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有点长,等我慢慢和你说。” 黎粲的语气轻松,一扫方才的沉闷和低气压。 许岁卓稍微心定,随即发现黎粲现在学会了吊人胃口,怎么学坏了。 按耐住心中瞎想的念头,他继续:“黎粲。” 语气加重了些。 黎粲的手不安分,单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摸上许岁卓的侧脸,反问:“生气了?” 两人拐了个弯,才发现妈妈已经等在了门口,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看到两人已经回来,于是走到两人身旁,说:“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许岁卓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先回答了她, “结果还需要再等等。” 妈妈点头,确信道:“咱们岁卓肯定没事的,先回来吃饭。” 回到床上,妈妈从保温盒里拿出了营养餐,香气扑面。 许岁卓接过黎粲递来的一大杯温水,一饮而尽,胃部感到暖意舒缓不少,他有了进食欲望。 哪怕再极饿的情况下,许岁卓依然是小口小口地进食。 黎粲在衬托之下显得狼吞虎咽,妈妈拍了拍黎粲的后脑勺, “慢点吃,你看人家岁卓多么斯文。” 由于许岁卓之前禁食禁水,黎粲也跟着他一起没吃饭,至少没有在许岁卓面前吃饭,担心他看到了馋。 但是黎粲低估了许岁卓的定力。 黎粲早就饿了,大口大口地扒饭。 他含糊地说:“咱们家有一个人斯文就够了。” 许岁卓顿了一下,望向妈妈说:“没事的,看他吃饭让人有食欲。” 许岁卓眼大嘴小,最终也没吃得完满满一大盒的营养餐。 当然,剩下的都进了黎粲的肚。 吃完后,黎粲收拾干净,一屁股坐在了病床旁,和妈妈并肩挨着。 不过妈妈坐不住,一下去切水果,一下给许岁卓接水,一下又问医生报告出来没,一下又给床头的鲜花换水。 直到妈妈递来第二盘水果时,许岁卓才不好意思地拒绝了,说自己实在是吃不下了。 妈妈笑着说:“便宜我家那小子了。” 她笑眯眯撑着下巴看着两人。 “妈,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们?” 黎粲捏着沙糖桔送进嘴。 “你们养眼,不能多看看吗?” “可以可以,我去洗手。”黎粲说完这句话,就朝妈妈使了个神色。 妈妈心领神会,点点头,说:“你去吧,顺便把盘子拿去洗了,洗干净点。” 黎粲没有留在房间中,端着个盘子出了房间,但他没走,趴在门板上听两人谈话。 “阿姨,实在太麻烦了。” 许岁卓恳切地对黎粲妈妈说着,他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自己,可能会把自己当成麻烦?又有可能会认为自己给他们带来了厄运?在别人家里晕倒怎么看都不像是好运的象征。 妈妈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岁卓,你怎么会这么想?” 妈妈帮他掖了掖被子,说:“人都会有不舒服或者是生病的时候,如果那天晕倒的是我,我相信你们也会这么做的,如果人都不舒服了,还没有家人照顾,是不是太可怜了?” 由于尾句是个问句,许岁卓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们知道了你们的关系,我知道你可能会担心这个,但是我们都可以接受的,你们是独立的个体,我们不会把意愿强加在你们身上,那天爸爸之所以那样做,是出于担心,舆论那件事情显然超过了你们能够解决的能力范围,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硬抗,没有及时找家里人帮忙,这才是我们所在意的点,现在也不用担心了,爸爸那边已经全盘接手这件事了,姐姐也在跟进,你不用担心网上那些言论,我们就只管听好消息就行。至于对于你们的关系,只要你们都是真心的,我们不会有所阻拦,当然我们也很欣慰,小粲好像因为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昨天忙前忙后,我以前从来没看见他像那个样子,他的腿都在抖,但是思路清晰,在处理事情上有条不紊,我们以前总喜欢把他当小孩,以为他可能还有几年才能成长,但是不是,他现在有了爱人的能力,也有了独立的能力,其实很多都是你带给他的,这出乎我们的意料,你们的恋爱是健康的,是积极的。” 妈妈说了那么多话,最后顿了顿,眼神发亮地说:“你们好好谈,我们家人没有意见,你们不用担心,眼下最最关键是的,你一定要快点养好身体。” 她的意思就代表着黎粲家人的意思。 许岁卓忽然觉得喉咙发干,连吞咽口水都觉得费劲,明明刚刚才喝了一大杯水。 妈妈牵住了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手掌温暖,眼神慈爱,是独属于长辈的那种感觉,丝毫没有因为眼前孩子是同性恋而苛责,甚至还在鼓励他们进行大胆的尝试。 这和大多数家长不一样,起码和许岁卓的家长不一样。 许岁卓鲜少体验这种感觉,他的手有些僵硬,有可能是紧张的也有可能是冷的,他稍微屈起指节。 妈妈似乎感受到了这一举动,她说:“手怎么这么瘦,还冰。” “黎粲那小子怎么照顾的你?” 妈妈一边说一边单手掏出手机,交代着营养师。 “是我自己吃不了多少,不怪他。” 许岁卓骤然听了妈妈的剖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他像是临上刑场的囚犯,等待最后审判,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无罪。 悬着的心落下,那一刻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轻松,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呼了口气,往后靠在病床上。 