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绽在时柏喝汤的时候偷偷觑他。看他苍白的脸,长长的睫,嘴巴因为喝汤而过于红润柔软,好像一个真正养尊处优的王子。 他在打量时柏的时候,时柏也在关注他。 宋京绽对比离开他之前好像胖了一些,脸颊没有那么佝偻得薄薄一层,他还是那么白,海岛的紫外线这样强,却好像单独绕过了他,谁能不说上天也在垂怜他。 时柏对比出宋京绽离开他后唯一的变化,竟然是学会自力更生做饭了。他对烹饪有得天独厚的天赋,食过山珍海味的时柏都觉得这碗栗子鸡的味道是自己平生所没有喝到过的绝顶美味。 依旧保持着骄矜自持的时柏将宋京绽带来保温杯的栗子鸡汤都喝干净,擦擦嘴巴,最后还不忘记赏了一句谢谢,汤很好喝。 宋京绽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又一脸紧张地询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时柏沉思了一瞬,说:“头还是很痛,身上也很痛。”最后他抬起手,让宋京绽看他因为没有人伺候而被迫拔掉针管去方便的左手,抬眼,面无表情地:“手也很痛。” 宋京绽莫名从他那张冷酷英挺的冰块脸上看出委屈控诉的表情。 他垂眸,看着时柏手上拔掉针眼而产生的淤青,他不能昧着良心说时柏夸大其词,只好软声安慰他:“医生查房时再让医生看看。” 他的态度给人以可以得寸进尺的空间。从来就是个吝啬自私的商人时柏没办法把送到嘴边的食物放跑掉。 他伸出手,宋京绽犹豫片刻,就很上道地捧起他的左手,那是侍卫亲吻公主的时候才会有的姿势。 时柏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看似合理的话:“我受伤了,你要补偿我。” 宋京绽还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就被他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给唬住。 时柏挑了挑眉。 很好欺负的宋京绽就耷拉下眼皮,委委屈屈地说知道了。 于是在宋京绽没有看见的地方,时柏的唇角微微上扬,他的良心都被倾倒出去,对着宋京绽那张可爱脸蛋,做着阴沉不语的谋划讹诈。
第41章 苦恋 chapter41 宋京绽得组织信任,被派遣了艰苦卓绝的工作——照顾时柏。 宋京绽认为,像时柏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应该更适合被专业细致的顶级护工护理,而不是一个从来不擅长照顾人的宋京绽。 宋京绽陪床的第一天,以为自己会在时柏的阴影笼罩下昼夜难安,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了头,醒来时时柏的点滴都已经打完两瓶。 宋京绽艰难从陪护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正巧撞见时柏自己举着吊瓶从护士站换液体回来。 四目相望间 宋京绽:【憨笑。JPG】 傻傻的。 时柏并没有责怪他。 宋京绽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你中午…唔谢谢。”宋京绽一张嘴被强行喂了口草莓,粉红汁水流过时柏指尖,宋京绽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你中午想吃什么?” 现在是宋京绽坐在病床上,时柏自己说要坐在凳子上望风景。 但是现在宋京绽才好像被照顾的那个。 男人脑袋上的纱布甚至还没有摘,挺大个个子,腿在凳子上都伸不开,蜷曲着腿给他择草莓叶,就那么自然地将宋京绽咬剩下的那半截吃掉。 是的,他吃掉了。 宋京绽绞着手指,在病床上坐立难安。 他生怕时柏现在的好就会变成下一刻的屠刀,往宋京绽脑袋上挥过来。他小心翼翼,惴惴不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时先生,以后你的儿子不能吃草莓尖尖怎么办?”他甚至都不敢问时柏,你吃别人吃剩下的作何感想。 时柏嘴角轻佻,很漂亮的瞳孔里映着一个宋京绽。 那脸蛋白白,脂光粉艳的美人眼中满是不安忐忑。 他轻描淡写:“他自己愿意的。” 情出自愿,谈何亏欠。 跨越数千公里,中间要经过多远的距离,宋京绽不会知道那一沓厚厚的机票有多少张。多少次他站在他的房门外,看着他抱着猫酣睡的侧脸,那些阴暗腌臜的想法都被满心欢喜驱散。 时柏眉目低敛,那张冷酷脸蛋也丧失些许的攻击性,他说:“宋京绽,我是为你而来的。” 纵然宋京绽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听到时柏讲完心脏仍是漏了一拍。 那游乐园以宋京绽的小名命名,如果说先前宋京绽还能将它归咎于“巧合”二字,可现在时柏说出的话让他再也无法逃避。 珍珠港。 他意将自己视作宋京绽的归属和港湾。那些入园以后格外的照顾和体贴,还有其他人的态度。 宋京绽唇瓣颤了颤,他咽了口口水,问:“团建那次。” 时柏接上:“是我。” 房间里经久不散的烟味将宋京绽整个人都泡透,时柏就在青烟缭绕间,注视着床上的宋京绽。 他的…珍珠。 原来从了解真相到接受只需要一瞬间,那个大家口中空有钱财不懂运营的有钱投资商,将这么大规模的游乐园建在了鸟不拉屎的不知名海岛,耗费人力财力数众,只为了给他的爱人打造出一座独属于他的乐园。 以弥补宋京绽那些残缺的不幸童年。 时柏是锱铢必较的商人,这样的小说剧情不应该出现在他与宋京绽身上。一掷千金也应该是有利益对等的人物上,不管怎么看,那个值得时柏如此付出的人都不应该是宋京绽。 