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安,你有心事。”谢承洲将他圈在臂弯里,忽然问他。 孟辰安撇过脸,他并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和对方谈正事,只能故意岔开话题,“我饿了,不去吃饭?” 该占的小便宜也占了,谢承洲知道对方别扭的个性,这辈子恐怕都是这么个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自己见怪不怪,便放过了他,“好,听你的。” 他启动车子离开了集团停车场,两人选了家粤式砂锅粥解决晚饭问题。 谢承洲没让服务生帮忙,自己亲力亲为给人倒水、盛粥,又细心又妥帖,孟辰安实在想不通,他这样的人,只要招招手,什么样的找不到,为什么非要在自己身上吊死? 自己除了一张还算能看的脸,脾气冷淡,又无趣,有时候嘴巴里还没什么好话,对方这样容忍自己到底图什么? 再浓厚的喜爱在长期的冷言冷语之下,也该消耗殆尽了,为什么谢承洲每次都像是常试常新一样,不厌其烦地忍受、讨好自己呢? “怎么了?不是说饿了吗?”谢承洲将粥碗摆在他手边却不见他动弹。 “没什么。”孟辰安尝了一口,绵糯香滑,鲜而不腻,粥从喉咙一路滑到胃袋里,冬天吃点热乎的,整个人都跟着暖了起来。 谢承洲见他吃了小半碗,很高兴,又给他添了一碗后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孟辰安吃到七分饱就停了筷,等对方吃完,他给两杯茶续上水后终于将那天孟宏昌和自己讲的话全盘告诉给了谢承洲听。 一则他想试探一下谢承洲究竟是否知晓这些陈年烂事,二则是想委婉地告诫对方,他俩一个姓孟,一个姓谢,当年孟父的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未来也将永远横亘在两姓之间。 有些话,早说开为好。 谢承洲听后沉默了许久,眼里的惊疑不似作伪,他沉吟片刻后对孟辰安说:“之前我和你提起过我小叔,你还记得吧?” 孟辰安点点头,他记得对方说过,谢鸿渐本性偏执,后来又因为妻子的背叛,精神状况堪忧,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男人脸上略有些落寞,像是一种信仰在瞬间坍塌,他失望地说:“小叔要是真做过这样的事,那他那些年对婶婶的执念,倒显得没那么情深意笃了。” 孟辰安也很疑惑,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桩事,从之前谢承洲讲述的过去里,谢鸿渐这个人疯归疯,但对待感情偏激、执着,这样死心塌地为了个不爱自己的人癫狂到死的人,也会突然移情别恋? 这真的很匪夷所思。 也许正常人无法理解精神异常的人的所思所想,所以困惑。 只是这事过去十多年,仅凭孟宏昌一面之词,想要还原事实真相,实在太难了。 谢承洲见孟辰安虽然神情淡淡的,但眼里的伤感却做不得假,知道这是扎在对方心头的刺,这么多年了,即便现下真相大白,拔去了它,皮肉上的伤口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愈合的。 他心里不由地感慨,小叔这个人活着的时候,给他制造阴影,死了这么多年,还留了这么大的坑给自己。 他担忧,原本就是因为迫于形势才应承下婚约的孟辰安会因为小叔与孟父俩人间的恩怨而心存芥蒂从而悔婚。 谢承洲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故作宽慰地说:“辰安,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虽然一定程度上是我逼迫你答应的,但……但如果你不愿意……”他顿了顿,似乎下面的话是他极度抗拒说出口的。 孟辰安也狐疑地看向他,想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没错,孟辰安已经完全看透了这个男人,他过去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风度、涵养、宽容都是刻意伪装的。 好比是变色龙,即便能任意变换表象与周遭融二为一,但它是冷血动物的本质并不会因此改变。 谢承洲这个人,骨子里的血是冷的,他装得再纯善,看似是他让步,实际不过是为了得寸进尺的心理战术罢了。 谢承洲:“如果你不愿意,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平浪静后,我们再官宣分手。” 孟辰安笑了,他觉得很讽刺,自己与谁交往,要和谁结婚,过去他一直以为决定权在自己手中。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自己的主也做不了了? 官宣分手? 属于他个人隐私的感情都已经由不得他了,分手还要通知社会大众? 这样的境地究竟是谁导致的?! 孟辰安压抑下不平的心绪,眼中冷茫如同冬日的冰凌,尖锐刺骨,“你大可以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我也暂时无心因为谢鸿渐的事迁怒于你。” “我会和你结婚。”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出这六个字需要消耗他多少的理智。 不等男人露出惊喜的神色,他率先打下了预防针,“但我现在就要说明白,谢承洲,我之所以答应的原委你心里清楚,我现下不是出于爱情才应下这桩事。” 谢承洲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为我做的,我很感激,无法回应你的喜欢,我很歉疚,可是你一再地逼迫我,又让我讨厌你。”孟辰安眼角绯红,瞳孔中隐约有水光闪动,“很快,孟宏昌会为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父亲也能恢复名誉,但这些动作势必会让孟氏遭受一波新的动荡,这个时候,集团确实需要一桩强有力的联姻来稳定局势。” “所以,我是在利用你,你知道吗?” 孟辰安眼角滚下一串热泪,沿着精致白皙的脸庞滑落,沾湿了若隐若现的酒窝,“这样……你也不介意么?” 谢承洲跑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拇指揩过对方的眼尾,本就嫣红的绮色被指尖的温度晕染得更为纯粹,仿佛是春日里娇艳的第一片花瓣,被最醇厚的酒浆醉湿,又被启封酒坛的手蘸取。 “不介意……我再不会这样逼你……”
