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窄窄的洞口,寻常成年人一定过不去。 但宋京绽太瘦,瘦的好像随时能够飞走。 他赤步行走,如果没有人接应,一定跑不远。 时柏冷静下来,沿着香山附近的盘山公路,一个天网监控一个天网监控的找。 终于 他看到了那细条条的人影。 他还赤着脚,走在路上,大雨流过他的身体,他却坚定的往前走去。 始终都不曾回头。 好像是沥青公路上的尖锐划伤了他的脚,宋京绽痛的抽了抽,时柏的心也跟着一紧。 紧接着,监控的画面上出现一辆黑色牧马人。 车窗摇下,时柏眉头愈紧。 * 时柏能够找来,是岑楼意料之中的事情。 宋京绽运气真的相当好,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刚跑出来就遇到了在香山别墅外蹲守的岑楼的人。 岑楼锁定他的位置,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人。 岑楼带宋京绽去了坟场。 位置宋京绽居然相当熟悉。 他想起多年以前,也是在这里,戚容看着他给他妈妈烧纸人黄纸,眼睛里温柔的弧光几乎要溢出来。 现在还是在这里,戚容很早之前就选好的地方,他终于能够见到他母亲。 如愿葬在了他母亲身边。 岑楼打伞在一边站着,看宋京绽站在碑前。 岑楼也问:“宋京绽,你怎么不哭。” 分明看戚容躺在电击床上哭的撕心裂肺,怎么人现在走了,反倒不哭了。 雨水在宋京绽几乎透明的脸上滑落,但岑楼能够分清眼泪和雨水的区别。 宋京绽呆呆木木的,好听话的样子。 只是问话不回答。 岑楼说:“走吧。” 他将伞打在宋京绽身上,宋京绽终于不在下雨。 那双空洞美丽的眼珠瞥向岑楼,他说:“我记得你。” 岑楼“喔”了一声,似笑非笑:“然后呢?” 宋京绽问:“你在找我?” 岑楼惊讶于他的聪明,也并不否认。 但宋京绽并没有问原因,他点点头,用长长的衬衫擦去有戚容名字的墓碑上的雨水。 即便无济于事。 他终于哭了。 他说:“戚容,你现在幸不幸福呢。” 照片上的面庞温柔而谦和,注视着宋京绽,好像多年前,他在这片坟场,夺走宋京绽的初吻,问他要不要跟他谈恋爱。 时隔多年 宋京绽不再是那个青涩单纯的小男孩,戚容也已经与他天人永隔。 岑楼忽然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在戚宅里找到的那枚戒指。 “怎么处置,你自己来定吧。” 宋京绽抬头,对上他被雨水氤氲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宋京绽接过那枚戒指,然后将它放在了戚容的墓碑上。 在这一刻 岑楼忽然就觉得,好像宋京绽并没有那么爱戚容。 离开坟场的时候,一辆横冲直撞的劳斯劳斯截停了岑楼的车队。 宋京绽已经睡熟。 他实在太累,又淋了雨,身上又开始发起热。 岑楼抱着他,他湿湿的头发把岑楼的衣服弄脏,但一向洁癖的岑楼却并没有将他丢到一边。 司机看着后视镜中的岑楼。 岑楼启唇:“不用管。” 于是司机给前车信号,对方毫不犹豫地将时柏的车撞飞一旁。 两车相撞,前机盖冒气浓浓白烟。 时柏被逼停。 冷着一张脸的助理神情没有丝毫不对,他推了推眼镜,问:“boss,还跟吗?” 得到肯定答复,助理一脚油门闷过去,准确跟上前面带着宋京绽的那辆车。 盘山公路险峻,岑楼不欲跟他多做纠缠。 但后面的时柏就跟疯狗一样,紧紧咬着不放。 岑楼头都大了。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眼里的这个大麻烦,淡淡:“停车。” 雨幕萧瑟。 助理看着站在马路中央的人,冷汗一下就冒出来。 他一脚刹车闷在那儿,车头与面前那人不过几毫了。 时柏下车。 岑楼友好问候:“又见面了,时总。” 时柏阴沉一张脸,嗤笑:“小岑公子,非要跟我作对吗?” 岑楼摇头,他诚恳道:“那倒没有,俗话说的好,好狗不挡道,时先生是聪明人。” 他上前半步,游说:“宋京绽这样儿的,满江城也不止这一个,改天岑某上门,再给您送一个解闷、” 话说到这份上,岑楼实在想不出时柏还能有什么理由来跟他争。 时柏温和问:“说完了?” 岑楼点头。 就在刹那间 岑楼瞳孔骤缩,但仍躲避不及,被他一脚踹中心口。 那一脚力重千均,不是岑楼能敌。 时柏将他猛然一扽,胳膊紧箍他的脖子,碾的咯吱作响。 这个时候,时柏竟然还能维持他还算体面的平静。 淡淡道:“怎么弄走的,给我怎么送回来。” 岑楼猛然啐出一口血来,他牙口上都是翻腾的血沫,眼神阴鸷,有些癫狂:“时柏,你在他眼里,连戚容的一半都比不上。” 时柏没耐心跟他讲道理。 猛地将他往柏油路上一摔,一字一句,说:“我,的,人,在,哪?”
