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德烈用纱布缠过他的头时,他不自觉地抬起手,环腰抱住了教授,将自己的面颊贴在教授柔软的腹部。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暖意,他尚记得他背后皮肤的触感。滑腻腻而冰凉,像东南亚出产的玉石。 安德烈没有推开他,反而让他在自己怀里温存了许久。两人都很沉默,一坐一站,他环着他的腰,将呼吸晕开在他的皮肤上。他抱着他的头,抚摸他湿润而柔软的头发。心照不宣地没有打破此刻的静谧。 窗外的秋海棠,在月色下悄然绽放。 “你喜欢我吗?”伊森突然问,他没有抬头,嘴唇隔着衣料在教授腹部挲,安德烈不禁轻颤。因为这触感,也因为这句话。 安德烈目光飘向窗外垂落的星,复又收回来,他捧起了伊森滚烫的年轻脸庞。 有些话,是一定要讲清楚的,哪怕违背的是自己的真心。他笑了,是和煦温柔的笑,没有爱情的成分,只有抚慰。 “我喜欢你。”安德烈说,“我喜欢你们每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学生,好同志,是人民的希望,是革命成功的关键。” 伊森逐渐睁大了眼睛,烧红的面庞在刹那间惨白,他咬牙问:“如果今天来到你这里的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这样对待他吗?” “是,我会的,伊森,我爱你们每一个人。” 伊森猛地站起身,将安德烈推开,满含怒意地说:“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你说我跟他们是一样的?!既然你对我没有感觉,那天晚上又算什么?” 安德烈垂下眼睫,轻声说:“如你所见,那晚我醉了。” “所以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伊森,且不说我们都是男人,师生关系,你是美国人,我是苏联人,克格勃和中情局水火不容,这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你得认清现实。” “我在问你内心的感觉,而不是什么该死的现实?!” 伊森快被他气笑了,他恨恨盯住安德烈,咄咄逼人,如同野狼般露出森寒的獠牙。 “那么,内心的感觉就是,没有,伊森,我对你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安德烈刚抬起眼睛,就看到伊森向他冲来,将他扑在书桌上狠狠地吻住,饱含恨意与痛楚的吻让他品尝到了爱情的苦涩,凶猛到让他招架不住。当伊森再次抬头时,滚烫的泪落在教授因为惊惧而苍白的脸颊上,他几乎用上了祈求般的语气。 “求你,爱我……” ---- PS:该事件为历史真实事件,弗兰克·派斯也为历史真实人物。他在圣地亚哥遇害后第二天就爆发了罢工。
第21章 Chapter 20 === 第三据点被死一般的沉默笼罩,惨胜让本该有的喜悦消失殆尽。学生干部们站的站,坐的坐,浑身湿透,血水和汗水将衣服染成红色,几名女学生干部在盥洗室里为彼此处理身上的伤口,而艾利希奥则组织男学生干部在会议室里清点武器和人员。 十余名学生干部,多数人看到了安东尼奥被警棍打晕后拖上警车的场景,气氛很压抑,因为大家都对这位同志的生命抱有深切的忧愁。 “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他还活着没。” 蕾梅黛丝穿好衣服从盥洗室里走出来,她的内衣肩带都在混乱中被扯断,此际在划伤的脖颈处打上了一个结。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对会议室里沉默的男同学说。 她看向艾利希奥,他棕发半湿,额头上缠裹染血的纱布,衬衫被撕破,露出受伤的手臂。此际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艾利希奥由于是军警的集火目标,伤重程度则在众人之上。 蕾梅黛丝心疼地走向艾利希奥,掏出纱布揩拭他胳膊上的血水,说:“你不要气馁,他一定没事的。” “不。”艾利希奥依旧低垂眼眉,声色平静地说:“我只是在思考用什么方法。” 他抬起头,朝屋内沉默的众人露出明媚鼓励的笑容,说:“加西亚,现在去统计大学生联合会所有学生的伤亡情况,两天内告诉我结果。” “胡里奥,清点目前储备的药品,对学生以及求助的群众进行暗中救治。” “蕾梅黛丝,你见到伊森·洛尔同学了吗?” 蕾梅黛丝低头回忆,说:“我看到他被高压水枪从车顶轰下来,大概情况不妙。” “确认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及时给我回复。大家今天进行一天的休整,蕾梅黛丝·达萨暂时接替安东尼奥的学生联合会副秘书长的位置。“ 学生干部们交接好任务后就迅速离开了据点,此刻军警正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可疑分子,他们的聚会实在太过危险,于是决定接下来一周以“点对点”联络的方式进行交流和沟通,效率虽低,但至少能够保证安全。 所有人走后,艾利希奥独自坐在黑暗中许久。他手上还残余着鲜血的触感,混乱中安东尼奥扑在他身上时,他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发出隐忍的闷哼,他想转过来抱住他,却因为血太多滑得抱不住。他们站起来后相互搀扶没几步,就被高压水枪冲散,他根本不敢回忆安东尼奥被军警拖去时望向自己的绝望而恳求的眼神。 可那个时候,他本该可以救他,却没能救下他。 于是当那一棍打在安东尼奥头上时,他的心脏也在刹那间停滞。他看到他忠实的朋友瞬间垂下了头颅,瘫软得像一具尸体。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嘴唇颤抖起来。抚住额头,他的眼泪滴在无人的黑暗里。他的软弱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有资格拥有。 