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黎也转过身,没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他蹙眉,扔给陈跃一串钥匙:“你给小电驴骑回去吧。” “然后把你车借我一下,我一会儿带人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回想了一下某人还没完全痊愈的脚踝,他又说。 陈跃没拒绝:“行,开回我那?” 他瞅着那惨不忍睹的后视镜以及剐蹭的车座:“给你……整一下这面镜子,哎唷,人脸都照不全。” “诶我先说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这回我铁定坑你。” 岑黎瞥他一眼,爽快:“成。” 陈跃嘿嘿乐了几声,喊着张望她小温哥哥的陈妙妙回家写作业。 小姑娘属实不太乐意,只是为了先前答应过的演唱会条件,不得不认命离开罢了。 反正她偷偷加了小温哥哥的电话,大不了回去偷偷联系。 两兄妹走后,岑黎又转身进警察局。 温南星这会儿已经拿到他的钱包,于是岑黎刚跨步进门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手上捏着一张……眼下应该说是半张照片。 小心翼翼地用衣服下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多宝贝似的。 夕阳西下的余晖将门口颀长的身影拖长,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人影,温南星抬眼,发现岑黎不知何时站在玻璃门边。 迎着温南星的目光,岑黎压下心间乱如麻的思绪,佯装镇定般走过去:“找到钱夹子了?” 温南星点头,唇角弯着一抹弧度,心情看似很好。 他问:“那两个人是被拘留了吗?” “不知道,严重的话可能吃得吃牢饭了。”岑黎答。 温南星意味深长地“啊”了声,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看两混混作案的形式,大约是惯犯。 作案时间间隔虽短,但地点换得快,且都是人烟稠密道路复杂的地段,不会蠢到每次都在同一处地方偷抢。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遇上的岑黎是个硬茬。 好处没捞到不说,被人教训了一顿接着还得继续受罚……也算是罪有应得。 两人一站一坐,岑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他……手里的相片。 倒着,所以看不清脸。 俯视,所以能知晓全貌。 一个笑容同温南星一样温润的男人。 沉声半晌,岑黎开口:“走吧,去医院。” 温南星楞了一下:“你受伤了吗?在哪里?” 岑黎差点气笑:“我没受伤,倒是你,腰磕到树都没痛觉吗?” 温南星一下顿住:“……” 娇气得很,被人说中便开始叫嚣着发疼。 温南星挠挠脸:“嗯……一点点。” 岑黎面无表情看他,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他吐字:“走。” “等一下。”温南星收起相片,刚起身,又突地滞住脚步。 “怎么?” “盆栽还在里面。” “……”岑黎是真的快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管那破盆栽做什么? “你靠着门,我去拿。”稳住自己躁动的情绪,岑黎搀着他到门口,刚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别乱跑。” 一直到温南星怔怔点头应声,他才再次快步走进去。 三进三出,再出来时,手里确实多了盆植物。 经过一场激烈打斗,这盆含羞草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草。 只不过还真如温南星说的那样,含羞草不是含羞,而是保护自己—— 叶片闭合,蔫巴似的缩在一起,全然没了刚买回来时的盎然生机。 要不是绿叶依旧莹莹翠绿,多半会被不知情人当枯草拔了。 等到开着陈跃的小破车一晃一游荡进入小县医院时,已经是医生们的下班时间。 岑黎娴熟地挂上急诊,大厅里多数是咳嗽发热的小孩以及老人。 而他们两个青年人异常显眼。 骨科诊室叫号颇快,温南星墩地一下被人摁着坐到诊室小板凳,听医生惯例问“哪里伤”“怎么伤”,岑黎答“后腰”“磕伤”…… 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再接着,只见医生冷漠地戴上手套:“转过去,衣服掀起来。” 瞧了眼温南星手肘稍显隐蔽的擦伤,医生又细节地说:“不方便就让家属帮忙。” 时间宝贵,温南星也不扭捏,任由岑黎把自己衣服撩起。 也正是因为处于同一空间的三人都是男性,温南星更加无心里负担,端正地坐着由背后两人查探伤势。 唯一羞愧的可能是:打架的人半点没破皮,他倒是又擦伤又新添乌青块。 温南星想得入神,岑黎却看得揪心。 他不是没见识过温南星皮肤的白净无暇,薄而嫩的后腰因撞击,除了有些淤青之外,倒是没有旁的伤口,可就算是这样,也令人频频攒眉蹙额。 仔细检查完,医生快速手写病历,接着下结论:“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擦点药,注意休息时避开左侧伤口处。” 温南星乖巧地应好,问诊结束,手肘伤口已经进行处理,岑黎去替他取了药。 细细看着单子,岑黎说:“还是老三样,除了擦伤的地方不能用喷雾,淤青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消下去了。” 