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壮硕的,带着深棕色体毛的手臂伸了出来。 捂着喉咙的穆则帕尔扶着笼门,很缓慢的、一步一步挪出来。他一只手扶栏杆,一只手死死捂着喉咙,那里有鲜血缓缓渗出。随着他的出现,帷幕瞬间落地,露出了铁笼和擂台。 “他是、一个、巴图。”穆则帕尔剧烈的咳嗽,扶着笼门几乎直不起腰,每说一个字喉咙就迸出一股血,但他仍旧坚持着把这句话说完,然后才在鸦雀无声的观众的目光里,一瘸一拐的走下擂台,消失在了准备席。 随着他的离开,四面八方的眼光,再次落到了铁笼子里。角落里渗出的鲜血,和擂台上的比起来,实在九牛一毛。倒在笼子边缘的身体一动不动,整个人都被浸在了血泊里,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呼哧呼哧的、破音般的风箱声,证明着他还在竭尽全力的呼吸。 顾北知在看清场中的那一瞬间,仿佛不堪重负般,瞬间跪倒在了地上,宛如一棵拦腰被折断的树。 祁之晨的眼眸沉下去,罕见的面无表情。 诺苏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两下奔上擂台。随着他的跑动,大厅里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观众们第一次对败者发出了一重更比一重高的欢呼和喝彩。两个医生提着急救箱急匆匆跑上来,跟在了诺苏身上,飞快而熟稔的处理起了伤势。 担架被匆匆抬着,消失在后台的幕布之后。 顾北知就保持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直到担架走了很久,也没有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长,因为感觉情节比较重要而且连贯,如果卡在一半了大家应该会看得比较崩溃。 今天更新早一点,明天要把孩子送回家里,然后我也差不多要结束假期了。 已经开始动笔在写第三卷了,既是火葬场也是结局,写第一卷的时候反复想象过第三卷烧起来的时候会有多爽,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爽。 可能因为写到现在,角色们基本都已经定型了,他们对我来说并不是走剧情的纸片人、工具人,看过我其他文的鱼鱼应该知道,无论是攻还是受我都是非常怜惜的,不会写无缘无故的爱恨或者甜虐。所以到了二十七岁这节,很想用阿醒的死来惩罚一把前面不做人的顾楚,但是一切慢慢揭开的时候,我竟然并不觉得解气,只是觉得悲哀。 为失去了一切的阿醒而悲哀,或许他自己其实也并不觉得,他是在用死亡和离去惩罚顾楚。他只是疲倦,只是累了,只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能留住他的东西了。 “选择不了生,我还选择不了死吗?”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特别痛苦的时候,会想很多次的话。现在我也快二十七岁了,但是我作为一个有了更多牵绊的普通人,已经不会再去轻易想“死”了。但是经历了不平凡的痛苦的阿醒,他会。 所以他说的“我只活到三十岁”,对他来说,根本不是爽文,反而是疲惫、倦怠和心死成灰的一种结局。 所以我不确定我要不要真的写成BE,当时开文的时候就打了OE的tag。 也许我应该沉下心把第一卷再看看,体会一下当时的心情,顺便还能修一下bug。 我很喜欢裴醒枝,我不想潦草而慌乱的定下他的命运。
第43章 | 43 【“以后不要来了。”】 我的恢复速度比想象得快。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矿谷的黑医生技术精湛,也可能是穆则帕尔对我手下留情,做完手术之后一个月,我就能慢慢下地了。 诺苏一直陪在我身边,刚开始我大小便还得靠他用盆帮我接。虽然他把便盆放好以后就很贴心的出去了,但是我在床上躺着使劲和看着他进来收拾的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在擂台上豁出命去和穆则帕尔厮杀的时候有多爽,现在瘫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就有多后悔。 到了能下地的时候,我很坚决的拒绝了诺苏准备扶着我尿尿的要求。他说我胸口还打着石膏,单手扶墙容易摔地上,我说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我摔地上总比憋死了强。 诺苏的脸顿时就黑了,一声不吭的走了。我猜他心里应该是用彝语说了一句,憋死你活该。 我能下地的那天,祁之晨来过一回。他似笑非笑的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看了我半天,颇有深意的说:“裴少爷,真人不可貌相啊。” 时至今日,我再没想明白他那天故意误导顾北知、逼得我不得不上擂台搏命,我就是大傻逼了。 我死在擂台上,顾北知也没办法找他算账,因为他是给了贵客豁免权的,是顾北知自己不用;我活着走下来,顾北知还是只能和他合作,因为我已经彻底和顾北知撕破脸了。他想拿到金矿,通过和我合作,是完全不可能,只能找祁之晨。 他知道我和顾北知什么关系,所以在顾北知来伊犁找到我、握手言和之前,先一步绝了我们两个的后路,逼得我不得不上台送死。 真是个狠人。 我晒着太阳,也看着祁之晨:“得感谢穆则帕尔给了我一个机会,没准备让我死在台上。”顿了顿:“当然,您当然也没对他下过类似的指令,对吧?” 祁之晨笑起来:“我怎么会舍得呢?裴少爷漂亮又聪明,还有股死都不怕的倔劲儿,我最欣赏这样的男人了。” 我的脸慢慢冷下去:“那我现在,有资格和祁家主坐在一张桌子上谈一谈了吗?” “坐下来,可以;可是要坐一张桌子,你现在,还是不够格。”祁之晨懒散道:“顾北知是过江龙,我是地头蛇,你是什么东西呢?拳脚打不过,头脑耍不过,如果不是你爹运气好,先我一步找到了矿脉的坐标,你早就在踩进新疆的第一天被扔去填矿坑了。” 他的语气很悠闲,但是那股杀意掩盖不了。 他始终对我爸找到金矿的事耿耿于怀。