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戚容此刻诈尸,第一件事必定是将人活剐了泄愤。 宋京绽没有穿鞋,他光脚下来,绕过众人。 等大家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像飞鸟一样离去。 时柏也起身,已经料到他去哪里。 “不要跟。”他留下话。 众人面面相觑。 戚容的灵堂上,儒雅温柔的一张脸永久的被封在黑白相框里,没有颜色。 宋京绽蹬蹬瞪跑过去,推开冰棺。 戚容的身体很冷,面容僵硬,但仍能看的出的仪表堂堂,眼角微微的细纹都显得温柔。 然而此刻,他再也不会醒来。 宋京绽没有一时如此刻清醒。 他们说的是真的,戚容已经死了。 他抚摸着戚容的脸,像他生前一样躺在他身边,抱着他冰冷的身体,竟然觉出久违的暖。 吁 他舒服的喟叹。 他又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偷偷盖上盖子,让他们推着戚容和自己一块儿火化,变成灰以后装进小盒子里,永远不分开。 然而这样的念头,伴随着敲击冰棺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柏挑眉看着他,道:“还有半小时,人就会到齐。” 宋京绽撑身坐起。 时柏说:“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宋京绽手指紧攥,把裙子揉的发皱。 就在此时 一只手伸到宋京绽面前。 他抬眼,对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跟我吗?”他问。
第2章 离开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恋爱不叫恋爱,情人不叫情人,一个跟字诠释所有。 阴暗腌臜的交易在里面,荣华富贵也在里面。 宋京绽一时有些看不懂他。 男人松了松领带,居高临下地,连音调都没变:“你以为这么一闹,你在戚家还呆得住么?” 男人冰凉的手抬起他的下巴,笑的没有感情:“宋京绽,你怎么选?” 宋京绽,你会怎么选? 时柏看着他的脸上很快出现短暂的无措,继而是慌乱到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用。 他甚至还睡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就要考虑自己的下家。 宋京绽往后缩了缩,躲开他的手。 戚容只教他如何做一个听话的情人,却从未教他如何察言观色,逢迎讨好。 他依靠着这个男人,仰望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给了他一切,他需要这个男人,然而这个男人已经睡着,再也不会醒来。 宋京绽想起今天那个戚家的孩子,脸上有他全然陌生的急色和狰狞,他觉得怕,此时竟然还想躲在这个男人身后。 他试图牵起戚容的手,挡在自己身前,他不知道怕一个死人,他只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夜夜睡在他的枕边。 哀乐声一声大过一声,灵车已经开进戚宅。 他好心提醒:“他们快要进来搬运遗体了,你怎么办?” 经过这两天的风波,宋京绽十分清醒现在已经变了天下,没有人再会同以前以一样尊重他,他们甚至都不会让他出席戚容的葬礼,觉得他是戚容人生的污点,丢了戚家的脸。 这个时候,即便是宋京绽也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 脚步声纷至沓来,有小声的叹息和交谈。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灵堂门被推开,原本还能听到的小声交谈瞬间消失,大家换上严肃哀伤的表情,同戚容做最后的告别。 鬓角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珠落在时柏做工精良的西装上,洇出一团欲盖弥彰的水渍。 时柏抱着宋京绽躲在灵堂后,里面有扇小门,时柏顺手推开,带着宋京绽掩身躲了进去。 * 时柏抬头,入目琳琅。 墙上做了内推衣柜,里面摆放了许多条裙子,这些裙子五颜六色,无一例外都是宋京绽的尺码。 宋京绽并不觉得被时柏发现自己拥有这么多条裙子是件难堪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可惜,于是问出口:“这些衣服我可以带走吗?” 很显然,他已经能够成功适应自己接下来的身份,并且极其会蹬鼻子上脸的提上要求。 时柏抬起的嘴角又恢复如常,他的手搭在这些美丽的丝织物上,想象着宋京绽为那个男人换上裙子时的情形,一时有些败兴。 他靠在柜前,摸出烟,红光明灭在指尖。 在白雾缭绕间,宋京绽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带着烟味的呛人呼吸渡入嘴巴里时,让人觉得苦。 他说:“宋京绽,你可真是个小白眼狼。” 前人还没下葬,怎么着也该意思意思表现的贞洁烈妇点儿,才好让后人觉得他情深可贵,最好看在他可怜巴巴的份上多多怜惜几天。 但宋京绽到现在为止,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戚容掉过。 他觉得奇怪,于是饶有兴致的问出口:“你怎么不哭?” 不用问哭什么,灵车打火往外开的一瞬,戚家族人爆发出的强烈的哀声和抽泣,这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礼节。 宋京绽盯着他手里的烟,在想戚容就从来不抽,他慢了三拍的回话:“他不喜欢我哭。” 时柏嗤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时柏有神通。 空着手来,走时抱出去一个。 众人侧目,却无人敢拦。 他依旧没有鞋穿,也不需要穿鞋,他的男人将他抱起来,白裙子被硬挺西装盖下,宋京绽脸蛋藏在时柏胸膛,闻他身上冷调的雪松香。 