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绽其实没有真正睡熟,他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只是在冷汗浸透身体时被抱着轻轻安抚,不管他何时惊醒,都有人在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清晨醒来,时柏已经不在床边了,他一睁开眼睛,就被闪着美丽耀彩的石头铺了满眼——在他枕边,摆了满满一盘的珠光宝石。 宋京绽却很平静地将那盘价值不知几何的石头搬到离自己远一些的柜子上。 他沿着扶梯下楼,在客厅里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London。 他捧着一本绘本在看,觉察到脚步声时抬头望来,摆出一如既往的可爱笑脸,丢下绘本朝宋京绽扑来:“早安,珍珠!” 宋京绽摸摸他的头发:“早安London。” 宋京绽问他:“今天没有去上学吗?”分明不是休息日。 London那双漂亮的蔚蓝色眼珠里有一闪而逝的失落,他随即扯出一抹笑来,说:“因为今天学校组织实践活动,我没有报名参加,所以没有也没有去。” 他撒谎的技术实在很不高明,但是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能藏住什么心事呢。他虽然没有说,但是宋京绽一下就想到了是什么原因。 他抬头,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边,她看向宋京绽,眼神里有些惊恐,她说:“您再擅自出去的话,时先生会辞掉我的。”她一个人养活London,如果失去这份工作,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London对于时柏来说,就是养在城堡里一个供宋京绽解闷的玩意,他的工作是哄着宋京绽开心,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并不在时柏的考虑范围之内。 厨娘没办法责怪时柏的不近人情, London先前来到江城,时柏为她们解决工作和生活,还给London找了学校让他能够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如今他收回这个权利,厨娘也没办法再去要求时柏如何。 毕竟对时柏而言,他随手施舍的东西甚至都不如摆在宋京绽面前的那盘宝石里的其中一颗值钱,但却是厨娘和London赖以生存的所有开支。 厨娘对宋京绽的态度依旧很好,还贴心为他准备了三种不同口味的早餐,只是看向宋京绽的眼神里总是遍布惶恐和怯懦,宋京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促使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确也跟他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午饭点前,宋京绽用座机给时柏去了一通电话,对方那头几乎是即刻接了起来, “宝宝。” 宋京绽自动漠视他的称呼,说:“我现在很好,也不需要人陪,你叫London去上学。” 时柏轻轻一笑:“我只是觉得你太孤单了,需要几个朋友。” 宋京绽对他这种强盗一样的说辞显然接受无能,他长长地喘了口气,说:“有些地方我做错了,我检讨,但是我不希望牵连其他的人,我也不需要London在家里陪我。”宋京绽的胸腔炙热,又似乎开始变得冰冷,他的脑袋疯狂,又似乎是从此刻才开始变得冷静。 他终于能够明白,时柏的锱铢必较在这些事情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宋京绽和他的感情,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可以摆在利益谈判桌上的东西。 他用认为宋京绽在乎的东西作为胁迫和要求,换取自己的至高利益,他口口声声说着会给宋京绽以自有,处事作风却比强盗还要可恶。 电话的另一端,时柏叫停了进行的火热的会议流程,他摁灭PPT,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电话的另一端说起温言软语,他的柔软蔓延到眼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清晰看见,知趣的高层驱散参加会议的人群,并且贴心为时柏关上了会议室的玻璃门。 他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时无错。 这个整天在时景晃荡的富家子弟,是时柏实际掌权者的血亲侄子,没有人愿意去触他的眉头,高层看见他后拦住,贴心嘱托:“时总在里面打电话。” 顿了顿,他又说:“应该还要有一会儿。”言下之意就是让时无错先别进去了。 时无错“欸”一声:“让工作狂在进行会议的时候接电话?” 高层揣测:“会不会是肖小姐?” 他皱眉,但是好像听到电话那头若隐若现传来的声音像个男生,或许他听错了? 时无错嘴巴里还嚼着口香糖,他拍拍高层的肩:“快去忙吧。”自己转头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里面的时柏还没有结束电话,有人开门也只是抬头轻瞥了一眼又对电话那头讲起话来。 虽然隔着远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但看见时柏脸上烦躁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顺利。 时无错拉开对面的指挥椅,百无聊赖地抬头望天。 起初肖家提出来的订婚的想法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这种事情听起来老套,但其实在经济上处在稍微往上一些阶层的人里,多少年来都是这种处理办法。 那时候宋京绽还没回江城,时无错就已经得到了一手消息。 但他的确还是有些惊讶。 分明时柏对宋京绽的态度如此重视,却还是冒着风险做了这件如果宋京绽发现一定不会开心的事情。 是他对于留住宋京绽的把握太大还是他对宋京绽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 时无错觉得是前者,不然时柏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动那颗gg板上的钉子了,如果为了得到一个平平无奇的金丝雀就要做到这个份上,时无错觉得那真没必要。 