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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过《东柏林》的读者，抱歉，哈哈，不该在这里发刀子。这章算是刀里有刀了吧。
第71章 Chapter 12 === 安德烈知道那个人沉睡在这地方，说来奇怪，他从来没有恨过西蒙，尽管他为女孩儿们感到遗憾，但却对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黑手党产生不了任何厌恶。大概是因为了解事情的始末，在花园里立下守护誓言的孩子，若有选择又怎么会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见过太多的“不得不”，就如他当初成为一名间谍，去战场，来到古巴……有时候他会想诸如此类的“原谅”与“理解”是否会让自己的判断变得面目全非，因为这是对在这“不得不”中付出更大代价的人的视若无睹，那些无端被牺牲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离南长岛越来越近，伊森明显开始不安起来。他告诉安德烈西蒙在这个岛上，可教授似乎并不在意。这让他感到不安，他知道安德烈向来心胸宽广，可也不至于对他曾经的“出轨”对象如此宽容。伊森心想这人怎么就半分不吃醋呢？ 碧波荡漾中，两人离开汽艇登上了洁白柔软的沙滩，白色的西班牙式庄园焕然一新，海风夹杂花香，将近一年的时间，看来约瑟把这里照顾的很好。 “很美的地方。”安德烈微笑说，伊森狐疑地打量他，心想要不就是安德烈知道些什么，要不就是自己忘了什么。可他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反被安德烈牵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朝庄园走去。 “去看看你父亲种的花，也看看他。”安德烈说。 “你不要这样。”伊森突然停下脚步，心虚得脸红，嗫嚅着说：“我害怕。” 安德烈笑了，心想这孩子怎么变老实了？于是说：“害怕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去吧。” 教授罕见地跟他开起玩笑，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伊森吓得一激灵，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黑人女性，包着彩色的头巾，疑惑地看向两人，目光最终停在伊森的脸上。 “哦！您是照片上的先生！” 女人热情地打开门，欢迎二人。伊森牵着安德烈的手进去，他知道约瑟收藏着西蒙的遗物，其中有自己的照片。他们径直来到庄园后的山茶花园，伊森站在西蒙的墓碑前，鼻子开始发酸，但不敢让安德烈看见。 “我可以离开。”安德烈说。 “不。”伊森抓住他，“别走。他希望看见你在这里的，这样他就知道我是幸福的了。没错，我是幸福的，看，西蒙，他原谅了我，正如你所说的，他是爱我的，我们现在生活在巴拉德罗，很美的地方。但不久后我们会回到哈瓦那，我们结了婚。” 伊森不自觉地哽咽，他仿佛可以看到西蒙在朝他微笑。安德烈从后抱住了他，“看到你幸福，他也会幸福。” “谢谢你，伊利亚。”伊森回头在安德烈唇上吻了吻。随后他摘下一朵山茶花，放在了西蒙的墓碑前。他在墓碑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约瑟呢？”他转身，问正在花园里拔除杂草的女人，她是被约瑟雇来照看庄园的农妇。 “先生被带走了。”女人揩拭额头上的汗，显然没意识到带走约瑟的是什么人，笑着说：“先生一个月了还没回来！早知道那天就问一问他到底上哪儿去的。” “他被谁带走了？”伊森问。 女人耸耸肩，说：“我可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他们认识先生，先生也认识他们，他们叫先生跟他们走，先生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走了，他什么都没说。哦上帝！那些人有枪，还坐着直升机来的哩，可把我吓坏了！” 不好的想法在心中升起，伊森看向安德烈，“会是国安部的人吗？” 安德烈点头：“有可能，一般人可拿不下他。” 伊森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女人，嘱托她好好照管庄园，随即和安德烈离开了南长岛。他心中焦急，打算去国安部打探点消息。安德烈知道留不住他，只是叮嘱他可别撞到艾利希奥的枪口上。 “去安东尼奥那边。”安德烈笑着说，“先问问他。” 可安东尼奥此刻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在部长办公室门口踱步半天也没敢敲门，伏案工作的艾利希奥听到门外持续不断的脚步声再也忍耐不住，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安尼，我说了，那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艾利希奥神色平静。 “部长，可何塞他可是曾经救过梅梅的！他为革命做过不可忽视的贡献！”安东尼奥抓住艾利希奥的手，恳求道：“求您……” “可他现在背叛了我们。”艾利希奥将手从安东尼奥的手里抽出来，音色变得严厉，带有不容置疑的意味，“听着安尼，我们的努涅斯秘书长，别忘了你现在在什么位置上。你要用我们之间的私人情感为他开脱吗？没错，他当初在警局里帮助过梅梅，也帮助过我们的营救。可那是过去的他。过去的他抛弃了巴蒂斯塔选择了我们，而现在，他无视命令，放走了我亲手下令批捕的犯人，那么他的选择是否还是我们？努涅斯秘书长，革命到现在就一切结束了吗？我们可以对一切都高枕无忧了吗？” “不，艾利希奥，不是这样的。他放走的那个人，从来没有站在我们的敌对方，他只是不支持一些改革，他只是有自己的立场……”安东尼奥鼓起勇气辩解，他看到艾利希奥那只完好的眼睛第一次那样盯住他，似乎是……愤恨？ “那立场就是与我们敌对的！是与那些辛辛苦苦在甘蔗地里留下血泪却被剥削得毫无所得的农民是敌对的！他是工农阶级的敌人，是人民的敌人。教授曾经教你的马克思政治经济学你都忘了？还是你忘了在甘蔗地里看到一切？忘了我们同伴流下多少鲜血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没忘……”安东尼奥拼命摇头，“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我们失去了那么多，赢得了这个新生的国家，属于人民自己的古巴……” “那么——”艾利希奥抓住安东尼奥的胳膊，伸手指向楼梯的方向，“回你的办公室，做好你的工作。”他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平稳激动的心情，语气复又变得柔和起来，“安尼，从很久之前，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你知道吗？” 安东尼奥惊惧地迎向艾利希奥的质问般的目光，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何塞·巴拉莫这一案件现在转到你的手下，由你负责。” “你……你要我做什么呢？” 安东尼奥难以置信地望向走进办公室的艾利希奥的背影，他所尊敬的年轻部长站定身形，缓慢地回头，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亲自处决叛徒。” 安东尼奥脸色瞬间犹如白纸，他哆嗦了几下嘴唇，然而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于是当伊森双手撑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呼喊他的时候，他才猛地从漫长的沉思中惊醒。 “安尼，你工作累傻了？”伊森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上帝，你额头上全是冷汗，出什么事儿了？” “不，没事。”安东尼奥摇头，挤出笑容，“你怎么来了？市政府大楼可不是你能轻易来的地方。” 伊森大大咧咧拉开安东尼奥桌前的会客椅，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说：“我看你们国安部也得另找块儿地，安全监察部门怎么能和行政部门在一个地方呢？这不合适，不合适呀！” 安东尼奥现在没心情听伊森耍嘴皮子，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快说，我现在很忙。” “嘿嘿，官没当几天就摆架子了。当心官僚主义腐蚀你们的新古巴哦。” 看着伊森贱笑的模样，安东尼奥很后悔当初没在机场一枪崩了他。 “好啦努涅斯秘书长，我有重要的事来找你，唔，怎么说呢……你知道以前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我都诚心诚意地悔改了，你也报了仇。喏，就是说，你当初放走的人，为什么又要抓起来呢？要知道他当初也是听命行事，也付出了代价。”伊森有些心虚和不安，说话时不时瞟着安东尼奥的眼睛，渴望在那双单纯的面容上找出点对于此事的态度来。 可安东尼奥只是凝眉思索，片刻后才应过来，恍然道：“啊！你说丹泽尔手下的那个逃到南长岛的黑手党？” “没错，安尼，你曾经放过了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 安东尼奥脸红了，“好心肠”和“孩子”一个都不属于他。他是即将去处决革命情深的同伴的刽子手，他没有资格。 “他被抓了吗？”安东尼奥轻声说，“这事我不知道。” “别开玩笑了安尼，你可是国安部的二把手，就算不亲自带队，什么命令也得从你这边过一道吧！” “不，伊森，很多事情艾利希奥，不，部长他都亲自处理……”安东尼奥低下了头，他看到自己懦弱的眼泪滴在他新崭崭的办公桌上。 “安尼……”伊森连忙站起身，捧起他的脸，关切地问：“怎么了，安尼？” “我，我……”安东尼奥嘴唇颤动几下，眼里涌出一大串泪水，“伊森，你还记得何塞·巴拉莫吗？” “当然，那个给我们报信的警察，他是个滥好人，心肠和你一样好，只是有点傻乎乎的。前不久我还在街上遇见他来着，怎么了？” “艾利希奥要我，要我处决他……” 伊森瞳孔骤缩，“不，不行，为什么？他那种傻瓜会犯什么罪？！见鬼，你会受不了的，不……我去找艾利希奥，该死的！以为自己当上部长就了不起了吗？我看这家伙是欠打！” 伊森挥着拳头就要夺门而出，安东尼奥慌忙抓住他，凝视伊森，“可，可这就是他该做的事，我该做的事，不是吗？” 伊森一愣，转身看向那双伤心的泪眼。 是，这是你该做的事。伊森在心里这样回复他的好朋友，这的确就是你们这个身份该做的事。他做好了准备，放弃了该放弃的。可你没有，你依旧天真纯良，满怀理想。但这份美好不该属于你们这样的人，当然，也早就不属于我们。 可身为人，总该有自己的坚持，总该有自己的守护。不该被环境所裹挟，不该被身份所定义。 可遗憾的是，就连我自己都做不到。 我们谁也做不到。
第72章 Chapter 13 === 安东尼奥将永生不能忘记行刑场上何塞对他露出的笑容，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的警察时他那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伊森说得对，他总是傻乎乎的，当警察时可以冒着巨大的风险放了他认为没有错的罪犯，如今在这边，他不过仍旧做着自认为是对的事。 笑容里毫无怪罪的意思，反倒多了几分宽慰。大概是安东尼奥一直不停流泪的缘故，何塞冲他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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