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揪住李允衣领往上抬,李允不得已掂起脚尖,失去平衡,往后倒。 身子被重重抵在玄关处的墙壁上,江耀宗重复,“你从哪弄来的这个东西。” 李允不吭声,对上江耀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时起先发抖,然后双拳攥紧,就是不说话。 后面几名手下跑过来拦他,提醒他别动手,李允隐约听到他们在说江淮锋特地关照过不能对李允动手动脚的,听得李允极其怪异地笑出来一声。 如今算是江耀宗有求于李允,他不敢做太出格的事。 李允觉得风水轮流转这句话真是有意思,过去哪里会想到江耀宗还有对自己不敢出手的时候。 他的拳头就差挥在李允脸上,却在咫尺处停下,再被手下强行给拉开。 手从李允衣领处松开,李允双脚落地,站不稳,摔倒,在江耀宗离开后许久,才扶着墙壁慢慢起身,走进里面。 客厅的装潢摆设没什么现代的感觉,和这栋建筑物的外观一样,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有年代,又因为这份年代感,彰显出一股非常有钱的气息。 温玫没多久从楼上洗完澡下来,不再是方才那副颓废不振的模样,相反,他见到李允似乎非常兴奋,带着李允参观别墅内收藏的画作,直到来到一幅画前。 李允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画的,一只被钉子钉住翅膀的蝴蝶,一侧的翅膀残破不堪,正在往下掉着碎屑。 “江淮锋起先说你不肯接这活,后来怎么想到给我画画的。”温玫站在这幅画前,歪头,好奇地看向李允。 “想要钱。”李允就回了这仨字。 “原来是为了钱。”温玫若有所思,“陈柏臻是给不到你这点钱吗?” 李允一愣,手不自然地别到身后。 没料想到温玫会提“陈柏臻”这个人,李允也没想过要怎么应对。 李允将头低下,有点无奈。 “这不赖在他身边要钱都得靠他施舍,至少现在这钱是自己挣来的。”反正又没必要对温玫坦白什么,李允开始胡诌。 “赖在他身边只会拿到比这更多的钱吧,他对你小气到这点钱都不肯给?”温玫给李允算起这笔账来,搞得李允更加不自在。 心里随之泛起的苦涩也更多。 “他那样的有钱人就是玩玩我这种的,觉得腻了没意思了自然就把我给踹了,我就算想要他的钱,他也不是说给就给的。”舌头滑过干涩的嘴唇,李允将手别在身后,眼神乱飘。 “他把你踹了?他跟我说,是你把他甩了。”温玫冲李允眨巴着眼睛,露出更多的兴趣来。 “我把他甩了。”李允冷笑,耸肩,“他对你说,是我把他甩了?” 不爽,又重复了遍,心想这人怎么如此阴险狡诈到骗别人说他才是受害者呢。 负在身后的手搅在一起,脑子里的陈柏臻已经被塞进榨汁机里陪伴各种蔬菜水果一起搅拌成了浆糊。 温玫看着李允此刻一副受了气没处发的模样,愈发觉得这俩人好玩。 “怎么,难道他是骗我的?”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谎话连篇的,以后和他结婚过日子,多提防点。”李允好意提醒,温玫“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爷爷葬礼上,他特地要求我挽着他胳膊接受记者采访,说这是直播你肯定看得见。” 李允因讥讽而上扬的嘴角滞在那,然后怒从心中起。 “起先我以为他是想让你吃醋嫉妒,但他后面知道你要来我这,却特地要我向你解释下我和他的关系。” 陈柏臻说怕李允误会,温玫简直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又想让这个人吃醋,又怕这个人误会。 “他怎么知道我来你这的?”李允警觉,问温玫。 温玫回的是,“你听好了哈,李允,陈柏臻叫我和你说,我和他就是单纯的商业联姻,他需要温家的支持,我需要他在集团的人脉,我和他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事情结束后我们就取消这个婚约。” 视线停在李允右脸脸颊的那块疤痕上,温玫微微弯腰,一缕金发从耳后垂落。 盯着这块疤痕看了好一会,才继续说:“至于你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来我这,我想,一个只要一有空就打开平板查看你外出照片,听下属汇报你今天又去了哪儿的变态,知道你会来我这,恐怕也不是难事。” “他居然还在派人跟踪我?”李允有点懵,一时间没法接受这事。 瞧着李允这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温玫觉得这小瘸子真是可怜,话说出口时也带了那么点怜悯。 “他不是一直都在派人监视你么。” “你说什么?”李允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有那么几个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他一直都在派人看着你,李允,你做了什么,他都知道的。”温玫拍了拍李允肩膀,表示惋惜与同情,往楼下走。 剩得李允站在这幅画前,看向这只蝴蝶,这只翅膀被钉住的蝴蝶。 陈柏臻提着俩袋子摁响这栋别墅的门铃时,快到中午,他站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吹到好像鼻涕都要流出来,温玫这才慢吞吞给开了门。 “呦,陈柏臻,改行送外卖啦。”温玫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袋子,他极其不悦地避开,将另一只手里较小的袋子塞给温玫,然后走进屋。 