们要到了。” 汀野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谢书荣活动了一下被压着的肩臂,汀野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替他揉捏。 “要喝水吗?”谢书荣问:“等会可能就没时间喝了。” 汀野觉得他说得有理,便要了一瓶水。 下飞机后,他彻底到了一个完全不熟的陌生城市,这里是国家边境地区,管控非常严格。 即便如此,谢书荣的人手早就已经等在了出发地,汀野觉得很神奇,便问:“你家连这边的生意都做吗?” “不做。”谢书荣摇头,伸手替他拉开车门:“可能是姐姐在生意上认识的人脉,算不上生意。” 由于要听从航空公司的安排,这次直升机使用申请路线的降落点离医院和公安局都不近,坐车又是半个多小时。 等彻底到医院后,汀野觉得谢书荣嘴里的“医疗资源差劲”是个赤裸裸的骗局,因为这里根本就不算医院,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只能算个极度偏僻且部分基础设施都没有的落后卫生院。 谢雨桐穿了身很华丽的鱼尾裙,来之前应该是在参加某个活动,而此刻,这条闪闪发光的裙子上全是污秽与泥巴,她嫌麻烦还撕坏了小腿上的布料。 精心打扮的发型也变得乱糟糟,落下的发丝粘在脸上、脖子上,看上去很累很狼狈。 “不是说转院吗?”谢书荣紧皱眉,有些不满:“为什么还没转?” “你说话不过脑子吗?”谢雨桐很不客气,张嘴就怼:“别逼我抽你。” 这里的边境区域跟整个城市的经济有些脱节,医疗资源最好的一线城市还靠近内部,想要从卫生院转移去一线城市有点困难,距离的问题暂且不说,光是汀向阳目前的状况就很难去转移。 谢书荣沉默了,不再开口找骂。 汀野对谢雨桐道谢:“谢谢姐。” 谢雨桐看了眼自家弟弟,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始拆某些人的台:“你就是汀野吧?我认识你,谢书荣他经常在家里跟我们提起你呢。” 谢书荣:“?” “说你聪明,长得帅,人又乖。”谢雨桐瞎编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唉,你知道吧,我这傻弟弟就喜欢偷偷摸摸的,知道你妹妹身体不好,又碰上个垃圾爹,二话不说就来求我。” 谢书荣压着眉毛狠瞪过来,谢雨桐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说:“哭着让我帮忙找医院,约专家,还得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你说他是不是傻?默默做这么多又不告诉别人,那别人怎么会知道你喜欢……” “姐。”谢书荣忍无可忍,出声打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编故事?” 谢雨桐蹲在卫生院门口,冷得拢了拢披肩外套:“你知道我这傻弟弟喜欢你吗?” “……”谢书荣人麻了,无奈道:“我们在一起了。” 谢雨桐长长地啊了声:“这么快?”而后快速改变话术,不再说谢书荣的优点:“我这弟弟心眼子超多,你就不应该答应得这么快,至少得骗个几百万再说。” 汀野僵硬地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姐姐是为了缓解气氛才故意这样说的,他也知道谢书荣肯定在背后帮了不少忙。 他全都知道,只是现在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假装轻松了,如果在飞机上他尚且可以回应两句,甚至讨伐一下谢书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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