第85章 结婚照 眼泪打湿了男人胸前的衬衫面料,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两人短暂的温馨没有持续多久,包厢外隐约有人声,一个喝得有些高了的男人在外头嚷嚷,“谢先生——谢先生在哪儿呢——唉,别挡路,走开——” 谢承洲听到动静,轻轻地拍了拍他后背,又取了张纸巾递给他,说:“我去外面看看,你等我。” 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孟辰安有些恼羞地避开男人的视线,慌乱地点点头。 这一举动意外地取悦了对方,谢承洲小心地掰过他的脸略微抬高,俯身在水色的唇上落下一吻后才离开并掩上了门。 走廊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嘈杂声,似乎还发生了争执。 孟辰安用纸巾擦嘴,又将眼泪擦干,眸中平静得仿若一潭死水,脸上哪还有恼怒和羞涩,连眼尾的红都很快淡去了然无痕。 “唉——误会误会!谢先生还真是您啊,刚才在门口还以为眼花看错了人。” “赵总他喝多了,喝多了,您别见怪,别见怪。” 谢承洲似乎和那个醉鬼的朋友说了些什么,声音很轻,听不清楚。 对方倒是嗓门洪亮,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好话说尽,最后还好奇心颇重地瞟了一眼半掩的门,隐晦地打探,“您也是来和朋友吃饭?” 男人故意提高的嗓音字字清晰地飘进了包厢内,令孟辰安面色微冷。 “不是朋友,是和我爱人。” 那人夸张地扯着嗓子,做出又惊又喜的腔调,好像谢承洲脱单结婚,他与有荣焉一样,“是孟总?哎呀,真是喜事临门。到时候的婚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欢迎之至。” 那人还想趁这难得的机会多恭维谢承洲一顿,话刚到嘴边,包厢的门突然从里被推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这人只在之前的八卦新闻里见过孟辰安,这回是第一次见到本尊。 他诧异于本人竟然比照片和视频里的还要灼眼数倍,亮眼得宛如一道光,射进人的瞳孔里后直达心底,一把攥住他的心脏,导致呼吸的本能都差点遗忘。 这人脸上对谢承洲谄媚的笑容滑稽地凝固住,十分可笑,引得孟辰安多看了他一眼,这一下,他的魂儿更是飞了出去,可不等它跟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飞远,就被谢承洲的身躯格挡开。 男人即将被触怒的目光危险又骇人,那人回过神来被吓得腿软,差点和喝醉了的赵总一起摔成了一团。 谢承洲震慑完窥测自己未婚妻的人,立刻追着孟辰安来到了停车场。 只见对方正抬头看天,头上飘飘零零地落下几颗雪粒,粘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融化后像又哭过了一场似的。 谢承洲心柔软了下来,将人冻得通红的手揣进自己大衣里,大手包裹住它,在狭窄的口袋里不留间隙地紧紧贴合。 “下雪了……”男人郑重地凝视孟辰安,“我们的婚礼定在春日里,好么?” “都可以。” 谢承洲将人送到小区楼下,他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便没有说出要上去坐坐的提议,爽快地离开了。 孟辰安慢悠悠地回到家里,开灯关门,换鞋的时候看到鞋柜顶层最显眼的位置放着的两双球鞋。 他将鞋子拿出来打量了片刻,最后将它们扔在了地上。 他走近客厅、房间、浴室,将那些能看到的早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一抛出来,堆在了角落里。 做完这些,他疲惫地仰躺在沙发上,心想,家里确实要好好收拾一下了。 只是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并没有孟辰安想象中的那么好清理。 每当他以为是最后的了,却总能在某天某个旮旯里有新的发现。 那个人留下的轨迹和影响像是在孟辰安身躯里连皮带肉地存在,想要彻底剥离,自己先要好好痛上一痛,不自伤得鲜血淋漓是绝不可能完成的。 这天周末,谢承洲来接人去拍结婚照。 按照男人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带着专业团队去国外拍摄的,但孟辰安对此兴致缺缺。 两人都是大忙人,他也不是对结婚抱有无限期待的女孩,心心念念想要一个梦中的盛大婚礼,这些虚的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并不想把近期的时间大把地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 好在谢承洲最后也让了步,打算就抽个周末的一天时间在本市的某个摄影基地拍摄。 谢承洲来的时候,孟辰安正在打包那些拾掇出来的东西,见他在忙,又认出这些物品归属于何人后,男人便坐在一旁看他忙活。 等弄完,孟辰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他毕竟不是物主,随意处置的话从道德和法律层面上来说都是不对的。 一段感情的放下岂能如同扔垃圾一样容易?况且这些东西还不能当成垃圾随意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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