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谢承洲走后,孟辰安过了很久才坐回去,身下的皮质质感真实地支撑起他,令他紧绷的身体一下松软下来,宛如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他整个人后仰靠在椅背上,思维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才彻底驱赶走谢承洲带来的影响。 孟辰安说要开新闻发布会并非无的放矢,他早在谢承洲来找自己之前就和相关人员制定好了公关策略。 这个时间,集团官网和各个平台的官方账号都已经将明天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公布了出去。 他没有选择过去辟谣手段中比较普遍的律师函,只因为近两年,这玩意儿根本没人看也没人信,效果达不到预期,和厕纸没什么区别。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如果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成功引导先机,后续真相只会彻底湮灭在虚假和质疑中永不见天日。 他举办新闻发布会,就是要把自己想要大众知道的以最集中、快速的形式呈现给他们,以期能迅速澄清流言、挽回自身形象。这是他在深思熟虑后想到的最快捷、有效的途径。 然而风险也同样存在,一旦应对不得当,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孟辰安一晚没回家,他熬到很晚,将能想到的问题都反复斟酌了许多遍确保万无一失才在凌晨的时候去休息室小憩了一会儿。 早上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走出来就看到康琪端着热腾腾的粥和两三样早点进来。 “辛苦了,早餐的费用从我私账走。” 康琪笑得像个偷了油的耗子,“不用了,有人一大早派人送来的,为了谁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为了外头的我们,我们只是附带。” 她话里的打趣意味比早餐的蘸料味道还要浓,孟辰安干咳一声,提醒她适可而止。 可康琪是谁,她偏不。 “孟总,您说这人是不是忒爱管闲事了?又不是集团的人,怎么连我们吃喝拉撒都要管啊?是不是有病?” 孟辰安眉心微拧,“你爱管闲事的毛病和他不相上下,很闲?” “看来您知道是谁千里送温暖。” 孟辰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用公事去堵她的嘴,“媒体联系好了?” 一提到正事,康琪恢复了正行,点头道:“已经通知了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媒体朋友,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替我们转圜周旋。只是……来的媒体中一定有别的人,您要小心。” “我知道。”孟辰安眸色幽深,交代她,“你在场下盯着他们,发布会后让人去查查那些刻意针对的媒体近期接触过什么人。” “这个我明白。”康琪还是不放心,忧心忡忡地说,“孟总,对这人,您心里有点眉目了么?” 距离发布会还有三个小时不到,时间紧迫,如果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就能事半功倍,以防还有后手。 孟辰安没有直说,他隐约猜出了点缘由,所以昨晚没有控制好脾气对谢承洲抢白了一通。 实际上答案很好猜,当下他的敌人明面上就那几个,可这种伤他孟辰安一千,损孟氏八百的事,这帮人不会没头脑到这种地步。 对方又致力于在他的私生活和操守上煽风点火,外加那么多张照片里总能很好地避开谢承洲的出镜,实在耐人寻味。 只是单纯地针对自己,不想招惹谢承洲,勉强也说得过去。 但如果真的是因为生意场上的事要对付自己,为什么去年或者今年年初的时候不出手,偏偏要选在这个时间点上。 孟辰安起初并不想往谢承洲那边去想,总觉得这样有些太过自以为是。 可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匪夷所思,那都是真相了。 要不是这次牵扯到自身,他对谢承洲到底有多少情人,有多少爱慕者,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到了九点三刻,孟辰安带着康琪几人去了集团二楼的大会议室,这边临时被征用作发布会场地。 几十家媒体基本已到位,工作人员在台下架起数排长枪短炮,宛如一片热武器方阵,兵临城下,厉兵秣马。 孟辰安的到来,让这些人静默了数秒后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孟辰安面容平静,与康琪最后对了一遍流程,他们已经将相应材料和采访问题打包发给了相熟的媒体,待会儿只要按照事前定好的标准答案回答就行了。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顺利。 十点整,发布会正式开始。 成包围之势的闪光灯亮如白昼,孟辰安还没上台就被下面连绵不绝的咔嚓声刺激得耳膜胀痛,连旁边康琪给自己鼓励打气的话都几乎捕捉不到。 等他在台上落座,下方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连具体是哪家媒体都无法区分,那些闪光灯更为放肆地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几乎要将他淹没。 孟辰安微垂了眼帘,不去正视那些能将人眼睛闪瞎的白光,他嗓音清亮,五官秾丽自带清冷气质,是标准的禁欲脸,单从颜狗的角度来看,光看这么一张脸,心里的天平已然开始动摇。 “近期网上流传着很多不实的消息,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本人以及集团的声誉,所以召开本次发布会,在此正式向公众做出回应。”
