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野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用着这些软件,眼皮很重地盖在瞳孔上,每一次眨眼都像是要睡着般,面对朋友的质疑他闭口不谈,两耳不闻窗外事。 “汀野!我他妈问你呢,别给老子装聋作哑,那狗东西就是想熬死你,你就这样?” 汀野竟还真的点头:“那就熬吧。” 贾小五差点没撸起袖子干一架:“你说什么?你他妈有本事就再说大声点。” 汀野终于舍得抬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眼下挂着乌青,神情疲倦但又格外坚定,贾小五在这样的注视下渐渐安静下来,等着人开口解释。 结果汀野一句话也没说,拎着电脑就往楼上走。 “不是,你什么意思?”贾小五左右看了一圈,只找到角落里的扫把,他举起来,表情很凶恶:“你今天要是上去了,我贾小五下次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信不信?” 藩何反倒成了那个劝架的,他死死按住即将爆发的人:“冷静冷静……” 汀野头都没回,踏着拖鞋回了房间。 贾小五体内血液翻滚,怒气滔天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瞪着眼珠挤出一句:“疯子。” 就这么持续低迷了一周后,汀野在某个深夜结束了微醺酒场的工作,按照往日习惯,在如意来餐厅附近等人。 汀野倚着暗处的一根电线杆,秋意凉风顺着广阔天地轻俯而下,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吹散些许。 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其他什么,这段时间汀野怎么等都等不到谢书荣,一次都没有过。 就好像对方再一次凭空消失,而汀野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打探消息,他每天只能挤出两三分钟,站在这里背对着生活偷偷喘息片刻,勉强能让自己还算个活人,不至于太麻木。 如意来门口走了一批又一批人,里面没有熟悉的身影,汀野在心里默数着倒计时,累积到三百秒后,他转身离开。 等不到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只停留了五分钟,而之前等到的那几次,汀野最少也呆够了半小时,短短几百秒,根本达不到谢书荣应酬结束的万分之一。 当然,也可能是谢书荣的爸爸听从了姐姐的建议,不在强求一名大学生到处应酬,他可能终于不用再实习,可以安心的到处玩耍。 有点失落,不过还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就在汀野彻底放弃,一股脑反思自己为什么只有见到谢书荣才会感到开心,而不是其他猫猫狗狗时,那个如同上瘾般的人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西门巷子里。 巷子拐角处有盏灯前两天不巧坏了,前往‘醉生梦死’的途中会经过这一小段漆黑,起初汀野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即将跨过黑暗,走进一盏新路灯的前一秒,黑暗中突然传出一阵闷响。 类似于肉.体被什么东西重力一击,除此之外还有几丝压抑的呜咽声。 汀野脚步一顿,打开手电筒朝声源处照去。 不待看清,就见一个漆黑的影子从角落里冲了出去,速度快到汀野差点以为是只耗子,紧接着谢书荣就出现在了手电筒灯光下。 这次没有高定昂贵的西装,也没有整洁干净的白衬衫。 他整个人像在地上滚了十几圈,肮脏、混乱,秋衣外套随意丢在脚边,遮住了什么东西,头发一团糟,以往白洁温和的脸变得灰扑扑。 谢书荣站在原地,惨白的手电光照得他眯起眼,嘴角被人打破了皮,淤青混着鲜血挂在那,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可能是看清了打手电的人是汀野,谢书荣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迅速低头,将双手背至身后,似乎还想往黑暗的角落里钻,想躲这束突如其来的光柱。 汀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两步走到他面前,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谢书荣还是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沾了灰的鞋,有种做错事被家长逮住的笨蛋小孩。 汀野懒得跟他磨蹭,伸手就要去抓他背在身后的手,谁知刚碰上就又被他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你躲什么?”汀野语气不算好,但也没有再强行去抓他,只是说:“过来。” 谢书荣非常小心地窥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缓缓伸手,汀野这次稳稳握住了,手机灯把掌侧的擦伤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有一些碎石。 汀野问:“刚才那人是谁?” 谢书荣没吭声。 汀野又问,言辞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意:“是不是他打的你?” “不是……”谢书荣大概被冷风吹久了,嗓子有点哑,气势不足地小声嘀咕:“是我打的他。” 汀野:“……” “你打的他,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汀野简直气笑了:“怎么,那人身体是水泥路做的,你一拳下去还能整个擦伤?” 谢书荣心虚地吐了两个字:“……互殴。”而后又怕汀野接着嘲讽,还特意强调道:“他比我更惨。” 