而当蕾梅黛丝找到伊森时,他蜷缩在公寓里,同样地在发抖,只不过是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她吓坏了,以为他伤得很重,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撬开了伊森公寓门的锁,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摸上他滚烫的额头。 “你在发烧。”蕾梅黛丝把伊森拽了起来,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看。”伊森闹脾气地往床上钻,“死了算了!” 蕾梅黛丝惊讶过后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顿时火辣辣地痛起来。伊森羞愤地看向满脸通红的女同学,发现她的眼泪决堤而下。 “安东尼奥……被抓走了!” 蕾梅黛丝坐在床上掩面哭泣,懊丧不已,伊森撑起身坐到她身边,惊讶地问:“被军警?” “嗯。”她泪水涟涟地点头。 “你告诉教授了吗?” 蕾梅黛丝睁眼看他,问:“我该告诉他吗?” “不……”伊森思索过后摇头,说:“还是别告诉他,他也是白担心。” 沉默许久,他问:“你们可以确定他还活着吗?” 蕾梅黛丝绝望地摇头,伊森又沉默了几分钟,抹去蕾梅黛丝脸上的泪水,说:“别担心,安排我和艾利希奥见面,越快越好。” 蕾梅黛丝不知道伊森的真实身份,惊讶地问:“可你又能做什么呢?” “别忘了我是个美国人。”伊森露出一口白牙,从床上跳了下来,“让我跟那些该死的警察好好打打交道吧,我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他俏皮地朝蕾梅黛丝眨眼,她在希望的安慰下笑了出来。当天晚上,伊森就和艾利希奥见了面,在哈瓦那大学的玛格纳礼堂里,艾利希奥伸出手抚摸伊森滚烫的额头。 “你需要吃点药。”他说。 “我会的,艾利希奥,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做?” “亮出你CIA的身份,直接打听安东尼奥的下落。” 伊森点头,问:“你们有救援计划?” 艾利希奥摇头,说:“目前直接对抗不现实,重要的是先确认他是否还活着,有没有遭受……拷打……” 伊森点头,沉重地说:“明白。” 翌日晚上,当霓虹灯再次照亮疮痍满目的哈瓦那时,伊森正用美金贿赂巴蒂斯塔的警察,而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安东尼奥睁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他看到一朵模糊的玫瑰,还有粉色水晶在黑暗中闪烁,就像美洲大陆瑰丽的梦境。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从死亡的幻想中摆脱出来,然后他看到鲜艳的笑容。 “你醒了。” 一只细嫩的胳膊从铁栅栏外伸进来,往地上放了一杯水。安东尼奥想发出声音,可脑袋上的钝痛让他的声带不受控制,他艰难地把自己从黑暗中挪移出来,爬向那杯水。 “你是很重要的学生,所以他们把你单独关在这里。” 安东尼奥一边颤抖地喝水,一边警惕而疑惑地注视眼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孩儿。典型的拉丁美洲女人的丰腴尚未在她身上显露出来,甚至有些营养不良的干瘦。她年纪尚轻,或许刚成年,或许没有。她的打扮和妆容叫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她的职业,浓厚的紫色眼影,艳俗的低胸装,包裹着嫩藕般细腿的黑色丝袜……这些元素把她身上的清纯玷污得一干二净,可那双灰棕色眼睛又叫人信服,她绝无任何耽溺于情欲的欲望。 她笑起来露出两个虎牙,弯起眼睛时,长而卷翘的睫毛就像翕动的蝶翼,鲜红的唇珠让人想起秋海棠,可爱得一塌糊涂,叫安东尼奥暂时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叫奇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说你是学生运动的领导人,是吗?你真年轻,你还想喝水吗?他们去巡逻了,快回来了。我给你倒水,给,这里是我偷来的消炎药。” 她话语连珠,像只小云雀,无端叫人信服。安东尼奥伸出受伤而无力的右手,颤巍巍地接过药片吞了下去。奇奇因为安东尼奥的信任仿佛蒙受莫大的光辉,眼里绽放兴奋的光彩,举起明晃晃的两条细胳膊欢欣鼓舞起来。 “好啊!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的朋友们会来救你……” 她的话语刚落,监狱守卫室的门轰的一声打开,奇奇吓了一跳,像只兔子赶忙跑了过去,乖巧地站在守卫室中央,背对着安东尼奥打手势,叫他藏好水杯。 安东尼奥看到胖得像疣猪的警察把长满汗毛的胳膊搭在了奇奇身上,奇奇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握紧,全身都开始颤抖。可年轻女孩的胆怯却让这个足以做他父亲的男人更加兴奋,他把奇奇搂在怀里,开始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跟我们去玩,不会受罪的,我们会给你很多钱,很多。” 他把手伸进奇奇的胸衣里,奇奇低着头,眼睛落在地板上,恐惧让她刹那间失去了灵魂。 安东尼奥看到奇奇被带离守卫室时,转头朝自己露出如秋天般萧瑟的微笑。在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里,隔壁房间传来年轻女孩凄厉痛苦的尖叫,夹杂在男人们的兴奋的嘶吼与叫喊中,就像利刃划破夜色的寂静,狠狠扎向他的心脏。他惊恐地捂住头,祈求能够不再听到这种令人脊背生寒的声音。 安东尼奥哭了,为了一个陌生的,只递给他一杯水的雏妓。他知道这种事情在古巴可能每天都在发生,可当他第一次亲耳听到如此无助而绝望的尖叫时,恐惧相比于愤怒占据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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