紧绷太久的身体忽然放松,巨大的喜悦涌了上来,许岁卓闭了闭眼。 害怕眼前的一切是幻想。 再次睁眼。 眼前是妆容得体的长辈,保养很好,能感受到黎粲和她容貌的相似,她身后是温暖的午后阳光,窗外有课大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冬天里仍然绿意油油生机盎然,房间的墙壁和地下是轻轻摇晃的树影。 这不是梦,不是他的幻想。 “就算以后你们不在一起了,我们还是——” “不会的。” 黎粲推门而入,将盘子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妈,我们还没谈多久呢,你要送祝福知道吗?” 他用湿巾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许岁卓抬眼看他,问:“你不是去洗盘子了?” 对上许岁卓含着笑意的眼睛,黎粲现在愣了一下。 许岁卓的状态很不一样,肉眼可见的开心。 “是啊,但我没找到。” 黎粲撒谎撒得理直气壮。 三人又聊了聊事情,许岁卓和黎粲两人把事情简单说了下,交代了其中关键的点。 妈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关键点,她问:“知道那个造谣源头的人吗?” 许岁卓看了一眼黎粲,他知道他们和章宁家有来往,章宁和黎粲从小长大,他的妈妈也是知道章宁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然而黎粲却没怎么管,直接说:“是章宁。” 妈妈的表情变化,点头,说:“能了解你们的情况的,肯定是熟人,原来是他。” “但是他不和小粲玩得好吗?为什么会这么对你们?” 妈妈越说越气愤, “亏我们以前对他那么好,怎么还背刺你们?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问问他们家。” 妈妈说完这句话后看见两孩子正盯着她。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止住话头,说:“好了好了,岁卓快休息,这件事你们就别担心了,交给我们,现在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咱们健健康康地过个年。” 两人依言照做,前两天为这件事耗费了太多精力,有人帮忙是好事,两人可以喘口气,毕竟还是学生,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交给专业的人负责。 账号的管理也暂时交了出去。 妈妈临走时说:“检查报告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发给我们,别让我们担心。” 她计划着要找章家问明情况。 黎粲挥手,说:“好的老妈,你快去吧。” “好,晚点我和爸爸姐姐一起过来,你们缺什么就告诉我,或者直接和这边的工作人员说,东西都很齐全的。” 妈妈拎着包在门口反复交代,让黎粲好好照顾许岁卓。 两小孩连连点头,妈妈说完之后就离开房间。 房间安静下来。 许岁卓往旁边躺了躺,拍拍身旁的位置。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房间里的床很大,不同于公立医院的病床,房间里的床很宽,躺着柔软。 看黎粲的神色疲倦,许岁卓也不知道他守自己守了多久,时间肯定不算短。 或许是太过疲惫,黎粲的思路还没转过来。 “你身体还没好。” 许岁卓感到莫名其妙,问:“我身体好没好跟你休息有什么关系吗?” 接着又说:“床很大,没关系,上来休息吧。” 黎粲差点咬住舌尖,闷声点头,随后脱了外套,从床的一侧躺进去。 他有点心虚,挤占病人的床位实在是不太好,他进去后没敢动弹。 被窝内带进一阵暖意,许岁卓自然地往他身边靠。 他不爱锻炼,体质不好,冬天手冷脚冷,黎粲和他恰恰相反,每次紧挨着黎粲都觉得暖和。 他侧对着黎粲,左手搭在黎粲腰际,脑袋靠在他肩上。 黎粲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揽进怀中。 他嘟哝着:“那我就眯一会儿。” 随即侧身,熟练地将下巴搁在许岁卓脑袋上,把人完完全全禁锢在怀里。 许岁卓阖眼,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黎粲睡着了。 黎粲胸膛起伏有力,许岁卓感受着衣物之下的起伏。 是少有的宁静时刻。 身边人呼吸绵长,这两天睡得太多,许岁卓在黎粲怀中毫无睡意,甚至称得上很精神。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大病没有,今天的检查报告大概率也是这样,出院之后就需要忙着解决网上的那件事,事件的主人公无法做到完全隐身,他也需要登录他的社交平台查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找章宁,许岁卓想,或许是以前的自己错了,一味的忍让给了章宁伤害自己,伤害家人的机会,这次出院,他不仅仅需要找章宁清算这些,还要让他永远无法影响到自己和黎粲。 睡眠充足后的大脑非常清醒,许岁卓在心中一件一件捋着任务。 快要过年了,许岁卓的视线越过窗户,看见远处高楼住户挂着数不过来的红灯笼。 身边人轻轻动了,许岁卓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黎粲似乎睡得不好,眉头紧皱,呼吸变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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