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野没有说话,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伸手抱住陈丁香,闻到了熟悉的、只属于妈妈的温柔气息。 小时候,陈丁香可以用两只手把他抱离地面,甚至高举于顶,而现在,汀野早已长得比母亲还高,陈丁香只能把头埋进儿子脖颈里,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举抱。 “真是长大了。”陈丁香笑了起来:“比妈妈都高。” 汀野最后没能留住陈丁香。 陈丁香喜爱旅游,喜欢结交朋友,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久居,以前还能为了汀康、儿子、家庭勉强收心,在临城稳定工作,虽然还是会出远门。 离婚后,她常年留居国外,但也经常到处跑,没个具体位置,如今更是不会为了已成年的儿子捆绑自己,快乐得十分舒坦。 汀野不想再让妈妈费心神,便没有把自己跟谢书荣的事告诉她,悄悄藏了一手。 边境警察办案的速度很快,陈丁香告诉汀野,能顺利抓到汀康还得感谢一位战地记者,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拍到了边角,这才举报成功。 还叫汀野先去找汀向阳,陈丁香要把汀康这些年吞掉的钱告上法庭,追究全部责任,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增加他坐牢的时长,运气不好也没关系,陈丁香自有办法。 而谢书荣只想把人按在酒店里补觉,一晚上没睡,他见不得汀野糟蹋身体。 这次谢书荣的态度非常强硬,汀野几次提出先赶到医院后再休息的建议被对方一口否决,没办法,他只好跟着谢书荣先休息再做打算。 原本以为自己注定睡不着,或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汀野冲过热水澡后,浑身都暖了起来,几乎沾枕就睡。 谢书荣边哄边威胁地揪着他把头发吹干,感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抱着人入梦,仗着男朋友的身份放肆亲他,汀野没回应,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到了下午三点,谢书荣告诉他阳阳已经进了手术室。 汀野不敢耽搁,拉着谢书荣急匆匆离开边境,由于直升机每次起飞都需要申请特定航线,航空公司需要提前准备降落点,短时间内申请不下来,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买速度稍慢的高铁。 “想吃什么?” 汀野:“紫薯。” “等着。” 谢书荣找了一圈也没瞧见有卖紫薯的,最后去商店买了紫薯酥饼跟厚切吐司。 坐上高铁后,汀野想起什么,问:“那家医院的心外科手术很厉害吗?” 谢书荣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实道:“还是不一样的,清阳萍那边毕竟是国外合作医院,文献跟专家都要比这边强。”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谢书荣安抚他:“比卫生院还是要厉害的。” 汀野略显无力地点头,伸手喂了他一块吐司。 车厢内很安静,没有人大吵大闹,窗外风景正在急速后退,陌生城市与建筑一闪而过,汀野想起陈丁香每次独自旅游都需要乘坐这些交通工具。 他欣赏了一番,忽然觉得路边沿途的景色确实别具一格,不比地区景点差劲。 “谢书荣。”汀野小声喊:“等事情结束,我们也去旅游吧。” 谢书荣回答得很快:“可以,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到时候问问陈女士,她肯定有推荐。” 谢书荣笑了笑,凑过来说:“能算蜜月旅行吗?”顿了顿,嗓音压的更低沉:“可以做ai的那种。” “……”汀野瞬间坐直了,表面不动声色,拿起吐司就往他嘴里塞:“闭嘴。” 谢书荣闷声笑了片刻。 傍晚六点,两人抵达医院大门,汀野还没下车就追着谢书荣问:“姐姐有说什么吗?手术结束没有?阳阳醒了吗?” 谢书荣刚打开手机,汀野嫌他动作慢,下车后拉着人的手站在路边,头挨着头看屏幕。 没有关于汀向阳病情的消息,倒是有几条关于父亲的内容。 谢雨桐:你到哪了? 谢雨桐:先别来医院,你爸也来了。 谢雨桐:我服了他个老天爷,开了他的直升机就跑来追责了【生气的表情】。 两分钟后,谢雨桐又发:不对劲,一万里有百万个不对劲。 谢雨桐:他好像知道你谈恋爱了。 汀野一字不差地把消息都看完了,莫名心头一跳,悄悄看了谢书荣一眼。 谢书荣脸色微变,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回复内容算得上漠然:哦,叫他等着。 他们此刻的位置在医院急诊对面,过了马路才能到大门口,谢书荣关掉手机,抬头时视线穿过车流如织的街口,与站在绿化带旁边的中年男人对上。 他像一个还活在旧时代的男人,身上有很浓烈的侵略性,中式长款上衣穿得一丝不苟,略微浑浊的瞳孔像把匕首般在他们亲昵的手上一扫而过,不知道隔着马路看了多久。 身边是晚上才见过一面的姐姐,她换下了那身肮脏破损的鱼尾裙,随便买了套便宜衣服,正对着谢书荣挤眉弄眼,似乎想传递什么消息。 汀野心底微惊,小声说:“我要回避一下吗?” “不用。”谢书荣语气还算和缓,主动牵起他的手腕:“你跟着我。” 斑马线并不长,这段路走得汀野头皮发麻,中年男人的目光实在是难以招架,也亏谢书荣表现得毫不畏惧,给了些底气,不然汀野说什么都会腿软。 “爸。”谢书荣没什么温度地喊了声。 汀野紧随其后:“叔叔好。” 男人没再盯着汀野看,声音也比想象中要亲和许多:“我来找你单独聊聊。” 谢书荣:“巧了,我也想找父亲好好聊聊。” “走吧。”男人往角落移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别忘了晚上的签约仪式。” 