宽敞的客厅里空无一人,陈柏臻将装有食物的袋子放在桌上,在屋内周遭转了圈,随手打开一间房门,里面没人。 温玫打开袋子,掏出里面的塑料盒,打开,是麻辣烫。 “你排了多久的队,那家店是不是人超级多?”温玫迫不及待地坐下,低头喝了口汤。 陈柏臻那会已经把一层楼的门全部开了个遍,扭头忿忿地看了温玫一眼,冷笑,“不多,也就一个多小时。” 不然温玫就不让他进这个屋,非要指名吃那家胡同口的麻辣烫,陈柏臻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出了胡同外,他花重金买通排在他前面的十几个人,这才勉强赶在中午前到这里。 温玫吃了几口,视线又被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袋子吸引住,刚伸手要去拆,那边陈柏臻不咸不淡的嗓音响起,“别碰,不是给你的。” 伸出去的手止住,温玫笑了笑,起身,那会陈柏臻已经走在去往二楼的台阶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陈柏臻,未经我允许就乱闯我家房间。” 陈柏臻单手插兜,另只手已经来到二楼第一扇门的门把上,眸光轻轻往走上来的温玫那飘了飘,极不在乎的姿态轻松显现。 “要你麻痹的管。”接着他用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尤其是温玫那,“你小子是不是又他妈的吸了?” “要你麻痹的管。”温玫回敬。 他照样没什么所谓,手在空中挥了几下,“那我就更得给你屋里头开门开窗透透风了,免得连累我吸二手毒。” 门被重重推开,他走进房间内,转了圈,走出来,接着下一间。 陈柏臻忽然提高音量,在这条走廊内喊道:“你们这种毒虫,自己吸也就算了,别他妈的也骗人跟着你们一块吸,害人害己的。”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画,陈柏臻的目光在这些画上瞄来瞄去。 直到来到这幅画有蝴蝶的画前,眯眼,瞅了会,说:“你屋里怎么净是挂些这种渗人的东西。” 他的手握住这扇门的门把,旁边温玫好心提醒:“这幅就是你现在正在找的那个人画的。” 手在推出后感到阻力时停住,陈柏臻挑眉,立刻就换了个面孔,问:“多少钱买来的,我出双倍,卖给我。” “你想买我还不卖呢。”温玫看着他握住门柄却始终推不开这扇门心有不甘的模样,摇了摇头,“这是我卧室,你要还进去就多少有点失礼了,陈柏臻。” “怎么,你卧室是天堂?我没资格进?” 又推了几下门,打不开,略显尴尬。 温玫双手抱臂,再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个事,于是说:“我听你爸说,你现在正在疯狂抢陈谦致的生意。” 陈柏臻放弃去推这扇门,弯腰,开始盯着钥匙孔思考,庆幸还好这栋别墅老旧,门都是带这种老式锁的。 “陈柏臻,我们都觉得你应该收手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 “我跟他有什么好日后相见的。”他直起身,冷冷看着温玫,脸上带了点揶揄,“难道不是你见你这个老相好现在混得实在惨,开始于心不忍了?” 温玫看着陈柏臻,脸色变得不是很好。 陈柏臻伸手,管他要钥匙。 温玫直接说没有。 他不气馁,跑去另一间屋子,拉开好几个柜子,终于找出一根细细的铁丝。 察觉到门那的声音时,李允站在卧室里惊慌失措。 温玫不久前告知李允待会儿他未婚夫要来,问李允要不要和他见个面,李允当然不愿意,于是温玫就叫李允去卧室躲着,谁料想这个疯子直接搜起屋子来,一扇接着一扇门打开,直到来到这扇锁起来的门前。 正专心致志地用一根铁丝开锁。 “反正我劝你的话就说到这为止,以我对陈谦致的了解,他现在肯定在想法子整你,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嘭”的一声,陈柏臻直接一脚踹在这扇门上,踹得门那边的李允一个激灵,吓得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当初找你订婚,你要我帮你把他搞死,这会不过就是把他赶出了集团,这就心疼啦,温玫。” “我这是要你注意你自己的安危,陈柏臻,别跟我订了个婚,把自己命搭进去,倒头来我成了罪人。” 插进锁眼的铁丝细细地动,“吱嘎——”轻微的一声,门随之露出一条缝。 陈柏臻丢掉铁丝,站在这扇门前。 没有进去。 李允就站在门的那边,本想着也没必要继续躲他,大不了他真进来,先冲他脸上来两拳,再问他为什么还要派人跟踪自己。 但已经打开的门就只是开在那,一条细细的缝,那边的阳光正挤着照进来。 “温玫,我觉得你这人活得蛮矛盾的,你嘴上说着恨死陈谦致了巴不得他立刻去死,真到了这种关头,你还是觉得陈谦致更有本事,在这唱起我的衰来。” 他伸手,去接那条细缝里透来的光亮。 “你让我想起了个人,要死要活的在我面前说不肯做谁的替代,扭头跑去给其他人画假画。” 他对着这扇门一字一句说道。 门那边的李允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画那点破画能拿几个钱,一个吸毒犯的脏钱也敢要。” 语气讥讽,态度刻薄,李允甚至可以想象出,他那张脸上是写满了多少嘲弄与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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