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严蹭了蹭时誉柔软的头发,翘了唇角。 也不是想要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 老天怎会宽厚于他,他们之间隔着不可破壁的墙。 既是妄思,何必揭露。 不可说,不能说,便不说。 他这个年纪,以为能掌控自己的一切,没想到还是会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有过同个屋檐下咫尺的相处,有眼下滚烫的拥抱,止步于此,够了。 “不冷了吧?”顾严把人揽在怀里,第一次放任了去触碰。 “有点……热。”时誉被抱得太紧,难耐的扭动身子。 顾严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额头,滚烫! 这是发冷之后又发热了么。 顾严把人放回座椅上躺下,摸他颈侧的脉搏,跳得很快。 怕是昨晚酒后温泉,今早山风,加上被蛇咬的伤口,一连串引起的反应。 上山的时候时誉就一直闷闷的没出声,说不定那时候就不舒服了,难怪他说晕车。只是后来被日出给打了个岔,没发作。 自己居然没发现,顾严自责。 时誉一向不喜欢早起,不该强行带他上山的。 顾严伸手贴他脸颊,大概是他手凉很舒服,时誉把脸往他手里蹭。 那就……再抱一会儿。 好不好?
第28章 险境 顾严把时誉的头移到自己腿上枕着,把手掌放到他额头降温。 顾严的手因为工作原因,反复穿戴橡胶手套,又经常冲洗消毒,常年都是微凉的,此时倒成了给时誉退烧用的冷敷贴。 不多一会儿,冰凉的手也给传导的热了起来,顾严换了只手,继续给人冷敷。 窗外的雨小了些,顾严把车窗开了一条缝,染上时誉高热温度的这只手从缝隙伸出去,让冷雨凉风拍打,等到那只手也热起来的时候,才缩回车内,把吹打至冰凉的手重新贴上时誉额头。 如此交替,倒是让时誉退了不少热。 “顾严……”时誉嗓子干哑,悠悠醒过来。 顾严用手托着他后脑勺,把纯净水倒在瓶盖里,递到他唇边喂了他两口。 “咳咳……”时誉清了清快冒烟的嗓子。 “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时誉点点头,的确好多了,至少没有想反胃的感觉了,身上热得快烧起来的感觉也没有了。 之前冷得牙关打颤,后来又像全身着了火,时誉醒来睡去的,梦魇不断。反复在梦与现实中交替,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但不管是梦境还是真实,他能感觉到是的,一直有个人守在他身侧,抱着他,拉着他,用身体给他热量,又用双手带走他的灼热。 “顾严……”时誉张了张口,却没下文。 眼前人头发凌乱,白长褂褶得不像样,裤子上蹭的不知是水渍还是自己的汗;双肩微微下垂,眼眶本就凹陷,此刻更是显得疲惫,脸上却挂了一副轻松的笑容。 “坚持下,我们这就回去。”顾严把时誉贴在额头上的发丝往后拨了拨, “没事的,我在。再睡一会儿,我会把车开稳一点。” 时誉点头,眼珠跟着他,看他从扶手箱跨回到驾驶台。 顾严回头笑了下,让他安心: “睡吧,再睁眼就到了。” “嗯。”时誉放松的躺了回去,看他紧绷的下颌线,长指熟练的操控着中控台。 车子缓缓滑了出去。 暴雨还在下,只是比先前小了些,依然铺天盖地的在倾泻。 顾严不敢一丝松懈,心神专注的开着车,平稳的绕过了山道的一弯又一弯。 滴,滴,滴…… 仪表盘上的故障感叹号又亮了,同时还响起了故障警报声。 顾严瞥了眼亮起的图标,是冷却液出了问题。 这车跟了他五年多,出现场,进山坳,泥坑土路,扬灰纵尘,每年按时保养检修,从未出过什么问题。 顾严不想停。 老伙计,你可再撑撑。 怕什么来什么,在顾严坚持又开了一小段路后,车子开始猛烈的抖动,随后彻底熄了火。 顾严心里有判断,勉强的尝试了几次,不得不放弃,发动机故障了。 这下只能等救援了。 顾严拿起手机,正要拨电话,前方突然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果然,弯道处转过来一辆大切诺基。 顾严摁响喇叭,鸣笛求助。 那车速度不减,似乎并没有想停,眼见着就要和他们错身而过。 顾严猛按喇叭,长鸣不止。 终于,切诺基在他们车旁停了下来。 顾严这口气还没松下来,还没开门下车。 猛然间,那车油门轰然一响,竟是扬长而去,眨眼便没了影。 顾严颓然,却也无可奈何。 大起大落的情绪还未平复,车子的引擎声又从后方传来。 顾严从后挡风玻璃看出去,还是那辆大切诺基,它竟调头回来了。 没来得及想对方是何操作,却见那辆车俯冲加速,对直撞过来了。 顾严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 “时誉——” 剧烈的撞击已然而至。 顾严被安全带拉扯住还好,时誉却是从座椅滚到了地上。 顾严扯开安全带,跳到后座去拉他,同时观察到后方那辆车逼近停下后,又迅速倒车。 心里生出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轰鸣声再起,第二下撞击接踵而来。 顾严只顾得上护住时誉的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夹在后座,身体撞上了前座椅和扶手箱。 