汀野:“……” 谢书荣缩回手,弯腰去捡脚边的外套,被衣服压在下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那是一个眼熟的纸袋。 谢书荣把纸袋递到汀野面前,表情有讨好他不要生气的意思,笑着说:“我姐姐今天出差回来了,给你送绿茶饼。” 做工精致漂亮的纸袋上还有店铺的logo设计图,周围所有东西都在打架中变得脏污难看,只有它被小心地保护着,成为了方寸间最为干净整洁的东西。 汀野盯着那只抓握纸袋的手,很难去形容这一刻的心情,算不上很高兴,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喜,更多的是心脏酸胀,有点心疼。 是的,很心疼,但又跟平常有些微妙的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汀野没有立刻去思考,他伸手接过纸袋,声音终于软了下来。 “走吧,先回去上药。” 谢书荣落后两步,汀野走到养生酒馆门口,这才发现今天对面酒吧没开门,奇怪道:“你们放假?” 谢书荣摇头:“经理昨天辞职了,还没找到新人。” 嗯,听起来更可怜了。 汀野柔声问:“没其他兼职员工吗?” 谢书荣坦白:“我其实不管酒吧生意的,全是经理在管,所以对于店里有没有雇佣员工不是很清楚。” 汀野震惊:“那你怎么开工资?” 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汀野突然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可是比富二代还富的豪门少爷,少爷不管手底下有没有人,经理只需报数值,少爷就会眼都不眨地打过去。 毕竟,上流人开店也是玩儿。 “哦。”汀野把路让开:“那大少爷麻烦开个门。” 谢书荣盯着漆黑一片的玻璃门,说:“没有钥匙。” “你没有什么?” 谢书荣垂下眼,重复:“钥匙。” 汀野深吸了口气,感到不可思议:“你别告诉我连备用钥匙也在经理那?” 事实证明,只要老板把甩手掌柜做到底,这世上就会多一名累死累活的经理。 汀野心说他不辞职谁辞职? “你要不……”汀野撇向谢书荣受伤的手,犹豫着说:“先去我那处理一下?” 谢书荣抬起头,路灯将他漆黑的眸子照得发光,期翼地问:“只是处理一下吗?” 不然处理两下吗? 汀野动了动唇,把这句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去。 “可以借住一晚吗?”他又问。 谢书荣头发沾了不少灰,脸大概被人狠狠按在墙上过,侧边有明显的灰黑,倒是那处诱人的、漂亮的莲花印意外干净,当他这么直勾勾看人时,让汀野想到了流浪小狗楚楚可怜的样子。 虽然谢书荣说对方比自己更惨,而且从那道逃跑的黑影来看应该不假,但汀野还是觉得像大少爷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又家财万贯的人,吃得亏要更多。 好半晌,汀野才开口:“可以。”
第30章 睡一块了吗? ‘醉生梦死’的舞池里站了许多人,巨大的音乐震耳欲聋,藩何半只脚踏在卡座上,举着托盘大声喊:“喂,角落那个朋友,你赌的酒还要不要了?” 那个朋友明显喝高了,伸着手指向楼梯口路过的汀野:“要啊,怎么不要?” 藩何白了那人一眼,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瓶旺仔牛奶丢过去,对方一摸,咦道:“你家85年的拉菲怎么这么小?” “……”藩何极其耐心:“那是82年大哥,我嘞个娘唉,就这破酒吧还有拉菲,我老板不得原地飞天,哥你快别扣我家沙发底线了,你手上那旺仔……不是,你手上那85拉菲要倒了!” 谢书荣跟在汀野身后扫了眼,评价:“你家经理很有人格特点。” 汀野见怪不怪,领着人上二楼问:“什么特点?” “会说相声的善良笨鸟。” 汀野笑了笑,绕过走廊边未及时丢弃的垃圾,推开休息室的门。 “东西有点多,你先坐。” 这是谢书荣第一次踏入别人的私人领地,小巷两边的建设布局是相同的,这间休息室与对面落地窗也是一样的格局。 相较于开学时,屋内倒是干净不少,角落放了一个老旧书架,架子上只有最顶层搁置了专业书,其他地方都被白纸覆盖,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小半面墙。 谢书荣脚步一顿,续而礼貌询问:“我可以看看你的书架吗?” 汀野蹲在边上翻箱倒柜:“随便看。” 书架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灰尘,谢书荣担心打乱顺序放不回去,只从最边上抽了一张出来。 铅笔素描图。 右下角勾了日期,四年前七月。 是盛夏。 “奇怪……”汀野小声嘀咕:“我记得上次藩何中奖得了瓶碘伏来着,怎么不见了。” 谢书荣垂眼,看见白色药箱里的东西都被倒了出来,许是太懒,有些吃完的空盒也堆积在里头,其中促消化治胃病的药很多。 “找不到就算了。”谢书荣说。 “当然不行,哪有受伤不消毒的……”说着汀野唉了声,从不知道哪个药盒里扣出一瓶碘伏:“我就说有吧,还好没过期。” 谢书荣的视线从吃空了的消化药上扫过,眼神隐晦不明,他把手里的画稿放回原处。 “别站着了,过来。” 擦伤很好处理,汀野握着谢书荣的手背,用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微凉手骨修长暂白,不经意间撩过滚烫心底。 汀野不喜欢一个人开敞亮的灯,每次进门都是习惯性去按桌边台灯,这次也不例外。 昏暗视野下,谢书荣看见他格外认真细致的脸,不知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故意为之,在收拾完后,汀野俯身朝谢书荣掌心吹了口气。 “完美。”汀野说。 谢书荣睫毛颤了颤,蜷缩着手指,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去洗个澡。”汀野把翻出来的药箱又一股脑给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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