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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不是和陈柏臻生活得好好的吗。” “那又不是我和他的家。”李允无奈地笑了笑，脸上多出些许窘迫，“能不能先别卖房子，算我求你。” 李允想上前去抓住哥哥手腕，和小时候一样有事相求就软下嗓子央求几声，但李允也知道现在还这么做挺搞笑也挺尴尬的。 于是就只能干站在楼道里，胳膊流下的血细细痒痒地打皮肤上滑过，李允又迅速在身后擦去，望向哥哥的眼里皆是讨好与乞求。 “外面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哥哥回屋拿了把伞，接着就拽住李允往外走。 李允不肯，有点生气。 “你凭什么赶我走，我好歹也是你弟弟。” 被推着赶出单元楼，李允是彻底急了。 “哥……哥……”又喊了几声，头顶的伞撑开，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哥哥推着李允的背，一路将李允推到小区门口，李允走得很不稳，最后跌倒在泥潭里，气得连喘上好几口气，说:“你就是不要我了。” 过去的好是过去的好，现在的哥哥是现在的哥哥，每份爱与好都它的时限，过了日期就会变质。 李允不肯承认这份已经变质的感情，因为除却这个以外，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孤零零一个人。 抱着哥哥那点过去的好至少还能安慰自己，哪怕这份安慰已经在事实面前不堪一击。 “话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要卖房子，我有这个权利。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钱，你挣到的钱，你自己留着就行，你别总想着来干涉我的事。” 李允从泥潭里站起身，狼狈地笑了笑。 “我就是不想你卖掉房子，我没想干涉你的事。” 但哥哥抓着李允的手来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头顶的这把伞面上。 “小允，你知道当初是我打电话叫你去见的陈柏臻吗？你知道我这么做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来到马路边，对面绿灯亮起，哥哥牵起李允的手。 “你应该恨我，讨厌我，骂我，打我，这辈子都不愿意来见我，而不是还来找我，求我别卖房子，还觉得那个房子是你和我的家。” 李允默默听着哥哥的这些话，呆呆的。 然后苦涩打从心中起。 李允艰难地吞咽下一口气，冰冷的手在他温热的手掌中变得不自在。 然后就听见哥哥对自己说。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牵你手陪你过马路，最后一次，以后没有了，以后所有的路你得学会自己走。” 李允使劲将屁股往下赖，不愿意，但还是被他牵着往前走，哗啦啦的雨声怎么也挡不住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响彻在耳朵里，心脏跳得好似要从喉咙眼里蹿出，抵不过哥哥的拉扯，李允被他揽住大半的肩膀，今天非得过这个马路不可。 尤为的痛苦，尤为的恐惧，尤为的绝望。 过去无数次像是救星一样来牵李允手过马路的哥哥，在今天终于变得面目可憎，让李允认清，这不是来救自己的男人，这是亲手把自己推进火坑的坏蛋。
第45章 脚步不稳，几度要摔倒，但哥哥掰住自己肩膀强行要往前走，李允喊了好几声“哥”，喊到嘴唇哆嗦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左腿的疼变成了一种麻，整个人也是麻木的，脚下的斑马线不再变成漩涡能将自己卷进去，而是一道道向上的利刃，每走一步都能扎在心上。 “哥……”李允想说能不能别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要亲手斩断过去的一切，无情到丝毫念想都不给李允留。 “以前不说怕你难过，现在我想和你讲清楚。小允，我当年是看你实在可怜，毕竟是我妈的过错导致你残疾，我觉得我妈有责任，想替她赎点罪。” 伞塞进李允的手里，拿不稳，掉落，身子也随之慢慢往下坍陷。 在完全瘫在地上以后，李允瘦弱的肩膀抖得好似秋风中的落叶。 被抛弃了，李允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哥哥重新捡起地上的伞，再度塞进李允手里。 没有拿，还是丢在地。 对面绿灯已经亮起。 他刚准备走，裤脚被李允攥住。 “那你现在，还把我当作你的弟弟吗？”李允知道今天见他的结局不会美好到哪去，但也没真想到他能绝情到这种地步。 这个问题是所有今天这一切的最后底线。 “我不觉得我还配做你这个哥哥，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弟。” 哥哥迈开脚步，李允攥住裤脚的手也随之掉落。 很长时间里，李允都瘫在那，过去从未有哪一刻像今天这般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被丢弃，往日无论什么样的好，都在这里全部不算了数。 不知道红绿灯换了几个轮回，雨依旧下个不停，李允觉得头晕眼花，左腿的疼再度袭来，痛到他咬牙，在雨里身形摇晃，几近要彻底倒下。 想站起来，试了好几回，没力气，最后还是瘫在那，难过这才涌上心头。 然后开始哭，哭到肩膀一下顿住，又一下颤着，差点背过去。 直到察觉到头顶有把伞撑过来，低着头先是看见一双皮鞋，顺着西装裤往上，陈柏臻站在李允面前，手中的伞又往李允那移了移。 一丝如愿的笑意浮现在他嘴角，在围观了整场好戏，在发现李允无论如何都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后，他出现。 