汀野意外发现,在家长面前的谢雨桐要比平时安静乖巧得多,她两手放在身前,连忙点头:“好的。” 等父子俩走远后,这片区域的氛围才从压抑中解救出来。 “神经……”谢雨桐小声骂了句脏话。 汀野有些担忧:“他们不会吵起来吧?” 谢雨桐见怪不怪:“谁知道呢。” “……”汀野问:“阳阳怎么样了?” “情况不怎么好。”谢雨桐有些发愁:“估计还要再等两个小时。” “嗯,谢谢。”汀野视线落在不远处坐长椅上的父子,思维略微发散。 车辆鸣笛声时不时在耳边响起,谢雨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开口问:“三十一号那天晚上,是你在陪他过生日吗?” 汀野愣了愣,点头:“嗯,不止我一个人。” 谢雨桐收回视线,表情复杂。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谢雨桐皱眉,犹豫片刻才说:“三十一号是妈妈的忌日,他不准我们安排其他行程,荣没有告诉你吗?” 汀野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又请求道:“能跟我说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这事只能算运气不好,我妈她在三十号去参加朋友婚礼,邀请她当摄影师,为了能在三十一号赶回来给荣庆祝生日,就临时改了航班,结果出了意外。” 汀野喉咙发干,声音轻了不少:“所以叔叔不准谢书荣学摄影?” “呵……”谢雨桐毫不掩饰地冷笑,张口就是咒骂:“那个死老头没有心,谁管荣选什么专业,他只是单纯看不起摄影师这个行业,觉得是下等人干的事,还不能赚钱,一直看不惯我妈天天带着荣摸相机。” “当然除了摄影外,他还鄙视音乐、戏曲、舞蹈,他甚至看不惯我穿漂亮裙子去蹦迪,但凡人世间美好的东西,他就没几样看得上眼的,高傲得有些狂妄。” 谢雨桐又骂了一遍:“神经。” 汀野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便没开口,内心感到一阵麻木与说不清的沉重。 两人安静下来,谢雨桐朝长椅方向看去,一老一少面对面说着话,从表面上看不出父子之间有什么隔夜仇,还算融洽。 “其实……”谢雨桐顿了顿,说:“荣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坎,以至于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才会听死老头的话,现在估计后悔了吧。” “不过他能邀请你重新开始给自己过生日,应该是真的释怀了,只要他没心里负担,那死老头再怎么厉害也拿他没办法。” 谢雨桐说:“而且可能是年岁渐长吧,我爸这几年收敛了不少,这次谈话不会为难荣。” 说起生日,汀野倒是想起张娟之前提及的事,结合刚才获得的消息,能勉强拼凑出前因后果。 谢书荣在初二过生日的晚上,收到了来自航空公司的节哀电话,通知家属亲人去世的消息,父亲出现在生日宴上,把蛋糕当场砸了个稀巴烂。 这是黑皮笔记本里没有记录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后面没有虐点
第75章 好转 谢书荣坐高铁坐得有些累,长椅让给了谢风,他倚着长椅靠背,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头:“想聊什么?” 谢风皱眉,不满意他的态度,但也没说什么:“来之前我去了你开的酒吧。” 谢书荣声音凉丝丝地:“私闯民宅,亏你做得出来。” 谢风自顾自说:“我在你卧室看到了一些……影响很不好的东西。” “……”谢书荣握紧了拳头,脸色冷得能冻死人:“谁让你乱进我房间的?” “你是我儿子,花着我的钱,我想干嘛就干嘛。”谢风沉着嗓音质问:“你又开始玩相机了?” “我一直都玩。” 谢风眼底翻起暗流,意有所指:“是因为那个叫汀野的男生?” 谢书荣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半垂下眼,不躲不避地对上父亲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片刻后谢书荣浅浅地笑了起来,整张脸变得生动有趣。 谢风眉头紧锁,脸色更加不悦:“你笑什么?” “爸,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从来不给你拍照吗?”谢书荣明白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也不指望他会回答,便说:“因为摄影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它记录的东西必然是漂亮且充满意义的,而你的身上既没有浪漫,也没有意义。”谢书荣说得很慢,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准确:“我承认你在事业上确实非常强大,很理智,有着超乎寻常的决策力,是我想要学习、敬佩的优秀家长。” “但你也只有这点值得吹捧,其他方面甚至不如幼儿园小朋友,思想狭隘,冥顽不灵。” “谢书荣!”谢风这下是真恼火了,眼底能明显看到怒火:“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你妈妈她……” “我妈妈她很好,我也很好,就算我谈的对象是男孩子、学业倒数第一,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怪我,是你一直在道德绑架我,总是以自己的标准来取代妈妈,你真的很适合做商人,可惜太卑鄙了,不适合做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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