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硕抓着林琛的手指用力,眉头挤在一起抽泣了几声哽咽着说:“我……哎,我有点害怕。” 他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但就是害怕。 那条通道就如加了强力磁场般将他往里吸引,后背失去重量手臂也失去重量。 是无能为力的失重感。 也像是被迫玩了一场游戏。 他被绑在疯狂旋转的大摆锤上,身体完全腾空倒挂,跟着冰冷的器械随意地左右晃动。 他只能紧紧抓住胸前的护栏,呐喊无济于事。 没有任何衬托,在天空上随意摇摆的失重像极了将死前的征兆。 所以恐惧。 这两千八百公里路在褪去了过往的兴奋后,只剩下漫漫长路的迷惘与未知。 在家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彻底离开之后这段距离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抓不着。 无能为力。 下一次噩梦是在什么时候,这一条走廊还没有结束下一条走廊又在哪里等着他,他一点也无法预料。 林琛再次用力将祁硕往怀里揽了揽,黏糊糊的胸膛相贴在一起,他的声音很低却也带着重量,“我陪着你呢,我在呢。没事了听我的,别想了。” 祁硕哭了两下安静了声,而后偏开头目光斜斜地望着地面。 “我就在你身边,我一直在,我陪着你。我知道在那边呆着你不好受,但已经结束了。你离开了,这里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知道吗?”林琛一句句安抚着祁硕。 祁硕听林琛全部说完,思绪微微停滞。 是的,已经离开了。 结束了吗?他不知道。 但应该是一场噩梦吧,它应该是。 祁硕揉了把眼睛,“我再也不想去那傻逼医院了。” “再也不想去了。”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林琛亲了亲他胳膊内侧的疤,又亲了亲咸湿的眼角,“肯定不会去了,阿姨都好了,以后都会好的。我好好陪着你,心放肚子里。” 在干涩的眼眶里划下最后一行泪时,祁硕轻点下巴,“嗯。” “一定都会好的。”林琛很肯定地对他说。 沙发上躺了一会他们简单收拾了垃圾,然后铺好垫子起来去浴室冲澡。浴室水汽蒸腾模糊掉视线,擦沐浴露时更能理直气壮地多摸两下占便宜。 “少掐我,流氓。” “我不小心碰到的。” “那你也不许碰我。” “就碰,你咬我啊。” 结果还真被按着墙上啃了一口,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多啃几口。 祁硕躺上床后客厅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林琛满屋溜达着刷牙时听见声音。 他顺手拿起走向卧室,“谁啊,大晚上给你发消息,这叮当响的。” 祁硕打了个哈欠盖好被,“你看一下吧。” 林琛站在门口咬住牙刷解锁开手机,还不忘调侃一句:“就不怕我发现你什么小秘密。” 祁硕语气平平挑挑眉:“里面没片儿。” “操。”林琛眼角凑在一块笑了笑,看消息框上显示祁闻,“你弟,到你旁边要钱。” 祁硕的反应像在意料之内,“你直接给他转二百,我来上学也没见他。” 林琛坐在床边继续抓着牙刷在嘴里动了动,“他怎么不到你爸妈旁边要?” “估计花没了。他一个月得个五百。”祁硕一只胳膊压在脑后,在被子里伸出腿用脚尖碰了碰林琛屁股,“满屋刷牙的习惯哪来的,我都怕你牙膏沫子飞出来。” “不可儿能灰出来。”林琛含糊不清地说,然后抬起屁股直接压在祁硕腿上,给祁闻发过去二百,“他肘读吗?” 祁硕顶起膝盖晃两下,学着林琛语气说:“不肘。” “我去吐个牙膏。”林琛嘴边牙膏沫子都快哕出来了。 祁硕看着他飞奔出去的背影笑笑,“我都怕你呛死自己,你下回躺床上刷。” “好啊!”林琛在卫生间应了声。 再收拾完时林琛下巴滴着水蹦跶上床,祁硕特意掀开半边被子给他留好扑腾的位置。 “脸都不擦。”祁硕给林琛脸上糊了张纸巾。 “嘿,忘了。”林琛盖被紧紧贴着祁硕躺下,“钱我转完了,手机放外面充电了。”他说话带着很浓的薄荷味,边说边亲几下祁硕的脸,“五百对他挺多了,你那时候多少?” 祁硕脑袋靠在林琛胸口搂住他的腰,他想了一会才说:“高三最多,一个月一百吧。” 林琛听完很不可思议地捧起他的下巴,“一百?” 祁硕在他手心点点头,眼睛随意看着别处说:“我走读,早饭买俩包子就够了。” 林琛不解,“为什么?” 祁硕一脸释然地说:“这已经是我妈的上限了。我爸记起来会有时候会给我点儿,但他经常忘。一百还好,能吃饱,我们那边物价都一两块的,一个大饼夹俩海带丝都够一早上。” 林琛将祁硕塞回自己怀里,动作很轻地拍拍他的背,仿佛是在努力拥抱一年前的他。 他声音也很轻地问:“你会嫉妒你弟吗?” 祁硕愣了一愣,而后摇头,“小时候会想不明白。我妈总给我说她亏欠我,后面就习惯了。” 苦难教育,仿佛只有熬过苦难才能等到上天施舍给你的幸福。 所以为了日后长久的幸福,此时加倍的受苦是必经之路。 这个道理祁硕似懂非懂,但好像也在全部照做。 因为他别无选择。 祁硕继续说:“但其实也没有欠不欠的,祁闻这样子也还行,我也还行,就行了。” 