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队里也是硬板床,但总归不是自己的地盘。 相对陌生的环境,并且……岑黎看了眼隔壁的两个大爷,一个背着身,断指,还在坚强地给谁发消息,屏幕上全是玫瑰花的表情。 而另一个正翘着二郎腿,躺平听悬疑小说,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 “不回去的话,今天就要跟两个大爷一块睡了。”岑黎讲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 温南星仿佛看见了俩大爷射向他们的眼神,充斥着:怎么?和我睡你不满意? 温南星纠正他:“是一块住。” “在一间病房里,合宿。”他补充。 “差不多。”岑黎挑眉,“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出去吃饭。” 温南星看了眼时间,再转回去看他:“出去吃?” 岑黎环胸颔首:“虽然不能逛街,但是出去吃个晚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将近五点,路上车流量比中午多了将近一倍。 两人没驱车,而是选择步行,在医院附近的小街上找了一家面馆,倒也不是因为他们的饮食习惯以面食为主。 只是因为这家店的人是附近最少的。 店主是个中年大娘,擦着和东北花袄一般艳丽的口红,对每位客人都是笑脸相迎,一会儿倒茶水一会儿攀谈闲聊。 精神气足呢。 老式收音机正时髦地播放着电台情感类栏目,但实际上是一种新型八卦方式。 男女主持人读网络投稿人的经历,基本符合霸总小说情节,白天鹅回国发现爱的是丑小鸭,还有现实版追妻,天天缠着对方嘘寒问暖…… 岑黎听到最后,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么喜欢,当初还不珍惜,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岑黎拿筷子搅了搅牛肉面,微微有些不快。 温南星惊讶他也在听,埋首吸溜面的同时“唔”了一声:“也许是当时是没意识到,后来才想明白吧。” 岑黎心道,那火葬场都烧到自己脚边了,还意识不到,活该追妻。 “你谈过恋爱吗?”温南星忽地问。 岑黎一口面差点喷出去,紧急下咽:“怎么这么问?” 他眼观鼻鼻观心:“没谈过。” 然后温南星没声了。 就,连“嗯”都没说。 搞得岑黎心慌啊,他快速偏了下头,发现温南星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嗦面,仿佛方才真是随口一问。 岑黎表面上听着电台,实则背地里心绪已经飘到了外太空,脑子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边说他要是不在意你管你死活呢,一边又说你见他对谁不是这样温和? 各执一词。 抛出问题的人永远是胜利者,更何况关于感情上的事,是一道千古难题。 所以在岑黎陷入思维反刍,将恋爱这个感性的问题反复咀嚼,也解不出来的时候,他决定直截了当地把问题丢回去。 “那你呢。”他问。 温南星茫然抬眼:“嗯?” “呲。” 岑黎开了罐汽水,重复:“恋爱。” “没有谈过。”温南星摇摇头。 靠,还是暗恋。 该不会是青春疼痛文学吧? 岑黎轻咳两声,佯装不经意地追问:“怎么不谈一个?没有喜欢的?” 温南星想了想:“家里不同意。” 靠,还有阻碍。 难不成是个穷小子? 听到这个回答,岑黎滞楞,他万万没想到是因为家庭的原因。 一个浪头尚未平复,另一个浪头又掀起,于是他越想越乱,越乱越想纠结。 “哎呀,现在的小年轻,喜欢就大胆说啊,都闷在心里那叫谁知道。” 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岑黎猛地抬起脑袋,心脏剧烈跳动,看见大姨是对着那台收音机愤愤不平,才又松了一口气。 但有一点大姨说对了,喜欢就大胆说,反正他现在没有谈恋爱,自由身。 所以万一呢? 人们果然都爱幻想万一。 “要不要买点洗漱用品?”温南星这时候问。 岑黎回过神来:“啊?好……好可以。” 两人跑了一趟便利超市,索性又在附近来回走动了一会儿,再回到医院已经将近八点。 岑黎还没换上那身病号服,但只要在这空间里,大多数人都会默认:这是病人。 也幸好他们早有预料,带了些简单的衣物。 旁边两位大爷都没有陪床,也不知道是家人已经来过又走了还是其他,总之晚间的洗浴间是属于他们两位后来者的。 三人一屋的病房里有且仅有一间卫生间,但有护工的打理所以很干净,两位大爷早早已经洗过澡,躺在被窝里。 老年人的作息比较有规律,且睡觉时间尤其早,所以等到岑黎进去后再出来,隔壁两床早已拉上了帘子,呼吸声趋近平稳。 “我好了,你去?”岑黎擦了擦头发,问他。 温南星:“好。” 进去的时候,浴室里还弥散着残留的氤氲水雾,清新的沐浴液气味满斥鼻腔,是今天新买的,只有一瓶。 温南星挤出一小坨稠状液体搓了搓,又嗅了两下,没想到是这样浓郁的味道。 等冲散身上的泡沫,在洗浴间里吹干头发,雾气已经散了不少,可临出去前,他又抬手闻了两下。 方才岑黎身上有这么香吗? 温南星记不清了,也或许是他用太多,以至于周遭都是这股幽莲的芬芳气味。 岑黎自然也能闻到。 “你……”胸口剧烈起伏,岑黎有点儿分不清这是香还是蛊。 除去早已陷入梦乡的两位大爷,这一方小天地里似乎仅剩下他们两个人,甜腻的空气几乎让岑黎大脑缺氧。 温南星停住朝他走过去的脚步,鼻子小幅度地皱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味道太大了吗?” 那还是他自己挑的沐浴液。 果然香氛还是过冲了吧,不适合在公共场合用,温南星想。 “没,不是,挺好看的……呃我是说好闻。”脑子里一团浆糊,岑黎压根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在乱吐什么呢,要命。 温南星抿了抿唇,显然不太相信岑黎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一会儿再冲一下吧,他边想着边将陪床支开,折叠床自带软垫,不算硬,但是岑黎还是临时买了被子,铺在上边。 然后自己躺下。 温南星站在他边上,,迟钝地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睡这里了,我是陪护……” “哦,我习惯低一点儿的床,” 低一点儿……? 温南星看向他那张能望见病床床底的小矮床铺,有点儿为难大长腿。 “可是这样你不会觉得——” “呀都快九点了,赶紧躺下吧,跑一天累死了。” 温南星:“……” 但霸占了他床位的人不挪位置,温南星也没办法,只能慢慢吞吞换了双鞋,然后掀开被子钻进去。 躺平。 然后灯就被灭了,病房很安静,隔音也很好,至少他们听不见在外巡视查房的护士们。 或许是一天下来真的疲累了,温南星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后很快便进入混沌。 时钟始终滴答行走,看不见明确的时间点,时间流逝便尤为缓慢。 窗外月色朦胧。 无边夜色中,有人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起身。 其实陪床的高度虽然低了些,但是一眼就望见病床上的人影。 温南星躺在干净洁白的软枕上,头发四散铺展而开,显得异常蓬松,像是一团绵软的云。 “这么快就睡着了,还真是一点都不认床啊。”岑黎小声地自言自语,适应黑夜的视网膜将面前人的脸笼罩,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锁在其中。 陷入睡梦中的青年并没有发现自己目前正被人端详着,尤其是对方看宝贝似的眼神。 他只是觉得周围有些热,于是自发性地将手伸到被褥外边。 岑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停顿一下,但却没自作自主地将对方准备透气的手臂放回被子底下。 而是偷偷比划着。 手真小,大概就只有他的一半? 他继续把手探过去,忽地,掌心被猛地压住。 手心贴着手心,很惊人,温南星的力气竟然能这么大,这么……凶。 岑黎心口发麻,瞬时如触电一般想要撤回自己的手,但已经迟了,睡得安稳的青年在触到软肉的时候便下意识伸手攥住了。 于是他也像无所顾忌一般。 靠近……再靠近……快要贴上了…… 明明是毫米的距离,可就在即将接触到某处时,他转移了。 轻轻柔柔的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落在额前碎发。 呼。 胸腔仍在剧烈起伏,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岑黎准备退回自己的位置,保持一个礼貌的安全距离。 可……黑暗里,似乎不止他一个人睁着眼。 “你……” 温南星嗓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恍惚。 四目相对。 心跳声宛如暴风骤雨,狂涛骇浪,不讲道理在他胸腔里来回翻涌。 岑黎听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一根弦“啪”地,没有丝毫预兆般……断裂,裂得彻底。 稍滞,温南星问:“为什么亲我?”
第39章 “你是不是没睡好?” 温南星看着他的两个大黑眼圈问:“很紧张吗?” 才刚过八点。 岑黎端着一碗米汤,眼神幽怨地望向温南星那袋子飘着香味的肉包。 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后护士就提醒他们禁食,直到今天手术前,之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靠输液度过。 温南星又咬了一大口包子,就着一份巴掌大的鸡蛋羹。 美得很。 “有点吧。”岑黎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喝了两口汤,然后将塑料盒丢进垃圾桶。 昨夜的风有点大,所以到现在窗户还是紧闭的状态。 陪护床被收起,岑黎稍稍开了个小缝透气。 然后转头看了眼已经将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温南星。 “那你今天还是别和我换床睡了,那张折叠床太小了,肯定睡不好。”温南星和他说。 岑黎:“嗯。” 温南星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啊衣服,手术服在这里,一会儿要换上。” 岑黎又:“嗯。” 接连两次情绪低落的气音,温南星稍稍滞了下,铺床的手一顿,问:“你心情不好吗?” 何止。 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岑黎在心里兀自冷笑一声。 他觉得温南星的睡眠质量一定很好,至少在那种……被人偷亲的情况下,他竟然能接上原先的梦境,继续安安稳稳地睡。 是的,昨天夜里的温南星似乎只是梦游,睁两下眼睛,都不带翻身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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