顾严的车虽也是越野,但也经不住对方两次三番的这样怼撞。后备箱已经凹陷了进去,再来几下,三厢车就得变一厢车了。 “发生什么了?”时誉早就醒了,此刻才来得及问出一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对方是故意。 “我们得跳车。”顾严牵着时誉的手,打开了后座车门。 嘭—— 第三下撞击! “非跳不可吗?” “非跳不可。” “顾严……” “别怕,跟着我,不会有事。”顾严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对方目的不明,到底是恶作剧还是有其他原因,现在都没办法得知。 顾严拉着他艰难的移到了门边,狂风呼呼的往车里灌,豪雨横飞,几秒功夫,车里车外也差不多同样一副景象。 “我先跳,你跟着,别犹豫别思考,我会接住你的。”顾严探头看了看车外的情况。 他们被撞了几下,车子横侧了些,车头歪向路边,如果落地位置不好,而后车又这时候继续撞上来的话,人会被后轮碾压。 此刻不是跳车的最好时机,后车已经倒了车,下一击马上就到。最好是趁它这一次撞过来后,再次倒车的间歇。 “我怎么跳,你就怎么跳。”顾严默默数数,全神注视着后车的动向,等待机会。 嘭—— 第四下。 就是此时,顾严全身肌肉都绷,蓄势待发。 然而机会却没来。 大切诺基这一次撞上他们后,全然没停,而是加大了马力将整个车子顶着往前继续开。 刺啦—— 后保险杠掉落在地上的铁皮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的车被后车顶着,直直地推向了山崖边。 顾严心下一坠,对方不是恶作剧,这是明目张胆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时誉。”顾严嗓子眼发干,紧紧的捏着时誉的手, “我们得赌一把了。” 他转身把人抱了一下,很用力,很短暂,贴着人耳根又喊了一声: “时誉……”终是忍下了想说的话,快速的将人松开了。 时誉有些懵,却也没多想。 车子被越推越快,已经撞开了山崖边的护栏。 “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顾严攀住车边门框,紧紧盯着外面。 车头从护栏边推了出去,离开了山道,前轮悬在了空中。 “拉紧我别松手。一,二——”顾严心跳极快。 “……三,跳!” 顾严拽紧了时誉,从门边扑了出去。 同时,车子的后半截已跌出山崖,整个车子被撞飞,又顺着山崖翻滚坠落,最后发出巨大的一声“砰”响…… 大切诺基也停了,驾驶室门拉开,跳下来一个中等身量的男人。他戴了顶灰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眉眼隐在阴影下,只露出个宽平的下巴。 他溅着水洼,不急不缓的踱步走到山崖边,探头往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四下观望。 半支烟后,返回了车上,轰着油门离开了。 时誉醒来的时候,雨还在哗啦啦的下,山壁荒坡的杂草树丛被雨水鞭打出扑簌的声音,却又是异常的觉得寂静。 他感觉胸闷,一口气似提不上来,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发觉是身上压了个人。 先前发生的事情回转,对,他和顾严跳车了!不仅是跳车,是跳崖! 顾严说跳,他便真的什么也不想,就跟着人跳出了车厢。 跳出去后,才看清外面的景象,他们是在半空中,底下根本没有路,而是山崖。 准确的说来,他是被顾严拉着,在车子坠下山崖的一瞬间,反向跳向了山壁。 这边的山壁是泥土山石,还有不少野草树林。 也是幸运,他们跳出去的地方,有一块突起来的泥土坡,除此以外俱是陡峭的崖壁。 顾严抱着他,跳向泥土坡,顺着泥土坡弧度的缓冲,两人不至于直接坠崖,而是顺着坡一路往下滚。 再次幸运,天旋地转中,他们没有撞到一块石头,只是被乱树枝丫擦挂不少。 此时缓了过来,时誉才感觉全身都是细细密密的疼。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看天色还没黑。 “顾严……”时誉张口叫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身体知觉渐渐恢复,五脏六腑开始一点点的有了撕裂感。 时誉忍着,用尽全身的劲儿,才勉强能抬起头。 顾严软绵绵的垂着头,紧闭着眼,无声无息的耷拉在他肩窝。满脸的血水,被雨水冲刷,流满了他整个胸膛。 “顾,顾严!”时誉慌了,这么多血。 他拍着顾严的背,想把人唤醒,这一摸,又沾了一巴掌黏黏的血水。 时誉惊慌失措,才回忆起从头到尾,是顾严把他紧紧抱住的。原来他觉得是幸运没有撞到石头,恐怕是顾严用身体给他当了肉盾。 雨水,血水,顺着顾严好看脸廓往下流,然后浸透到时誉的衣衫上,一点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这衣衫还是顾严的,顾严自己什么也没穿,只穿了件白长褂,而此时的白色衣服上,全是褐色的泥土和淡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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