林琛心疼地说:“要是我早他妈掀桌了。” “那样我妈能站在楼顶上给我打十个电话。”祁硕勉强地笑笑,“没必要。很多矛盾归结下来无非就是钱。家里的房子我妈经常说她要给我弟,我也知道她在给我弟藏存款。真的没必要。我不想争,我只想离开。” 离开那座山,哪怕去流浪都比留在那里继承那些自以为是的遗产要好。 “你们家为什么?”林琛问。 “估计我从小就不是他们期待的样子吧。”祁硕脱口而出,因为这是他曾经一个人思考过很多次的答案。 “那他们期待什么?你那弟弟真的能考个状元?” 祁硕鼻腔哼出两声,“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聊了一会祁硕来了困劲儿,他看着满是噪点的天花板打了个哈欠,“困了,睡。” 林琛背靠在床头看着祁硕慢慢闭上了眼,他垂下头吻了吻祁硕眉心。 “晚安。” 窗外的黑天越来越深沉,北方的初春照样飘起了小雪,在这个最早能望见太阳的城市,祁硕终于能放松身体安稳地睡个好觉。 可夜里林琛起身打算去躺厕所,下床时床垫回弹一下,祁硕当即警觉猛地睁开眼。 他甚至没有看清黑暗中的人影,只下意识问:“你干嘛去?” “去厕所,吵醒你了吗?”林琛听见响声回头问。 听见是熟悉的林琛声音后祁硕努力放松下来,“没,没。” 惊醒后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他平躺着能明显感受到胸腔里一下下剧烈地跳动,他抬起胳膊用手心按在胸口处。 林琛从厕所回来继续躺在祁硕身边,他牵住祁硕的手低声安抚着:“我来了。睡吧。” “嗯。”祁硕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身往温热的胸膛靠了靠,再次合上眼。 翌日清早,厚厚的窗帘遮住光亮房间内昏暗一片,祁硕先是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吵醒。 他翻身看林琛还睡着,下床顺手拿起衣挂上的卫衣套头上穿好。 到客厅打开猫眼才看清,门口喊人的是陈文轩。 祁硕薅了两把头发搓搓脸,勉强让刚睡醒的他看着没那么凌乱,按下门锁打开房门。 四目相对的时刻陈文轩愣在了原地,“哎我操,对不起,走错了。” 祁硕笑了笑假意就要关门,“那行,拜拜。” 陈文轩及时地按住大门,“我还是得进来。” 陈文轩另一只手拎着两张烧饼进屋,“给那谁顺手买的。”放在桌上后他扭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祁硕。 他死也没想到和祁硕的再见面是在林琛的家里,更可恶地是瞅着好像刚睡醒! “他还没醒。”祁硕坐在沙发边,被陈文轩盯得有些后背发毛。 祁硕略有些局促地问:“对,来是有事吗?” 陈文轩搓搓手,“找林琛要之前装系统的U盘,我的打算重装一下。” 祁硕站起身手指了卧室,“我叫起来他?” 陈文轩拦下他,“别了,没起睡着吧,不然起来还得骂人。” “那我给你倒杯水。”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陈文轩敲了下桌上空瓶的伏特加,转移话题问着:“你什么时候来的?” “嗷,昨天。”祁硕边说边熟练地取出茶几柜里的一次性纸杯,倒了杯热水放在陈文轩手边。 祁硕这男主人一样的风范,让陈文轩看着实在是不习惯,他小声喃喃一句:“也是哈,明天报到。” 到目前为止,让他接受自己室友和兄弟搞上了这个事实他就觉得难受。 他抓心挠肝地随手逮了一个抱枕,胡乱团了几下塞在怀里,上半身撑着抱枕说:“你说你背着我们谈恋爱行,你怎么就,怎么能,和他搞一块了?”他越说声音越小,只下巴朝着卧室点了点。 陈文轩知道林琛的取向,但也因为林琛长时间寡着让他经常忽略这个事,但现在冷不丁他最性冷淡的室友和林琛搞一块了! 宿舍白菜就这么喂了自家猪。 这谁接受的了!
第76章 溺于喧哗 祁硕喝了口热水,只简单给出三个字,“会喜欢。” “我是尊重你们的,都是朋友,但,啧,神奇,我只能说神奇。”陈文轩说话舌头都打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吃饭就是吃个饭,现在想想还是我单纯了。” 妈的,吃个饭吃着吃着搞一个被窝去了! 太他奶奶的神奇了! 这边刚说林琛,林琛就顶着一脑袋炸毛拧动门锁从卧室出来,他驮着背手揣在袖筒里眯眼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迷瞪瞪地径直走向沙发,很自然地坐在祁硕身旁将脑袋靠在肩膀上。 “看不见我这么个大人吗?”陈文轩手绕过祁硕怼了林琛一拳。 “我又不瞎。来干嘛?” “取系统U盘。” “嗷。”林琛又打了个哈欠。 祁硕摸了摸林琛的脸,“什么时候醒的?” 林琛抱住他的腰闭上眼养神,“刚醒。” “要不再去睡会儿。” “没事,坐会儿。” 碍于陈文轩在他们已经很收敛了,但架不住爱情的芝士在热恋期最容易化开,拉丝一条一条地挂在了陈文轩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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