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曼小心的试探:“虽然不至于说去了美国就不回来了,但是头两年肯定是回不来的。你要是不去的话,以后见面……” 她最后半句话没说,但夏衾听出来她的意思了。 以后见面就难了。 不是难,甚至有可能,今后的几十年,这一辈子再见面都难了。 “去吧。” 夏衾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后任性这一次。 闫曼的动作很快,给夏衾弄来了一套常服。趁着护士换班的时候,闫曼穿好白色的病服躺在床上,对夏衾道:“妈呀好刺激,感觉自己在演电视剧。” 没等夏衾有所反应,闫曼已经朝着他挥手,俏皮道:“快去快回!我会好好演好你的!” 夏衾点点头,很快从医院里出来。 他从二十三楼下来,坐电梯,走出大门,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住院部的病人。 大概是,夏衾表现的太正常了,聪明过了头,一点儿不像患病的样子。 上了车,司机扭过头问他:“帅哥,去哪儿啊?” 夏衾回神道:“C大东门。” 他不知道谢星澜会在哪里,但他想去他学校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夏衾的运气很好,他到的时候,C大东门已经围了不少人。 司机要去东门,得在前面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掉头,回来才能停在校门口。夏衾在单行道上面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谢星澜,他在人群中向来很瞩目。 短袖加衬衫,清爽的少年打扮,恍惚间时光又回到高中。 真的要见面时,夏衾反而胆怯起来。 站在十字路口的对面,驻足不前。 他下车时头还有些晕,C大东门口学生人来人往。 等红绿灯的时候,两个女孩站在他身侧聊着天。 一个撞另一个,调侃道:“哎!那不是你家谢草吗?” 另一个脸一红:“你别瞎说!什么我家的,被人听到了不好。” “唉哟,害羞什么。你不是都跟着他一起申请宾大了吗,到了国外就只有你和他是校友,爱情的小火花不是蹭的一下就擦出来了?” “他有对象的,你、你别说了。” “他不是分手了吗?”一个说:“你都追他两年了,也该轮到你谈了!” “算了吧,我只想和他一个大学就够了。”那女孩苦恼的说:“哎呀你不知道他好难追的,压根不理女生……” “管他呢。他单身,你不就有机会了?” 红灯停,绿灯亮起。 夏衾不知道站在一旁听了多久,直到那两个女孩挽着手过了马路,他都没能往前走一步。 他就这么站着,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慢放延迟的虚影。 脑海中,不知怎么冒出了高二遇到谢星澜的那个晚自习。 老赵让他为他补课,两人一个把桌子拉到东,一个拉到西。 那时,他一定没想到,他会和谢星澜有这样刻骨铭心的后来。 只可惜情深缘浅,像是作文里面的开头和结尾呼应,他们的缘分终于走回了起点,成了一个封闭但不美好的圆。 夏衾无可奈何的试着接受这个结局:到此结束。 他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爱人,以及更广阔的未来。 无非是,这个未来里面不再有他而已。 手机“嗡嗡”震动一声,是闫曼打来的电话。 “喂衾宝,怎么样,见到了没?” “没事。”夏衾疲倦道:“不用见了。” 实在不用见了。 除了徒增双方的痛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啊?”闫曼还想说什么,夏衾已经挂了电话。 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一阵眩晕,捂着心口觉得呼吸开始困难。 应该是没吃早饭就坐车的缘故,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夏衾转身离开,试着走了两步,眼前忽地天旋地转,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他眼前一黑。 人群惊叫道:“快叫救护车!有人晕倒了!” “砰”的一声,多灾多难的手机再一次砸在水泥地上,机身分离,碎的彻底。 世界在他眼里变得安静下来,似乎有很多人围了上来,一张一张的面孔模糊挤在一起,融合的不分你我。 有那么一个错眼,他像是在这些陌生的脸孔里,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年轻爱人,唯独他的面容如此清晰。 他想,一定是幻觉。 …… 再醒来,是在医院。 夏衾的眼睛还没睁开,耳边先传来嘈杂的声音。 是医生的声音:“你们怎么能让他单独一个人出去?这次是运气好,在马路边发病。下次万一他无意识走到河边怎么办?走到天台边又怎么办?” 紧接着,是闫曼道歉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他最近精神好多了,所以才想让他出去走走……” “是我自己要出去的。”夏衾睁开眼。 他醒了,周围的人瞬间围了上来。 有医生,有闫曼,有夏妍,护士……连蒋权都来了。可见他这一次私下偷偷跑出去,造成了多大的恶劣后果。 夏衾想跟医生说,自己刚才晕倒前,好像看到谢星澜了。 但话到嘴边,他忽然又说不出口。 当时周围的人也有这么多,那一秒短暂的就像是错觉。 医生道:“没事儿就好,接下来再静养一段时间看看。” 夏衾除了点头,别无可说。 医生又关切的问:“最近觉得心情怎么样?” 夏衾想不到回答他什么,干脆沉默。 医生叹了口气,在本子上写上几句,依然无法对外界进行正常情绪反馈。 “走吧,别打扰患者了。” 护士开始把病房里的人赶出去,对夏衾道:“早点儿休息。”