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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苦笑一声，说：“是我自私自利地感觉被抛弃了。” “你讨厌苏联人？” “不。”马克摇头，“相反，我很喜欢，谢苗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苏联人，他对我很好，指引过我很多。他有崇高的信仰，我为之而钦佩，但是伊森，我敬仰他，并不代表我要变成他。而我不随这个国家的浪潮前进，注定就会被抛下。” “也许你得考虑回美国了，趁现在还来得及。”伊森笑了笑。 “为什么呢？” “你知道原因，看看，美国是不会允许苏联人在古巴驻扎如此之多的军队的。就如苏联一直拿美国在土耳其驻扎的军队说事儿一样，这样下去，迟早会爆发战争。”伊森真心实意地说：“而我不想你卷入战争，马克，你从来都是个善良的孩子。” 马克沉默，没有说话，随后两人一同共有晚餐。伊森没有将自己要带安德烈走的想法告诉他，因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他也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他认为艾利希奥对马克也不会心慈手软。但必要时刻他也需要马克的帮助。至少马克是唯一一个能自由进入古巴政府大楼的美国人。 伊森现在彻底成为了一匹在古巴暗夜里潜行的狼，他不会再遵循这里的任何规矩，那么这里的一切都将束缚不了他。这是他和艾利希奥之间的战斗，他明白。 于是当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到安德烈从艾利希奥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强忍住冲上前去将艾利希奥拖出来狠揍一顿的冲动，而是目送那辆轿车离开，消失在浓重的暗夜里。安德烈上楼，回到他们的家，熟悉的暖黄色灯光亮起，伊森抬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台风肆虐的雨夜。 他静待片刻，等周围无人，卧室里的灯也亮起后，便开始爬墙。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当他支撑在窗台上，透过窗帘缝隙，看到安德烈站在空无一人的床前，神情落寞地缓慢躺下的模样时，他忍不住浑身颤栗。 安德烈脖颈的红痕，手腕上的淤青无不诉说着他所承受的苦痛。他抓住他们一同在市场上挑选的天鹅绒毯放在鼻尖嗅闻，似乎在发抖，蜷缩成一团，他将自己裹在这带有伊森气息的毛毯中，如钻进避世的茧。 他躲进自我营造的黑暗处，彻底放空，伊森猜测他在流泪。他一定在流泪。 伊森心痛得不能呼吸，多想就此破窗而入。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德烈，也不知道安德烈是否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发生了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但他不再在意。所谓的占有欲并非完全消失，而是随他的鲁莽与冲动隐退在浓郁的深爱之下。他只心疼他，他多想抱住他，向他道歉。 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闯进去，便是堂而皇之地戳穿他和艾利希奥之间的不轨，这对安德烈来说是羞辱，是责问，他无法承受。 伊森难过地哽咽，目光根本无法离开。良久，他看到安德烈掀开毛毯，伸出左手，让那块欧米伽手表闪耀在灯光下。 安德烈悲伤地端详这块代表他们婚姻的信物，时光与爱意在其上流淌，仿佛伊森还在身边。 ——不，他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所以，你还不打算进来吗？” 他转头，透过窗帘缝隙，迎上了那双流泪的灰棕色眼睛。
第89章 Chapter 30 === 伊森差点支撑不稳，从窗台上摔下去。犹豫片刻，他一把扯开窗帘，跳了进去。 安德烈也从床上坐起，沉静地注视他。站在两人的卧室里，彼此的目光氤氲着水雾交织，伊森紧咬牙关，强忍眼泪，他什么都没说，扑上前将安德烈抱在怀里。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你都看到了。”安德烈伸出手摁在伊森胸膛上，轻轻把他推了出去。他解开自己的衬衫，露出身体，自毁般地将自己不齿的一面暴露，向后倒去，让灯光落在他满是吻痕的皮肤上。 “你看，我和他做了。”他一边说一边褪去长裤，露出被抓出指印的腰身和那被蹂躏过的隐秘，好似这具躯体不是他的，与他无关，所以他任人欣赏，任人作践。 “他干我干得很凶，不像你。” 安德烈躺在床上，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沉重不已的话。他淡淡地注视伊森紧咬牙关汹涌流泪的模样——剧痛在侵袭他，让他浑身发抖，他一言不发，精神在遭受痛苦的鞭笞，但很奇怪，那张脸上只有伤心与悔恨，但没有愤怒。 安德烈只看到，伊森仰头发出痛呼，再度扑过来将他抱住。 “你以为给我看了我就会嫌恶你吗？”伊森抱住这具苍白的胴体，恨不得将他钳紧肋骨里，“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离开你吗？” 他亲吻安德烈，而安德烈却只是无声地仰躺在他臂弯中，眼泪划过太阳穴，渗入发间，他就像死了，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伊森渴望唤回他，于是他开始抚摸他。 “不要这样。”安德烈兀地睁开眼睛，抗拒地从伊森怀里挣脱，他取下手腕上的手表，递给伊森，漠然道：“你走吧，我们之间结束了。” 伊森没说话，只是死死盯住他。 “我和艾利希奥已经有了这种关系，就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是个不忠的人，不值得你为我留在这里。你来了正好，我们就此分开。”安德烈将手表扔到伊森面前，伊森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安德烈身上。