或许在他心里,新疆哪怕落地一抹阳光,都得听他的分配。这里的矿脉是祁家几百年来发展的根基,绕过他去动伊犁的黄金,就等于是在他的饭碗里抢食。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感知到祁之晨的杀意,我心中的忧虑更添一层——我爸是在这里倒腾煤矿发家的,他对新疆的情况必然了如指掌,如果他明知道祁家和祁之晨的处事作风,还要冒险来染指这里的金矿,那就说明雨华资本的危机已经把他逼到了最后一条路上。 毕竟我爸是个行事非常稳当的人,他已经五十岁了,他不会再去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拼了命去捞带危险的钱。 他只是想保住雨华。 我交叠双手,说:“我想找到我爸,你想找到矿脉,这本来就是两不冲突的事。先找到我爸,再说服他跟你谈合作,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你盲目的引顾北知入局,到时候再想甩掉他,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我不信他是真心想分顾家一杯羹,他不过是用顾家驱逐虎视眈眈的楚家而已。 祁之晨说:“是啊,可是谁叫我的手下不争气,走漏了风声,引来了顾家和楚家两尊大佛呢?现在金矿的影子还没找到,我这里就先来了两个大麻烦,我难道不恼火吗?裴少爷,这可都是跟在你的屁股后面闻着味儿找来的。” 他用词很粗鄙,我下意识粗了蹙眉,随即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心神:“两个?楚白秋也要来?” “快了。”祁之晨一摊手:“顾北知回去了半个月,估计是铆足了劲准备下一次过来的时候,把金矿和你一起带走呢。我就算在锦市没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那么大动静,楚家也早就知道了。楚董本人不来,儿子总不能不走一趟。” “再说了,”他似笑非笑看我一眼:“就算不为了金矿,也为了你吧。我打听过了,锦市谁不知道,你裴醒枝就是楚家的少夫人?要不然,裴安这个泥腿子,能这么快搭上楚麒的东风在锦市站稳脚跟?” 我倏然沉默下去。 他说的一点没错。 “准备准备吧,裴少爷。”祁之晨站起身,手里拿着打火机甩来甩去:“你可是我手里现在最值钱的砝码,把你挂在中间,顾北知和楚白秋肯定能咬起来。你最好赶紧养伤,因为等他俩咬出个结果,我一定会把你送到出价更高的人的床上。” 我冷冷道:“不劳你费心。” 祁之晨看出了我的敌意,嗤笑一声,甩着打火机转身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眼睛越来越冷,直到诺苏进门,才恢复成常态。 诺苏把汤放在桌上,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透漏了一点担忧。 我冲他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示意没事。 既然我能下地了,那就可以出院了。虽然医院很舒服,但是我更愿意去住我和诺苏冷得透骨的山洞。 说好来接我的那天,诺苏却来得很晚。我等了他两个小时,他才匆匆赶到,脸色比平时看起来苍白一些。他进门的时候神情匆匆,低下身挽起袖子就帮我收拾行李,但是刚挽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袖子放下去了。 我注意到这个动作,问道:“诺苏,你怎么了?” 他随口道:“今天去打疫苗了,手上有针孔。” 我“哦”了一声,没再纠结,跟他一起收拾起东西,往楼下等我们的车里搬。 现在想想,很多细节,其实都透露着秘密。但是,当时身在其中的人,总是来不及去深思的。只能在往后的时光中,忽然有一天想到了某个前因,才恍恍然的悟过来。 我和诺苏下车的时候,祁之晨居然在山底下等。我印象里他是很忙的,最起码不会因为我出院这么小的事情出现。 诺苏上前了一步,挡在我面前,把我挡得严严实实。我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看不到祁之晨的脸。祁之晨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应该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死出,声音倒是带着笑意:“诺苏,小少爷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吗?没漏下吧?” 诺苏回答的声音带着谨慎:“......是,哥。” 他在祁之晨面前总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谨小慎微,我想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被祁家教养,习惯了对祁之晨这个态度。 可是我不喜欢。诺苏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就算不爱与人说话,可是他不应当在任何人面前保持一种驯服,哪怕这个人是他哥。祁之晨只是他哥,不是他的主子,诺苏不应该这个态度。 我拉了拉诺苏的袖子,他顿了顿,让开了一点,让我和祁之晨站了个对面。我说:“祁家主有什么事吗?” 祁之晨自然看出来我那一点不耐烦,我也没有掩饰得很好,他笑了下,那种狼性的假笑:“小少爷,我就是来关心你一下,不至于这么戒备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还是那种嘲讽的语气叫我少爷,但已经不带姓了。和“裴少爷”比起来,“小少爷”好像又多了一点似有若无的亲昵,但是这点微妙的差别实在是太细微了,我没心思去分辨。我只是想离祁之晨远一点,如果可以,最好是完全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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