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夏衾呆呆的坐了会儿,回过神,他把碎的不行的手机捡起来,试图再修复一下。 谁知道剥了手机的保护壳,原本放在背面的那张写着“谢星澜”名字的姻缘签突然没了! 他思维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屋漏偏逢连夜雨,是最适合形容他现在状态的句子。他难以置信,只有一个宁可信其有的姻缘签而已,为什么连这个都要收回去,为什么连唯一一个念想都丢了,都不留给他?! 夏衾不死心的检查了好几遍,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手机。 没有,床上没有,地上也没有。 窗外的梨花冒了个头,风一吹,轻轻晃动。 不知不觉,春天已经来了。 是的,没有了。 他终于在荒芜的世界里,迟钝缓慢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没有了。 以后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再也不会遇到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飞机的轰鸣声从医院上空划过,带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尾迹。 也许是飞往法国,也许是飞往英国。 穿着病服的少年在轰鸣声中毫无预兆的崩溃了。 眼泪在迟到了几个月之后忽然决堤。 在四下无人的病房,夏衾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近乎碎裂的情绪。 少年的双肩用力的颤抖着,极为压抑的嚎啕大哭。 他知道。 他和谢星澜在长大的过程中,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竟然就这样荒唐又囫囵的走散了。
第70章 后来 某一天开始,医生发现夏衾愿意配合治疗了。 不是以前那种假装愿意,实则问答的时候你说东他回西,又皮又让你无可奈何。他在某一个下午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情绪,连灵魂都轻盈了。 夏衾的好转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他主动和医生谈起自己心情的那个下午,夏妍站在门口捂着嘴悄悄地哭,蒋权远远地站着,想上来抱一下妻子,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夏衾开始愿意打一些游戏,像是要把之前忘记的爱好给重拾起来。他其实更愿意做两张卷子,但夏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歪理,觉得他刚好,不能过度使用脑子。 唯一让她感到忧心的是,夏衾依旧不怎么爱吃饭。 以前的不爱吃饭,是不吃主食,但爱吃垃圾食品,偶尔还会啃一点零食。 现在则是对吃的没什么兴趣,也没有食欲。蒋权找了很多五星级厨子精心烹饪的一日三餐,夏衾往往只动两下筷子,便放下了。 他虽然在好转,可大部分时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再一次潦草的吃了两口就爬上床之后,闫曼拽住了夏妍,将她拉到一边去:“阿姨,要不我给衾宝做几次饭?医生同意不?” 上次,闫曼帮着夏衾偷偷跑出医院,导致他晕厥在路边,姑娘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这会儿,十分想要在夏妍面前好好挽回一波自己的形象。 “小衾会吃吗?”夏妍担心:“怕他不吃,又麻烦了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闫曼眼神躲闪:“我,我做饭还挺好吃的,阿姨,你就让我试一次吧。” 夏妍忧心忡忡的点头。 死马当活马医吧。 闫曼于是接过五星级大厨的重任,在第二天的时候给夏衾带饭。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时,夏衾愣了下:“这是什么?” “饭和菜。”闫曼实话实说。 夏衾:“……”他也不至于病到糊涂的不认识饭菜吧。 “我知道。”夏衾开口:“为什么是你带过来?” “哦哦。”闫曼解释:“哎呀最近心血来潮照着小红书学了会儿做饭,看你每天吃的比猫都少,瘦多少了都。” 说完,姑娘真情实感的补充一句:“你说我怎么得不上你这个病呢?” “别胡扯。”夏衾阻止她说瞎话。 “那衾少,您看在小的忙活了一上午的份上,多少赏脸吃两口呗?”闫曼极力劝他。 她就算不说,夏衾也会吃的。 他又不是真的闹绝食,况且他确实很珍惜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闫曼自己做的,夏衾没有不吃的道理。 他强迫自己坐在桌前,舀了一勺粥。 想着这女人从小到大都没下过厨,第一次做饭,味道灾难的可想而知。 夏衾拿出喝中药的态度,俨然的用毒死自己的决心,喂了一勺给自己。 结果……还不错? 他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怎么样?”闫曼紧张的看着他。 “……挺好的。”夏衾又舀了一勺。 “这是你做的?”夏衾怀疑她是跑去什么店里打包的了。 “当、当然啊!哈哈,当然是我做的!我都说了我现学的啊!”闫曼提高了声音:“是不是,你就说姐们是不是有点厨艺天赋在身上的?” 夏衾吃人嘴短,只好点头。 但不可否认的是,闫曼做的真的挺好吃的,而且味道也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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