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寂静的没有任何生气,站在客厅的林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祁硕?”林琛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房间里没人应答。 他朝着开门的卧室走去,只见房间的装饰几乎和他走时一模一样。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大润发的塑料袋,林琛上前简单翻开看了看,暑假前他给祁硕买的吃食原封不动地装在里面,只不过桃李的面包片被放成了面包干。 袋子旁边还放着一板空铝盒,林琛拿起看到生产日期都是九月份,祁硕肯定来过这里。 文拉法辛?九月份? 那这药又是谁的? 几个疑问浮上心头,铝盒捏在手里的嘎吱声让林琛瞬间想到祁硕曾经给他说过的一句话:“带你去看看我的家。” 日光顺着窗户在瓷砖地板洒下一道亮白的光束,林琛顿时恍然大悟。 他的家,是那个小破房子。 林琛揣着药盒再一次出门走在街上。 但那个地方他只去过一次,时隔一年他有点记不清路,绕在山下走错了好几个巷子才是找对地方。 初冬布满蛛网的楼道里满是煤炭的气味,林琛学着上次祁硕的动作在门框上找到一把钥匙,打开房门后他第一眼看见了祁硕放在沙发下的鞋。 林琛总算放心地呼出一口长气。 十一月雨后没有暖气的房间阴冷潮湿,那个生锈的炉子依旧摆在客厅中间,朝里看去卧室房门半掩着。 林琛反复地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轻手轻脚走上前推开了全部的木门。 祁硕就在这里,他盖着一条老花毛毯蜷缩在床上,半截晾在外面的胳膊宛如一根枯旧的树枝。 熟睡中的他不曾察觉林琛的到来。 林琛来时一整夜的奔波他想了很多次会怎样再见到祁硕,但当看见他安静地就躺在这边一动不动时,他的心脏已经开始一抽一抽发疼了。 看身形好像瘦了有一半。 林琛缓步上前蹲在床边,几滴眼泪跟着颤抖的鼻息很快在浅灰色的床单上留下印记,他伸出胳膊轻轻握了握祁硕的手。 祁硕好像没有知觉,完全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但还是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林琛努力憋回眼眶里的泪,他的指腹轻轻捻了捻祁硕的手背,摸到了几个凹凸着的小血痂。 他好像生过病。 林琛吸了吸鼻子擦干模糊的眼泪,怕吵醒祁硕又赶忙抽身去了客厅。 这个房间面积也不大,小小一个林琛头一次在这里感觉到了空旷。 沙发角横放着一大包药,林琛走上前拆开塑料袋,他掏出兜里那板空铝盒对比了一下,确定都是同一类。 袋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文拉法辛,草酸艾司,坦度螺酮…… 几份病历单子和费用发票也皱皱巴巴地挤在里面,黑黢黢的文字让林琛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很快下来,发票的边缘被手汗浸湿有些变形。 梁春华,分离转换,时间7月2号入院,7月27出院。 祁硕,重度抑郁重度焦虑,时间8月5号入院,8月20号出院。 林琛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联系不上的两个月祁硕在精神病院里,他一直都在那个监狱般的医院里。 可他一个字也都没有说过。 这才是祁硕,天塌下来恨不得自己吞了也不会让他看见的祁硕。 如果他不来,他死在这里他都不知道。 林琛抖着肩膀随手抹掉眼泪,又起身去厨房里转了一圈。 老旧的实木案板凹陷下去,上面就连一个煮饭的锅都没有。除了灶台上半个长了绿毛的馒头和柜子里一袋拆封后发潮的方便面,多余的吃的都没有一口。 他是会折腾自己的。 见祁硕没有醒的苗头,林琛很快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他回来已经九点多,祁硕还在睡着,他没多看只是照常收拾起来饭。 而祁硕睡得很死一直到中午都没醒,林琛也没叫他,自己吃过后留了一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醒。 祁硕醒来时已经下午四点了,等睁开眼睛入目依旧是没关严实的窗帘。 昨晚吃药吃错了,他多吃了两片安眠药所以才睡到现在。 脑子昏沉就像灌了铅,他费劲巴力地从床上爬起打了个哈欠,举着发懵的脑袋踢踏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刚洗完脸他就听见了客厅的声响,他脸上滴答着水好奇地出门去看,刚往前挪了一步林琛整个人就立在了他的面前。 “醒了?收拾吃饭。” 祁硕以为自己吃药吃傻又产生幻觉了,在林琛的注视下他偷摸掐了把大腿。 林琛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胳膊,熟悉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而来,“是我,你没看错。吃饭吧。” 握住手腕的触感有些陌生,祁硕愣在原地点点头,“嗷,好。” 跟着林琛往饭桌前走时他掐了自己好几下,没做梦,真的疼。 这里没有饭桌,客厅的桌子上他们一人坐在一个小板凳面对面地吃着饭,谁都一声不吭。 太不真实了。 