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臻长长呼出一口气,看上去挺不得劲的。 “这些天是不是都没怎么睡好。”陈柏臻记得李允有几回夜里做噩梦吓到尖叫哭泣,接着又会往陈柏臻怀里钻,然后继续睡。 陈柏臻没舍得叫醒,就让李允继续睡,但感觉得到李允会睡不好觉。 李允知道这是个理由,足够搪塞他的理由,但不是能够长久的理由。 于是转身朝里躺去,说:“困是一回事,不想和你做也是一回事。” 陈柏臻愣在那许久,觉得胸中有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他伸手将李允身子扳正,开口语气不善,“你几个意思,上次你说疼,我不也跟你道歉了。” 陈柏臻想的要是还介意就今晚上再给道几个歉好了,他也承认他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 “不仅疼,还提不起兴趣。” 陈柏臻:…… 李允怕他拿以前那种借口反驳,又补充:“我是尿的出来,但那种感觉越来越短,不好玩了。” 话毕,又转身朝里睡。 再度被陈柏臻扳回。 “你今晚上再给我个机会试试。” 李允皱起脸,露出无比的厌恶。 “不要。” “这么狠心?” “不要就是不要。” 李允这次使劲往沙发里缩,将脑袋埋进角落,怎么着都不肯再露脸。 陈柏臻不死心扒拉了好几下,见人死活不肯,也觉得没意思了起来。 很气,撒不出去。 有点委屈,无人诉说。 然后就从李允身上起来,先是围着沙发转了俩圈,好像还在构思能不能挤进去睡的可能性。 发现实在没有,站定了会,最后躺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还把茶几给往外挪了挪,抱起那只被他扔掉的兔子,睡觉。 又过了会,桌上那只小灯被他关掉。 客厅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宁静再度袭来,这次是将客厅的二人包裹。 “我爸是不是对你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他突然开口,听上去还有点没能消解的憋屈在里头。 “我觉得你爸说的话挺有道理。”李允还是朝里睡,脸闷在沙发的角落,平静地开口。 “你上回说我妈的话有道理,这回说我爸的有道理,你比我还像我爸妈的好大儿。” 李允又说:“你爸妈挺会为你着想的。。” 严格来讲,李允那个去世的爸爸也算不上爸爸,妈妈就更别提了,李允一直有在观察别人的父母,然后在揣摩人家父母都是怎样对待自家小孩的。 觉得好奇,因为李允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我爸妈的话那叫洗脑,你别被他们骗了,这夫妻俩心都是黑的。” 上次母亲突然拜访已经够让陈柏臻头疼,这次父亲收买王嘉璟才得以和李允见面,陈柏臻知道后就打给王嘉璟痛骂了一顿,但李允回来以后见自己还是和见坨屎没了分别。 “你放心,我爸妈不会再来找你,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个很没必要的保证,至少在李允这。 陈柏臻父母再见不见自己其实没什么所谓,李允甚至觉得他爸妈说话已经够委婉的了。 父母无论如何都会为孩子着想,李允从小就从别的孩子父母那看出来的。 “你应该听你爸爸妈妈的话,爸爸妈妈肯定是为了你好。”这话里带了点让陈柏臻非常不爽的说教。 不知道是不爽在了这份说教上,还是不爽在了根本没办法从李允话里听出其他意思。 李允就是单纯地在劝说陈柏臻。 这让陈柏臻心烦意乱,李允已经不止一回提到要让他结婚的事。 好像那种赖着屁股不肯走却频频被对方赶出家门的落汤狗,陈柏臻一想到李允这是从肉体到精神全方位无死角的嫌弃,心里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但他还是缓下语气,继续说:“我爸妈是为了我爷爷的财产才到处张罗我的婚事,他们没你想的那么高尚,眼里全都是生意,我但凡做事输给我堂兄,他们肯定过来骂我,让你偷跑了的那次就是,是我妈嫌我丢了项目,找我算账。” 他转身,朝着李允那个方向。 “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吵架,我爸就指着我妈鼻子说,要不是当年你怀了我们女儿,根本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我妈就反驳我爸,叫我爸少装,分明是为了她家的钱才结的婚。” 李允忽然来了兴趣,转过身,问。 “那是你的那位姐姐,是吗。” 陈家人鲜少提及的这个人,连新闻都很少写过。 “嗯。我姐十八岁的时候,在家里跳楼自杀,因为我爸妈不同意她和一个唱歌的私奔,后面这个唱歌的又是去夜店泡妞,又是骂我姐,打我姐的,让我姐伤透了心。” “这种渣滓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还混成了个大明星,花大价钱买断了和我姐的这个新闻。” “你爸妈不生气吗。” “生气?怎么会生气,他们生怕这种事传出去丢了陈家的脸面,巴不得谁也不提。” 李允往沙发边挪,“你爸妈这么狠的心。” “他们做事一向如此,我觉得我爸妈不合这么多年却不肯离婚的原因,就只是为了钱,凡是有损他们名誉的,让他们得不到好处的,感到脸上没光的,一律不会去做。” 陈柏臻在黑暗里抬头,去看沙发边上李允探出来的脑袋。 