第16章 应激 他虎口紧扣着岑楼的脖子,绞的都能听见骨缝轻微作响的声音。 寒涔涔的冷目如眼中钉,要将岑楼凌迟处死一般。 ——他是真的下了杀心。 岑楼的脸被绞的青紫,空气一口一口被挤压出喉道,他却忽然笑起来:“我带你去。” 时柏松了松手腕,将他扔在地上。 “带路。” …… 宋京绽被他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四面环水,天色碧蓝如洗,并没有留陆路,想过去只能租赁岑家的游船。 先前这里还是景区,后来在濒尽破产时被岑家拍下,成了他家的后花园。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座被四面环水包围着的别墅区。 别墅也是由教堂改来,巨大的耶稣受难像雕在楼层的石壁上,六棱琉璃窗波光粼粼,阳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弧光,像一下误入中欧世纪,给人以恍惚错觉。 迎面有佣人走来,见是岑楼,并不稀奇,只多了几分欲言又止,在看到他身后还跟着的时柏时,彻底噤声。 岑楼问:“怎么了?” 佣人这才说:“您去看看吧。” 宋京绽被安置在这座别墅中视野最好的阳光房,落地窗清洁干净,能够将江面尽收眼底。 岑楼推门时,房间里却并没有人。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佣人比他更慌:“刚才还在这儿呢,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一打眼的功夫,这是……这是跑哪儿去了?”佣人越说越没底,她是见过那个男孩子,安安静静,也不会说话,活像个洋娃娃。 怎么忽然长腿跑了呢。 这可解释不清了! 时柏视线掠过床脚,那里有人坐过的痕迹,丝绸床单揉成褶皱,好似还有余温。 在他来之前,宋京绽就躺在这张床上。 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从香山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穿鞋子,被沥青割破的脚底有没有人给他处理。 这些疑问分明是他最关心的,到最后反而说不出口,只是冷笑着讥讽,“岑楼,调虎离山的把戏未免也太俗套了。” 他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岑楼在骗他,说不定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将宋京绽转移去了其他安全地方。 岑楼看出他的想法,反唇相讥:“我还没那么蠢。” 他旋即转身,皮鞋与地板相触发出清脆声响,仔细听才能觉察出几分慌乱来。 岑楼下楼,整个别墅区的佣人都动起来,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有人来汇报,说人已经找到了。 说来很巧,其实一进门就打过照面,只是他们谁也没往那个地方去想。 在那座巨大的耶稣受难雕像后,岑楼时柏赶到时,男孩子还抱膝坐在那里,用臂弯紧紧揽住自己,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态。 岑楼脚步放轻,欲要将他抱起。 却被时柏抢先。 他硬冷的指骨触碰到宋京绽身体的一瞬,那伶娉的身形一颤,随即抬头,四目相对。 那是怎样畏惧而怯弱的一眼,简直回到了两人相遇的那一日,不,甚至比在戚家老宅的时候还要陌生。 时柏刻意压低嗓音,他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视线与他平齐:“该回家了。”他说。 时柏将香山别墅,那个养鸟的地方称之为家,他要宋京绽痛他一并回去。 但宋京绽并没有表现出时柏意料之中的抗拒,甚至无需暴力镇压,那双娇怯的眼中先是露出完全陌生的神情,继而恍如回神,期期艾艾地投来一眼。 时柏耐心看着他。 就在这时,听到宋京绽很软地声音:“戚先生,你要带我回家么?” 天哪 这只小鸟可真会说话,他总知道怎样戳人肺管子是最疼的。 时柏甚至都能听到岑楼很轻佻地一声笑。 他拉下脸来,青灰的脸很让人害怕,阴沉着,“宋京绽,不要再闹了。” 岑楼也上前,很好奇地去看这只小鸟儿的神色。 没等一会儿,他先发现了不对之处,蹙着眉,眼神已经凝重起来。 随身携带的手电被他从西装内袋中拿出,他打开,迎着时柏的视线上前。 女孩儿一样细瘦的手衔起他的下巴,强光打到他的眼睛里,能够听到毫无起伏地声音问:“宋京绽,我是谁?” 他很乖顺地,“岑医生。” 他又拿手电晃了晃宋京绽的眼睛,让他看时柏,问:“这是谁。” 宋京绽一五一十:“戚先生。” 他的微表情自然而熨帖,丁点儿说谎的意思都没有,这是瞒不过岑楼的。 与此同时,时柏也看见了那双被强光手电筒打着的眼——瞳孔涣散,毫无焦距。 时柏的心沉了下来。 岑楼将手电筒扔回内袋,臂弯从他膝下穿过,将他抱起来,只字不发地往楼上走。 时柏这次什么也没说,他随后跟着,看着宋京绽垂下的手一晃一晃,像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 炽白的灯照在宋京绽身上,他整个人像从月亮里被捞出来,冷而沉,手腕脚腕都很伶仃,骨头支出来,很让人担忧的瘦。 岑楼问了他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摆弄他的身体像摆弄一个没有生命的玩意儿,他半点反抗都没有。 让张嘴张嘴,让闭眼闭眼,让抱人抱人,只是缺乏了那么几丝生气儿。 对人而言最至关重要的生气儿 。 岑楼心中的想法终于被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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