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伊利亚，你是否忘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叫你‘伊利亚’，那么你就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所说的这番话，在我心里早就被告知了无数遍，可每一次我的回答都是，我不会和你分手，更不会离开你。” 伊森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带走你，你和我组建了家庭，那你就是柯里昂家族的人。我要带你回意大利，就这么简单。如果你说要复仇，没问题，我帮你复仇，如果你愿意走，我随时都能弄来船。我不要你的保护，因为他们再也抓不住我。在这个世界上我要的就是你，我只要你。” 伊森从床上站起来，俯身在安德烈面前，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闪躲的目光得以聚焦在自己脸上。 “很痛对吗？很绝望是吗？你明明需要我，却又推开我，你在固执什么呢？难道因为你和别人上床了吗？你感到愧疚和不安？可我告诉你，你对我们爱情的忠诚毋庸置疑，这并非我不再在意肉体，而是我更在意灵魂。你的灵魂在爱我，你的身体也在爱我，你的一切都在爱我，你只是为了我而去受苦受难。难道我要嫌弃这样的你吗？” 安德烈蓝眸涌动，却死咬牙关，一言不发。 伊森兀地笑了，好似在嘲讽他这没必要的坚持与固执。 “你自己决定，伊利亚，如果你还坚持和我分手的话，我现在立刻就走。”他松开安德烈，转身就朝窗户走去，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他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就在他拉开窗帘的一刹，他的胳膊自后被人抓住。 安德烈踉跄地跪在地上，毛毯遮盖不住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同样，理智也无法再压抑他的痛苦与眼泪。他乞怜地抓住伊森，跪在他脚下，痛哭道：“不要走……” 对，不要走，不要嫌弃我，不要离开我，和我在一起……他终于直面自私，因为他到底是个人，他渴望爱，渴望被守护，他害怕被遗弃，因为在这世界上他只剩下他一人。安德烈抓住伊森的手，贴在额头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多么希望伊森能够回首。 伊森转身，在悲痛与狂喜中拥抱他。他再也无法忍住，在伊森怀里痛哭。他多想撕开自己这令人最呕的皮肤，在伊森怀里重生。他仰起头，如失去濒死的鱼，在伊森唇上厮磨，渴望找到用以维持生存的那伊森对他的爱情与兴趣。 于是他迎来了狂热的回应，热烈到他几乎不能呼吸。那攻城略地似的占有让他感受到未曾消减的爱意，伊森用亲吻覆盖伤痕，用温柔化解痛苦。他在颤抖中死死抱住伊森，疯狂地喊着——深些，深些，到我心里来…… 他太痛了，他要伊森用爱填满他的心，让他这几个月的痛化为无形。可他孱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濒于昏迷的边缘，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失焦的眼睛多次闭上，可他不要伊森停，不要停，他说——要到最后一刻，要到他死在他的怀里。 好，我不会停。伊森抚摸他闭上的眼睛和潮红的面颊，他无法再回应了，可还死死抓住自己。在他怀里这个人失去了骨头，变成融化的雪水，冰冷，诉说冬日的悲哀。可现在他来了，他带来了春阳，和风，柳絮……一切可以温暖他的东西。他在他耳边承诺，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可他听不见了，安德烈早已晕在他的怀里，伊森于是也不动了，匍在安德烈的颈窝里低声啜泣。而后他就像往日多次结束一般，将他抱进浴室，自后将他搂在浴缸里。 明天会迎来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世界上再也无法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他们分开。他早已立下誓言。 他也从未如此寄托于信仰的力量，他做着祷告，渴望上帝能倾听他的声音。如果他幸运地能够得蒙救赎，他希望能够和安德烈一起走过那道窄门。 清晨，深秋的露水从草间坠落，金刚鹦鹉将帆布篷踩得吱呀作响，昏昏沉沉的城市在叫卖的吆喝声中苏醒，不远的市场上传来狗吠，与街对面的钢琴教室里传来的钢琴曲进行合奏，魔幻而怪异，却充满朝气。 安德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原野，仿佛荒芜的人间天堂。他漫无目的地走，朝前走，思绪在缓慢下降，沉没于熟悉的沼泽地。这里都是雪，他太冷了，双脚没有知觉，寒风切割他的面庞，他离开太久了，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低温。眼泪——滚烫的眼泪，是亲吻时的温度。他想念这样的触感，于是他决定睁开眼睛。 他是在伊森怀里醒来的，这一回，他没有见到伊森傻乎乎流口水酣睡的模样，而是看到他在上方温柔地注视自己。这让他有些恍惚。 “你看，”伊森低下头去，掀开毯子，指着安德烈身上的那些玫瑰般的红痕，“这个是我亲的，那个也是，还有这里，都是我亲的。” 伊森吻了吻安德烈懵懂的睡眼，“还有这里，你身体的每一寸我都亲过了。你是我的。” 安德烈缓缓垂下眼睫，将脸颊贴在伊森宽厚炽热的胸膛上，在这一刻发觉得自己的时光在倒退，他变成了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缩在心爱的男人的怀里，拥有无限的幸福。 他们在床上温存了会儿，伊森便下床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窗台上，安德烈将山茶花盆栽养得很好，这花儿就像南长岛上的那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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