这又是一条崭新的，铺向陈柏臻的路。 李允停止哭泣，甚至将脸上所有的悲伤都敛去。 如今的自己太过于狼狈，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很可笑。 纵使下着大雨，他站在雨里还是这副能从所有肮脏泥泞里独善其身的模样，让李允产生艳羡的同时，自卑也随之而来。 他的目光先是上下打量了遭李允这个人，接着盯着李允流血的左胳膊看了会，白纱布在和哥哥拉扯中掉落，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肿胀到失去知觉，按在地面上的左手周遭流了一圈的红血水。 但李允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除却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哭到发红的眼眶。 “为了见这个哥哥，费这么大周章啊，李允。”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想给李允擦脸，被拒绝。 不光拒绝，小瘸子还尤为倔强地想要再度从地上爬起来，爬不起来，陈柏臻伸手要去扶，再次被拒绝。 几番拒绝下来后，他脸上的神情必然不会好到哪去。 李允看着，在心里忖度他这气究竟生到了何种地步。 这次逃跑对于李允而言损失有点大，哥哥彻底和自己断绝关系，家里那套房子也没办法拿回来，身体受了伤，还得被陈柏臻看笑话。 属于稳赔不赚的买卖，李允觉得有苦说不出的同时也认了，单是瞧见陈柏臻此刻怒不可遏的模样，李允就在想，如若不到这种地步，他这副憎恶自己几乎到了极点的表情又怎会出现。 “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见他。”李允不谈后面哥哥抛弃自己的事，只把矛盾对准陈柏臻的不允许，大有把错误全部归咎到他身上的意思。 听得陈柏臻冷笑，伸出去要去扶的手改为直接揪住李允衣领，用得力气很大，直接将李允从地上拽起。 还是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离开陈柏臻的伞后，才勉强站住。 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你哥对你其实很残忍的，是你自己不相信罢了。”他再度将雨里的李允将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去揪李允衣领的手放回了裤兜，然后在里面握紧，“我不让你和他见面，其实是为了你好啊。” 话里是习惯装好人的那种口吻，只是这次多了点不甘心。 泪水再度蓄满眼眶，李允偏过去头，将眼泪抹掉，然后更多的泪像掉线的珍珠往下落，不断抹去，不断流。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允同样握拳，将话无比凶狠地说出口。 想拿榔头回去敲碎哥哥的脑袋不假，但李允很清楚，和陈柏臻的联结从最开始就是不正当的，哥哥是诱自己上当的饵，陈柏臻是来捕自己的网。 全都不是好东西。 和哥哥的这笔账李允还没想好怎么算，但和陈柏臻的旧账新仇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我当然不是了，我也没兴趣做个好东西。”陈柏臻根本不在意这样的话，不光不在意，还能坦然接受这个身份。 李允看着他这样的姿态，身子突然抖得厉害。 在这样剧烈的抖动中，陈柏臻将伞再度笼罩在李允头顶，抓来左手，用手帕擦干净手臂上的血迹，掀开袖子，看着伤口皱眉。 “王嘉璟说你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李允却说的是，“我不想给我哥还债了，你找他要钱去吧。” 陈柏臻继续问:“他们明知道你腿不好还让你爬梯子是什么意思，欺负你吗？” “那个协议你拿出来，作废，你现在去管他要钱。” “你对医生说你左腿疼，具体是哪里。” “我现在后悔了，陈柏臻，他欠的债他自己还，你找他要去。” 句句答非所问，鸡同鸭讲，都不想回彼此的问题。 很艰难的对话，很无效的沟通。 陈柏臻不禁开始想，究竟是从过去哪个节点开始，李允开始处处和自己对着干，说一句呛一句，关心还是示好皆被堵在心墙外。 先前陈柏臻还以为李允是没力气再站起来，现在再看，感觉就像个守在作案现场专门等他来的疯子，所有的悲伤难过都在见到他以后全部摒去，然后将自己的行径毫不遮掩地展示给陈柏臻看，告诉他:看，这些全是我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陈柏臻不可能不懂，让他觉得可怕的不仅是得知李允逃跑，还有李允这种为了逃跑开始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疯劲。 这是在这回逮到李允后陈柏臻非常有感触的一件事。 上次轻微感受到的时候，是在海边没有讨到李允的那句生日祝福。 时间分秒流逝，小瘸子站在他面前，尤为故意地就这么等12点过去，然后眼睁睁要去看他眼里的失落。 好似能亲手给到他惩罚。 “你知道你现在受伤了吗？”陈柏臻皱眉，去问李允，想知道李允究竟还能不能看清自己所处在什么状态。 浑身湿透，胳膊流血，在不停地发抖，好像轻轻一碰就能跟着往下倒，却还要站在陈柏臻面前，逞强，用无比厌恶地眼神去看他，去攻击他。 让陈柏臻思考，李允是不是真的在惩罚他，以自己作为代价。 “我受不受伤，都和你没关系。”照旧不松口，一定要继续把陈柏臻往外赶。 “那你总得去医院吧。”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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