林琛倒了两杯水递给祁硕,祁硕小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时他的眼神回避一直不敢看林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狼狈不堪,林琛的贸然出现只让他觉得羞愧。 林琛说:“早上七点半。” 竟然睡了这么久? 祁硕了然地垂下头,喝汤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但憋了半天还是问出:“你来干嘛?” 总算问到正地儿了,林琛啪得一声将兜里撕碎的废纸摔在桌子上,“没别的,给我个解释。” 祁硕看着桌上的纸捡起一小张攥在手心里,攥了一会又舒开拳头,若有所思地说:“我说你怎么来了。” 林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但你必须跟我走。周天下午三点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 祁硕放下碗,“我不走,咱俩没关系。” 其实林琛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消化的很好了,今天看到祁硕后的他满是心疼,早就忘了祁硕之前跟他一块别扭的事情,但也实在架不住祁硕说话就是气人。 林琛恼火地瞪他一眼,“你他妈不走等着死啊!” “都行。” 林琛的怒火就这样被迅速激起,他一拍桌子喊道:“你他妈现在是能耐,学也他妈不上了!我也是他妈不要了。你他妈不上学干嘛去?费劲读那么些年,结果一张退学申请书。还他妈寄给导员,你怎么不他妈直接按在校长脑门上呢!” 祁硕不想听放下筷子打断林琛,“饱了。” “老母鸡啄米似的,你他妈是叨叨两口修仙呢,再吃一碗!”林琛拿起祁硕的碗强行添了一整碗米饭,“吃!不吃我他妈白折腾一天。” 林琛好好说话祁硕不听,骂了两句他倒消停了。 “学你上你也得上,不上你也得上,由不得你。我今天能出现在这里我要是带不走你,打碎了装个袋我也能给你揣走!别他妈跟我犟!” 祁硕抱起塑料袋里掰了一粒药放手心里,林琛接着骂他:“怎么,菜不好吃用药下饭吗?” 祁硕咽下药片点点头,“嗯。”吃完药他就起身离开了。 林琛看着他的背影问:“干嘛去!” “饱了。去睡觉。”祁硕走进卧室。 看着一桌基本没怎么动的饭菜,林琛气不打一处来,他妈大老远跑过来,给这傻逼免费做饭当保姆的。 但他还是刷了碗将厨房收拾干净了,尽管边刷边骂。 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闲了下来,林琛两天没睡觉困得抬不起头。 他打了几个哈欠理直气壮地走进屋,一把掀开祁硕的毛毯坐在床边,手上也怼了两拳祁硕的腰,“往里挪挪!” 祁硕往另一侧床边拱了拱腰,手压着毯子侧头抬起看着林琛。 林琛吸了口气,故意占着大边的床往祁硕身边睡了睡,手指好几次无意地碰到祁硕的后背。 而祁硕每一次感受到这轻微的触感都是往床边拱一拱,生怕沾到一点林琛。 “我长刺了扎你吗?” 祁硕没吱声。 看着缩成团的背影林琛蹬了一脚,“明天给点钱。” 祁硕这才重新回过头,满脸问号地看着他。 林琛说:“看什么看,要不是没钱我大老远过来乐意跟你挤?” “我没让你来。” “我没脸没皮贱得慌爱来。”林琛继续踢了一脚祁硕的小腿。 祁硕也来气掀开被子瞪着他,“你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告诉你,从我来了这里,你就没有资格对我不耐烦。” 祁硕被噎住,他只能咬紧后槽牙继续躺回原位。 林琛看着他装死的背影得意地哼了两声,“让我算算账。我操,大老远跑过来机票他妈两千四?哦对,还有改签费。我念着,你听好了,我他妈不止没脸没皮了,我还没钱了。” “机票两千四,出租车那个老登宰了我八百,回去的机票两个人三千。” “你给我的这破玩意,现在他妈一半没了。” “还有今天买菜花了一百,我现在卡里就剩一百三。” 也不知道祁硕听没听进去,过了好一会他打断林琛,只低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琛。”好像是在确定林琛的存在。 “别想赖账,你不止人得跟我走,钱也必须还!” 祁硕看出了他故意逗自己的心思,“你不用这样。” 林琛不接他的茬,“你以为我再和你开玩笑吗?我没这个精力。” 祁硕只用被子蒙起脑袋,他现在的感觉就像锅里九十八度即将沸腾的水,有源源不断的小气泡一阵阵从锅底冒上来。 林琛到来就像心脏骤停时突然打进的一针肾上腺素,连带着血管里的血液和细胞都开始兴奋。 是种难以自控的欲望。 不止爱欲,还有求生欲。 “林琛。”祁硕又喊了一声。 林琛应他,“我累了,没事你就闭嘴。” 祁硕想说从林琛上床的那一刻他就硬了。 光是这种随便的话语和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简简单单的存在着,就能引起他心里的水泡翻滚破裂。 九十九度。 林琛看着祁硕忽地一下掀开被子,床板也吱呀响了一声,黑暗中的两人四目相对。 “怎么了?”林琛说。 “我没让你来。” “我爱来就来!你管不着我。” 祁硕没在张嘴只是一动不动看着林琛,他好像在等又好像在犹豫。 这种看不透的眼神盯得林琛不太舒服,他偏开头后补了句,“反正你得跟我走。” 九十九,一百。 热水彻底沸腾,那股火直接从锅底冲上裹住沸腾的热水,四周火星顿时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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