温南星耳朵听着,脑袋放空。 好半晌,岑黎才唠叨完注意事项,将药瓶和盆栽放在一块。 温南星抬眼,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抿唇笑:“谢谢。” 笑容晃眼。 和外头辉煌的落日一样。 “……”伤着腰了,还那么高兴。 瞥这位乖小孩一眼,岑黎心想,你可别谢谢了,再谢下去,他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第26章 温南星的磕伤并无大碍,手肘微微破了点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 要是不快点就医,那伤口马上就要愈合了。 护士带着他去消消毒,擦上红药水,用时不过十分钟便结束了。 出去的时候,岑黎正坐在铁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眼睛盯着包装纸,似乎能从这些方块字里边看出花来。 盯一会儿,琢磨一下。 不明就里的路人还以为他在阅读什么高深的文献资料。 纯白的鞋尖蛮横闯入视野,岑黎这才抬眼:“哦你好了?这么快。” 顺势递过去一瓶水:“给,刚买的,看你一下午都没喝上几口水。” 矿泉水瓶被送到温南星手里的前一秒,岑黎还替他拧开了盖。 的确,眼前这位刚因“斗殴”从警局出来,以一敌二拳拳到肉的男人,其实很细节。 比如不光给他买水,还给那盆焉了吧唧的草也浇了点。 喝饱水的草们又重新恢复生机,张开叶片,生命力尤其顽强。 温南星证实了盘踞自己心里许久的事实,伸手去接水,却忽地看见岑黎近节指骨处泛着薄红,关节有些肿。 他不是专业的医生,就只能看出这些。 朝他伸来的爪子在半空中悬停了许久,视线也不太对劲,以至于岑黎一下就明白了对方在看什么。 以为他也伤着了? 怎么可能,从火场里钻出来的勇士最能忍疼。 就这一丁点儿红肿,往常的岑黎只会:看一眼,冲凉镇定,然后若无其事甩甩手。 没事人一样。 “刚洗手来着,可能是太冷了,冻得慌。”岑黎换了只手,笑说。 这种话也就能骗骗三岁小孩。 旁边就是卫生间,洗手池前撒泼打滚的三岁小孩被家长桎梏着冲热水,嘴里一个劲嚷嚷着:“烫!水烫!” 于是岑黎又面不改色转话音:“热,烫得慌。” 温南星:“……” “真的,不信你摸。”说着,岑黎打直手臂,诚心诚意地要让他探究。 温南星不吱声,挨着他坐下,拧了瓶盖吨吨吨给自己“浇水”。 接着才慢慢吞吞说:“我不摸,你……也去让护士看一下比较好,有时候自己感觉不到骨头疼。” 那时候就遭殃了,因为身体在进行自我麻痹。 岑黎原本随意慵懒地靠在椅背,发现身侧人长时间、持续且固执地将目光落在他妄想藏匿的手指上时,他倏忽坐正了些。 温南星眸光一转,说着拒绝触摸的话,眼睛却流连忘返。 边抿水边偷偷打量,从凸起的掌骨一路朝上蔓延,到小臂,再落定肩头…… 有时候温南星很想问他,到底吃什么长大才可以拥有到顶破天的身高,还有称得上天赋异禀的力量感。 不是科技与狠活的堆砌。 练得很好。 人们都钟爱美丽的事物,艺术家更有挖掘美的眼睛。 所以温南星带着欣赏的眼神打量完,歪了下脑袋,转而正视他,突然问起:“我们是朋友吧?” 岑黎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嗯?” 先前他认为,他和温南星两人的关系在“没有肝胆相见的熟人”与“吃过很多顿饭的陌生人”之间摇摆不定。 这会儿想得到的关系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就摆在自己面前,让岑黎感到受宠若惊。 当初或许是歉意,是对意外坠楼的青年所产生的一种责任感,又或许是关爱对门邻居…… 不论是哪一种,但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他的初衷早已变质。 朋友? 他期望最好不是。 气氛微妙,岑黎闷着嗓子吐字:“是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们需要同等的待遇。”温南星回答。 换言之就是—— 我看病,你也得看病,我检查,你也不能落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检查一块做。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 岑黎还在愣神,温南星严肃:“快,回来我要检查的。” 像幼儿园老师经常使的那一套,先哄着,不行就出绝招。 岑黎:“……” 冷不丁的,望着青年微鼓起的脸颊,岑黎突然动了动手指。 老一辈总喜欢把刚足月娇嫩的幼儿比喻成白面馒头,圆润饱满不塌陷,皮肤柔软细腻又洁白。 他感觉温南星也没差。 怎么办。 ……好想捏一下。 不自在地滚动喉结,岑黎猛地回过神来,先暗骂自己一声,他真是感觉自己要得病了。 小县城遵循传统,不流行搞这种潮流的同性恋爱。 只听说前几年有这么一对,男生悄摸地和人约着在市里玩,结果被亲戚撞见两人亲密。 家长当天就把人逮了回来,逼着分手禁出门,还托亲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请了法师,觉得那是邪祟上身,会败坏风气。 后来听说男生受不了家里的责备谩骂,跑出去到现在都没找回来,是生是死也不清楚。 闹得风风雨雨。 那会儿岑黎才刚大学,陈跃当时还纳闷:“不就谈个恋爱,男的女的有什么差别,总归不会结婚。”
68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