他又想,戚容就从来不用香,身上只有宋京绽蹭上的味道。 这样冷的天,时柏甚至没有为他多带一些衣服,只在戚宅里抱走了一个宋京绽。 像几年前宋京绽被戚容带来老宅时,也只穿着裙子,什么都没有。 当时戚容是这样说的,什么都不需要带,需要什么只叫人送来就是。 而现在 时柏却说:“冷就抱紧我。”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不知想到些什么,回头看时,却被盖住眼睛。 “宋京绽,忘掉这里。”他说。 讲完,时柏却顿了两秒。 戚容出事的时候,宋京绽没有哭,被戚家一众刁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哭,甚至在刚才,时柏的烟灰掉在宋京绽衣柜里的美丽裙子上,烫出窟窿的时候,宋京绽更没有哭。 但是现在,时柏却分明感觉到了手心湿润的水意。 宋京绽这样冷血的人,眼泪却是热的。 车内暖气打的足,宋京绽被冻伤的脚这才稍稍回温。 他坐在副驾驶上,时柏示意他系上安全带,却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他有些难言的不耐,道:“不想走自己下车。” 宋京绽第一次有些局促地,戳了戳时柏的胳膊。 时柏侧目。 他说:“我不会系。” 时柏觉得奇怪,甚至怀疑他在故意卖娇。 直到宋京绽神色如常的解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车了。” 他说:“我没有出过门。” 时柏觉得荒唐,甚至有些好笑。 他知道宋京绽跟了戚容六年,但是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过门。 直到他看见宋京绽很蹩脚的学他想把安全带插。进去却怎么都找不到位置,才觉得宋京绽好像并没有说谎, 回程的路上,宋京绽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秒,就连绵延的山脉都看的津津有味。 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时柏思考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是在数公路上经过的减速带。 这实在是有些可笑到诡异。 看宋京绽的表情,他并不像是害怕出门的样子,排除心理创伤,那就只有——‘有人不想让他出门。’ 时柏想了很久,最后仍旧得不出原因。 在外人的印象里,戚容是个进退有度的长辈,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和疾病,如今时柏却觉得,其实不尽然如此。 不过说归说,他将宋京绽养的很好这件事毋庸置疑。 香山别墅 宋京绽小口小口吃着阿姨做熟的饭,刀叉筷子活动的声音趋近于零,看得出这些天戚宅不尽心待他,他吃的不少,却依然很有教养。 漱完口,等阿姨将碗筷从餐桌上撤下去的时候,宋京绽才依依开口:“以后我可以加菜吗?” 时柏冷酷一笑,宋京绽就知道可能比较困难。 时柏应该是有自己固定的口味,阿姨只会按照他的口味来做饭,宋京绽偏甜口的东西,阿姨做的咸,他吃完后就一直捧着水杯在喝水。 直到肚子鼓胀,他才面有难色的开口询问:“洗手间在哪里?” 时柏看他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洗手台水流哗哗,宋京绽习惯性的去摸泡泡,一抬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戚家了。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从新开始熟悉。 这里没有宋京绽的豆豆毯,没有他的泡泡洗手液,也没有会在背后抱他的男人。 “宋京绽。”有人在叫他。 “你把这里当临时酒店吗?” 男人附身,将宋京绽困在自己和洗手台间。 他略深的眼窝让时柏整个人都显得富有侵略性,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宋京绽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时柏的洗手间没有羊毛毯,宋京绽只能跪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他有一双漂亮的手,这双手碰到男人西装裤上,就更多几分暧昧氲热。 他要解时柏的皮带。 “他教的么?”尖尖下巴被捏住,宋京绽不得不抬起眼来看他。 他读不出时柏眼中的情绪,只觉得他现在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一点上,时柏不如戚容好懂。 戚容需要他时,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能让戚容夸他乖。 但是时柏不行。 时柏阴阳怪气的厉害。 “宋京绽。” 嶙峋指骨剐蹭过宋京绽的眼下,时柏意味不明地开口:“宋京绽,为什么要哭?”
第3章 惩罚 宋京绽,你是为谁掉的眼泪。 是痛哀自己的命运,还是为了那个长眠土里的男人。 “宋京绽,你在为他守贞吗?”时柏拍拍他的脸,眼皮敛下时显出几分不近人情。 雪山一样的冷酷。 宋京绽好像很难理解他的意思,直到时柏说出口,他才摸到自己脸上的水痕。 那双美丽空洞的眼睛看不见什么情绪,他还维持着膝盖跪在地上的姿势,做错事一样的低下头。 这对他来讲太难懂了,宋京绽没有学过如何降服一个正在盛怒中的男人。 虽然时柏暂时没有表现出他性格上的偏僻,却已经很好的叫宋京绽领教了他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宋京绽于是学着讨好戚容的手段,慢慢,慢慢将脸颊依偎到时柏的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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