他惴惴不安的心此刻像是被巨石压顶,时柏给了宋京绽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再开口的声音都滞涩了, “所以,我一躲到这里来的时候。” 时柏撩起眼皮,淡淡地:“我知道。” “那场车祸…”宋京绽嗫嚅着。 时柏身体略前倾,以一个不可抗力的姿势将宋京绽圈在他的双腿间,那苍白的,有黛青色血管起伏的手掌捉住他白白润润的胳膊,将宋京绽拉进了一些,两双眼睛对望,时柏不允许他躲藏:“宋京绽,你怎么想?” 他怎么想… 时柏的眼神黑沉灼热,那里面掀起来的惊涛骇浪足以将宋京绽整个人吞没,他无能为力,他只能被迫在洋流的裹挟中追逐,趋向,沉迷。 时柏问他怎么想,可是宋京绽此刻的迷惘并不比他少,他找不到答案,他与时柏之间,本来就是一道无解的题,填上怎样的答案都是错。 当时柏冰凉的唇吻过宋京绽的手背时,有温热的水迹从那张软润的面颊滚落下来,落到两人双手相触的地方,再深深灼烧时柏的皮肤。 宋京绽并没有抗拒时柏的亲热,他像个呆子,只会听,不会说。 又或者说,他不如时柏智多近妖,也辩不过他巧舌如簧,他纵没理也能硬嚼三分,好像此情此景之下,宋京绽再怪罪他都是过于苛责。 时柏的确会收买人心。 宋京绽对着现在这个遍体鳞伤,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的时柏,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 可能他的心肠就是豆腐做的,随便谁戳一戳都软绵绵。 房间内的消毒水味裹挟着咸湿的海风稍稍吹醒了宋京绽的脑子,他终于从时柏布下天罗地网的陷阱中挣扎着为自己辩解三分。 “我那么怕针扎,你还要护士拿针扎我。”他控诉。 时柏说:“因为你生病了。” 宋京绽:“我在雨天捡到的麻雀,几个阿姨将它作磨死掉了。” 时柏顿了顿,告诉他:“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宋京绽话到嘴边,千千万万的委屈,脸上挂着泪,嘴唇被咬的紧紧的。 他对上时柏这双无尽深情的眼睛,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宋京绽不应该谅解他,时柏有说抱歉的权利,宋京绽自然也有拒绝接受的权利。 时柏的手掌还握在他软白的手腕上,宋京绽看上去瘦,身上却一捏一个小窝,是很能藏肉的身体。 他的手掌干燥宽大,微微摩挲时就能为被保护者带来无尽安全感。他只是静静,静静地那么看着宋京绽,不发一言,沉默地承受着宋京绽无尽的委屈。 他的眼泪要淹没他了,斗大的眼泪滚滚落下,擦都擦不尽。 在时柏为数不多的感情经验里,不,他所有的感情经验都是自遇见宋京绽的那刻开始的。 他学的会掠夺,伪装,周旋左右,可是唯独学不会怎么去好好的爱一个人。 宋京绽刚被他从戚家老宅接出来时,时柏总是急于拜托死去的人残存在宋京绽心中的重要。 他不允许宋京绽的那颗心里率先住进别的人,哪怕他作为后来者,也一定要强势将那里面原本的住客赶出去,自己鸠占鹊巢。 他从来不会为自己做下的行径后悔,他只是生怕自己还没有牢牢将宋京绽抓在自己手里。 就像如今,只要宋京绽招招手,无数追求者就会趋之若附,而他时柏呢,他没有宋京绽喜欢的才情,他不懂宋京绽细腻敏感的心,他看不懂他的画,他只有一张姑且称得上体面的脸庞。 在这场爱与被爱的追逐博弈里,时柏从来不是主导者。 如果宋京绽需要,他甚至可以跪下来向他祈求宋京绽赏赐给他一点爱。 但是向来冷酷又不善于伏低做小的人就注定坎坷磨难,就像现在时柏分明很希望宋京绽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 “宋京绽,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 时柏站起身来,他微微佝偻着腰肢,手掌心捧着他的脸蛋,似情人在耳边呢喃。 宋京绽显得很无措,他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紧张的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凭…凭什么!”他鼓起勇气,努力支棱起来对视回去。 时柏轻轻笑了笑,好像在嘲笑宋京绽的孩子气。 时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包着纱布的额头上,挟恩图报地道:“不凭什么。” 他的模样原本像极了一头落败的雄狮,此刻却把伤口当成荣耀,整张脸散发出一种极力压抑着骄傲的神采奕奕。 他在拿自己的性命和宋京绽做博弈。 宋京绽低声说:“谁说我一定就会答应你,我现在并没有……” 他的话完没说还,就被时柏以吻封住,含糊的字句在唇齿缠绵间响起,时柏说:“是让你考虑可不可以允许我追求你。” 宋京绽怔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温和堪称祈求的话会在时柏这个奸诈恶劣的人的嘴巴里说出。 他之所以给宋京绽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是因为他要回江城处理一些事。 今晚的机票。 宋京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话语机关枪一样从嘴巴里喷出:“你的脑袋还没拆线。” 宋京绽:“医生说你还不能出院。” 宋京绽:“你在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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