只是他在和宋京绽的相处中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单纯到可怜的人,性格软弱,脾气又很好,有着他们这个阶级的人所不能理解的廉价的善良,整天又只会摆着那么一张美丽的脸蛋冲人笑,谁都会想要欺负一下他的。 但他慢慢知道,好像宋京绽的脾气也跟他的廉价善良一样,那么好欺负,却又那么倔强。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宋京绽应该不是可以接受这种事情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成熟老练的叔叔没看懂这件事情。 他甚至一度以为也许时柏并没有那么喜欢宋京绽,可又分明不是这样,时柏爱他爱的要死要活。 时无错看他在一脸怅然的表情中被挂断电话,那脸拉的简直比出轨被捉。奸的寡。妇还要惨淡无常。 时无错说:“下周的订婚仪式还要继续么?” 时柏在外人面前很快就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高深莫测,让别人不能轻易看穿他的思绪。 时柏说:“如期举行。” 时无错就真的不明白了,他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到这一步还不想想回头呢?” 时柏脸上突然表现出一种极为浅显的愤怒来:“像你这样从小没有经历过起伏苦难的人根本不会懂。” 他走到时无错面前,撑着椅子的两只手青筋扽起,他隐忍而寡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慌张好似孩童:“如果我失去了一切,宋京绽很快就会被抢走的。” 时无错说:“如果他自己不离不弃呢?” 时柏根本没有这个自信心,他甚至觉得时无错讲的话就是天方夜谭。 他的笑容里有嘲讽和无奈:“你根本不懂,我所能够做的,是用我现有的一切将宋京绽留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区域里,如果我一旦让宋京绽感觉到不再有价值,他就会像当初在戚家被别人掠夺一样轻易地跟人走掉。” 时柏说:“我留不住他的。” 少年成名的商战奇才,在面临自己的爱人时却是如此的卑微下贱,时无错在他眼中看不见丁点儿自己曾经崇拜的那个人的强大和冷静。 他像个面临自己中年出轨的丈夫一样无能为力的妻子,年老色衰,神情惶戚,他不再有魅力,他只是一个在爱情里输掉的可怜人。 时无错其实真的觉得他应该和宋京绽好好沟通一次,或许他从来不愿意相信的,正是宋京绽迟迟没有说出的深情。 宋京绽和时柏,两个不论是在生理还是社会关系上,都是反过来并且存在天差地别的悬殊的人,在江城这样的钢铁森林里,一个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再微小不过的蚂蚁,一具赤。裸的身体,一个毫无主权的玩偶的事实,另一个又深深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害怕说出口就会被宋京绽看不起或者轻易抛弃,站在迷雾里,谁也没有能够看得清,伸出的手却将对方推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彼此的真心,而变成相互仇视的无声爱人。 不过这些,不是时无错一个外人应该操心的事情。 而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声又蓦然响起。 “宋京绽自杀了。”
第55章 失恋 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是以自杀的方式胁迫时柏放他离开。 匆忙赶去的别墅里,时柏和宋京绽四目相对。 对方用一把很薄的纸片刀压在自己的脖颈动脉上,刀片下压的瞬间,就有滴滴殷红的鲜血渗出,时柏丝毫不怀疑,宋京绽如果再稍稍用点力气,就会面临连抢救都微薄的局面。 他的手脚都是冰冷的,凉意从头顶渗透到全身,时柏却还能够听见自己冷静的话语:“放下刀,宝贝。”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宋京绽轻轻绽出个笑来,是解脱,也是无奈:“放我走吧。” 时柏迅速点头应下。 宋京绽又说:“希望你不要跟来。” 时柏的脸色一下僵白。 宋京绽抬起头,用面不改色的语气说:“如果我发现你跟来,我就会立刻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你知道的,你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紧我。” 他又补充:“我总有机会的。” 一个向来软弱的人,你是很难想象出他是用怎样决绝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 这对于时柏来讲几乎是可以称得上威胁的话,他却没有丝毫被胁迫下的阴鸷暴怒,眼中柔意要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宋京绽熟悉的商量和诱哄:“你先把刀放下,剩下的我们都好说。” 宋京绽却不肯,他纤细伶仃的手腕紧紧将那把纸片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下压,再下压, 时柏终于妥协,他举起手来,冷汗瞬下:“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宋京绽想要的却不仅如此,他要时柏给他安排一辆离开江城的车,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是这么说的:“时柏,你去寻你的锦绣良缘,我只想好好过我的日子,远离你,远离江城。” 他的眼泪瞬下:“你要好好对待肖珊,她是个好姑娘。” “还有——”他抬眼,轻轻扯着唇一笑:“我从来就不喜欢什么破石头。” 他没有给时柏丝毫解释的时间和机会,就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坐上了驶离江城的车辆。 谁说宋京绽良善可欺,他分明最会杀人诛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绝情的话,他让时柏亲手将他送出江城,并且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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