很模糊,但习惯了黑暗以后,看得见。 “我爸说话很刻薄,赚的钱没有我大伯多,他在我爷爷那讨不到好的时候,就会回去为难其他人。” 陈柏臻心想说点他爸的坏话多少让李允心里好受些,果然沙发那边李允的眼睛眨了眨,在黑暗里短暂的亮堂起来。 “新闻上说,你是你爷爷最喜欢的那个孙子。” “因为我很能赚钱,长得又帅。” “嘴闭上。” …… 李允将脑袋缩了回去,重新躺回沙发,将毯子盖好,准备睡觉。 下边陈柏臻突然伸过来手,要牵李允的手。 被李允一巴掌拍了回去。 陈柏臻彻底不高兴了。 “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我家的破事,你都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想和李允做点交换,纵使今晚上爱是一点做不到,他还是想从李允那扒拉点什么过来,得不到一点这个人身上的好,陈柏臻觉得难受。 李允刚要张嘴说,他立马抢回。 “别跟我说你那个哥。” 李允无奈,本来就没想和他说这事。 “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玩得很好的朋友,是周生桦的弟弟。他听力有点不好,放学总是和我一起回家。” 李允的嗓音缓缓响起,在这个宁静的夜里。 李允内心平静的时候说话总是沉沉的,像是山涧里并不起眼但独自流淌得很清澈的泉水。 这是和李钰完全不同的声音。 “我画画就是跟在他和他哥屁股后面学的,他非常有天赋,还聪明,但是耳朵不灵,得提高声音或者在他耳边说才行。” “你们玩得很好?你哥怎么没和我提起过这事。” “可能因为,他最后去世了,我哥没忍心说这事。” 陈柏臻没有说话,就让宁静充斥他与李允二人之间,好像这条山涧的溪流终于有了个机会,汇进河海里。 “你现在还会难过吗,因为这事。” “不会了。当时他在日记里写,活着被人欺负是件痛苦的事,他觉得没有什么比结束这份痛苦更重要。” 李允叹了口气。 “他现在再也不用承受这份痛苦了。” 李允想,或许他当时真心觉得只能那样做,但对于他的家人,打击是巨大的,也让李允一想到就精神恍惚,后面只能逃避,然后在多年后才说出来。 “你姐姐离开,你一定很难过吧。”将心比心,李允知道陈柏臻肯定是痛苦的。 “嗯,难过。”陈柏臻说得很真诚,又因为无比真诚地这样说,让李允一下就感受到了他嘴里的“难过”二字,像是心脏被狠狠击中了一样。 李允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所以后面动了点关系叫人把那个唱歌的封杀了。这鸟货跑去国外继续唱,混得还是不错,我打算哪天高兴,在我姐祭日那天找人把他嗓子给毒哑,叫他还敢上台唱歌。” 李允听出他话里莫大的恨意,默默将身子往沙发里缩,陈柏臻抱着他的玩具兔子就睡在下边,李允早就在黑暗里瞧见了兔子的轮廓,伸下去手,一把摸到兔子耳朵尖,绒毛软软的,手感很好。 然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玩具兔子,就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姐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李允又摸了几把兔子耳朵柔软的毛,甚至还摸到了那块被自己缝上的地方,密密麻麻不算整齐的针线。 “那为什么你妈妈说,你后来把这只兔子锁进了箱子里。” “因为这只兔子被其他人抢走过,再拿回来的时候我很生气。” 所以代替惩罚,将它锁进了铁箱子里。 直到李允离开他的那些日子里,他才再度拿出来。 后半夜李允并没有睡得很沉,客厅的空调开得有点冷,李允最后起身,在黑暗里看到陈柏臻蜷缩起身子,像极了一条丧家犬。 于是毯子盖在了他身上,李允自己回卧室睡。
第40章 陈柏臻回来的第二天清晨,天气预报说的那场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出来。 李允睁眼,就瞧见身边的他不知何时又睡了上来,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侧身对着李允,露出结实的胸膛。 李允盯着看了会,有点诱惑力,但不多,主要是上次被他抓包以后真的很丢脸。 想到这李允就觉得羞愤,起身,对着这张脸隔空恶狠狠挥去几拳。 约莫是感受到李允拳头带起的一点微风,陈柏臻本来就没真睡,主要是想把胸口露出来看李允往不往怀里钻的。 睁开眼,真是扫兴。 “你几个意思。”他不爽。 “你早就醒了。”李允也不爽,这狗东西预谋已久,就等着自己上钩呢。 还就真差点上了他的当。 “对,不早醒还不知道你对我这种事,想做什么,谋杀吗?” “你这种坏事做尽的垃圾还需要我谋杀,你走路上就够被雷劈了。” 窗外一道惊雷还就真劈下,哗啦啦的大雨随之而来。 李允和陈柏臻俩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都说不出话来。 洗漱后到吃完早饭,都挺安静,直到出发去画廊,陈柏臻拦住李允。 “坐我车,我送你去。” “凭什么。”李允拒绝。 “快点,我送送你。”他抓住李允手腕,被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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