第79章 我是当事人之一 讲完开头,孟辰安原本因为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媒体的紧张感缓解了不少,他顿了顿,理清思路,接着说道:“之前有自称知情人爆料关于我的那些桃/色传闻、权/色.交易的内幕都是凭空杜撰的,全部是造谣,本人从未做出过违背社会道德、法律、伦理的事情。目前已经将此事移交给律师处理,还请在各平台造谣的人尽快删除不实言论、照片并公开进行道歉。” 在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后,主持人开始请受邀媒体依次提问。 因为事先关照过,开始一切还很顺利,问题都避重就轻、不痛不痒。 在提问环节,孟辰安现场把那些虚假的病例和检查报告照片拿出来,与原图作比较,以此来证实这几张造谣他得了脏病的照片都是根据网络上的旧图进行二次加工合成的,并不是他本人的诊断书。 “请问孟总,网上流传您以身上位,和堂妹孟琼洁、夏康鹏共度一晚,孟小姐为此还丧命的传闻是否属实?出事当晚您是否在现场?” 孟辰安面容微冷,精致的眉眼间附上了一层霜雪的凛冽,他看不清那名记者的面目,只能根据声音大致方位直视后几排的位置,“我堂妹是夏康鹏事件的受害者,当初警方有找到充分的人证、物证来证明她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和夏康鹏在一起的。现在为了攻讦我,不惜拉她出来泼脏水,极尽污蔑之能事,是对死者的不尊重,还请适可而止。” 他说得不卑不吭,于情于理都没有错,现场的大多数人都不自觉地选择信任他。 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他又更为尖刻地提出质疑,“去年警方那边确实给出了孟小姐神志不清被迷、奸后虐待至死的结论,我们也相信警方的公正和办案能力。但是,孟总,您不要刻意回避重点。孟小姐是因为药物而被迫和夏康鹏发生了关系,那您呢?我们从相关人士那边得到消息,当晚年会还未结束,你们三人先后提前离场,有人看到您半夜被人从案发房间里抱出,那您是否也是神志不清,因受药物控制而不得不……” “有人看到?请问是哪个人?他是否来了现场能与我对峙?”孟辰安声线转厉,那晚酒店自己被谢承洲抱出去的照片都没有正脸,只要他咬死了不认,便不会有事。 那名记者沉默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偃旗息鼓了的时候,对方忽而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一张照片高高举起,“孟总,要是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公开与您为难。希望这张照片能让您的嘴能软和一些。” 原本对着孟辰安的镜头都因为这招出其不意的举证而调转了方向,当那些闪耀的灯光改换阵地后,孟辰安才看清那名记者的模样。 对方中等身量,五官没什么特色,属于那种没什么记忆点的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和框架眼镜,此时他得逞的笑容将平板无趣的脸孔描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变得略微鲜活起来。 那张照片是个脸部大特写,谢承洲当初将人从夏康鹏房间里抱出来时,孟辰安原本依偎在男人怀里的脸突然偏转过来,正好被镜头捕捉到。 虽然像素不清晰又是在晚上,但孟辰安标志性的五官还是在昏暗的走廊里成为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更糟糕的是,照片右上角未曾露脸的男人肩膀后,房间号在镜头下闪着冷光。 只要有心打听,想要知道当初夏康鹏房间号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孟辰安包括在台下的康琪几人,都因为这张露脸照片心沉入了谷底。 原来这就是对方的后手。 故意只在网上公布挡脸照片给孟辰安澄清的余地,在他信誓旦旦否认后,将这张有绝对说服性的照片拿出来打他的脸。 既然你否认在场,为何会被拍到这张照片? 记者洋洋得意,他哂然一笑,讥讽孟辰安,“孟总需要找人鉴别一下我手上这张是不是也是P的?” 孟辰安嘴唇微白,手用力攥紧。 但凡从他的话里挖掘到一点谎言的痕迹,那么其他所有的事实都成了虚伪的狡辩,不会再有人愿意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他们只会去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孟辰安觉得很冷,明明会场中的暖气开得很足,为什么他还是冷得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打个寒战。 “您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吗?我们所有人都在等您回答。”咄咄逼人的话、黑洞洞的设备枪口、无数躲在闪光灯后平头正脸的五官,都成了压迫孟辰安的洪水猛兽。 这场新闻发布会是场豪赌,他一直很清楚这点,那些谣言都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编造歪曲的,他能否认那些空中楼阁般的造谣,却不能否认他确实曾经与夏康鹏、孟琼洁同处一室。 他无法撇清这一点,只要这条成立,那么真相究竟如何对于别人来说不重要。 他无法将自己的苦衷诉之于口,因为那些自家内部的腌臜事当下除了一条被子掩盖住,将其烂死在里头别无他法,否则只会揭露孟家的内斗,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霎时,那晚的肉,欲撞击、肮脏到令人作呕的人事都重现在孟辰安脑海中,记忆带给他的阴影如同驱之不尽的蚊蝇,在他周身肆意飞动,还伴着糜烂肉体的恶臭,如影随形。 即将将他冲垮。 “照片的真假为什么不来问我!我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可以代他回答。”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浑然天成、字正腔圆,谢承洲高大的身姿突兀地出现在发布会现场,像是一道破开阴霾积云的闪电,将昏暗的天幕从中撕裂开,露出浅青色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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