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舒忱还是舍不得现在就让岑蔚然离开。楚江和北京相隔千里,他该以何种理由向刘晓瑛申请去北京玩呢,他向来藏不住心事,刘晓瑛肯定会看出他喜欢岑蔚然,到时就一堆麻烦了。 “岑蔚然。” 舒忱站在餐桌边,手指在餐桌上跳动,“那个,我有礼物想送你,你可以和我上楼一趟吗?很快的。” 他怕岑蔚然继续拒绝,又飞快地道:“就是提前给你的春节礼物,我、我也是才想起来,真的很快的。” 舒忱很不会撒谎,眼神乱转,左手会捏着自己的衣摆。岑蔚然每次都没忍心拆穿,这次也同样如此。他默了片刻,说:“好。” 舒忱带岑蔚然重新上了二楼,去了他的超大娱乐室。娱乐室靠近窗户的一侧摆放着一台钢琴,靠门的书架上则放着各式游戏卡带,当然还有令无数男生趋之若鹜的游戏电脑桌,各方面配置拉满。而舒忱要送岑蔚然的礼物是一台全新的switch,还让岑蔚然随意挑走几张游戏卡带,换班上其他男生此时就要跪下“谢主隆恩”了。 岑蔚然的目光却很快地从卡带上略过,始终关注着舒忱。 舒忱以为岑蔚然还在挑选,他状似随意地站在钢琴前,按下琴键,琴声柔和清亮,听得出价值不菲。 见岑蔚然看过来,舒忱咳了声,稀松平常地道:“玩一玩。” 他先单手弹了首人尽皆知的《小星星》,随后音调一转,双手放在琴键上,轻柔舒缓的琴声如水一般缓缓流淌,充满了整个房间。 在琴声中,岑蔚然站定了。 舒忱垂下眼眸,循着记忆按着琴键,可记忆模糊,他只勉强记得大半琴谱,但心底快要喷薄而出的情感驱使着他继续以琴声诉说。 少年人的青涩爱意一如他对琴曲不圆润的处理,琴曲中间的大跳他弹得磕磕绊绊,紧随其后的华彩也忙中出错,好几个音都不太对。舒忱已经没法在意了,他在隐晦地询问岑蔚然,是否听出了他的心意。 琴声重新变得和缓,平淡地迎来终结。 一曲完毕,舒忱双手离开琴键,后背出了一身的汗。他问岑蔚然:“弹得怎么样?” 岑蔚然沉默片刻,说:“……很不错,比我弹得好。” 他就当没听见舒忱大片的错音。 舒忱:“那你知道我弹的什么曲子吗?” 知道。 岑蔚然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曲,他说:“不知道。” “这样。”舒忱没打算揭秘,“但我偏不告诉你。” 他自以为很得意,扮成趾高气扬的少爷样子,好似就能掩盖诉说爱意的琴音,“你自己去查吧!” - “岑蔚然?岑蔚然?” 章飞星在岑蔚然的眼前挥了挥手,奇怪道:“喊你几声了,走神也太厉害了吧。” 岑蔚然神思不宁,他捏着眉心道:“不好意思,你再重复一遍吧。” “还重复?!我都和你说了三遍了!你到底听没听啊!” 章飞星快抓狂了,“老天爷,你去楚江一趟就像丢了魂,是不是中了邪术啊!” 他说着还真打算上网查一查,“楚江有巫术,东北有家仙,要不我给你请个吧。” “没中邪。”岑蔚然拦住了章飞星。 他比较难以启齿,可自他从楚江回京,这件事就始终困扰着他。岑蔚然烦躁地抓着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决定做些伪装,“……我有个朋友,他被他的好兄弟表白了。” 章飞星:“!” 他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哦?说来听听。” 岑蔚然:“先说明,那个朋友不是我。” 章飞星点头,“嗯嗯嗯不是你,你快说吧。” “我朋友和他兄弟关系很好,感觉就是好朋友的关系,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兄弟会和他表白,当然也不是直接地说‘我喜欢你’,而是给他弹了首钢琴曲。”岑蔚然顿了顿,解释道:“那首钢琴曲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章飞星心想这不就表明了那个朋友就是你么,平时就你和杨阿姨天天去听音乐会,换我我肯定听不出来。 岑蔚然:“我朋友也反思了,觉得可能是他和他兄弟相处时有些太过亲密了,才让他好兄弟产生了错觉。” “哦,具体是什么个亲密法呢?” “就是好兄弟受欺负时替他出头,安慰他,偶尔会勾肩搭背。” 章飞星:“没说实话吧,我要更具体的描述,这种概括太简要了。” 岑蔚然:“不想拿你做示范。” “什么意思啊你。”章飞星怒了,站起身来,“怎么还搞歧视!来来来,你就拿我做示范!” 岑蔚然对着章飞星那张脸却真的下不去手,他嫌弃地让章飞星转身,可章飞星和他差不多高,岑蔚然从背后抱住他时隔夜饭都要恶心地吐出来了。 章飞星也过激地往前一跳,“咦——好恶心啊。” 其实岑蔚然本该将下巴搁在章飞星脑袋顶,但章飞星头油,不似舒忱那般蓬松柔软,岑蔚然不想脏了自己的下巴。 两人再次对视,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彼此的嫌弃。 章飞星:“你俩这么暧昧你兄弟不变gay天理难容啊,直男才不会这样好吧。” 岑蔚然:“会。” 又补充道:“那是我朋友,不是我。” 章飞星感叹号加粗,“我服了爸爸!首先直男绝对不会这样!!!其次你就快明说你朋友是你了,别装了!!!!” 岑蔚然没指望能骗过他,却也没想到会暴露得那么快。他几番犹豫,觉得章飞星在这种事上不会拿他寻开心,这才坦诚道:“是我,不过你别说出去。” “狗才说呢。”章飞星重新坐下,“好了,现在你可以不打码了。”
第31章 31 在岑蔚然的叙述中,章飞星了解了事件的整个经过。他感叹道:“岑蔚然,说真的,如果换成我,说不定我也会爱上你……我靠!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岑蔚然:“但我不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喜欢哪有什么理由呢。说不定就觉得你帅,你成绩好,还对他好。” 章飞星还给岑蔚然拽了段英文原文,“我也说不清究竟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了你怎样的风姿,听到了你怎样的谈吐,便使我爱上了你,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了。等我发觉我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路途过半。” “傲慢与偏见。”岑蔚然说。 章飞星打了个响指,“对喽。所以他爱上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不爱他。” “所以,你爱他吗?” 平心而论,岑蔚然肯定自己对舒忱有好感,但如舒忱弹起《爱之梦》高潮处的磕绊,岑蔚然没法感受到那种轰轰烈烈的爱。他认为自己对舒忱的好感还达不到说“爱”的程度。 北京这些天都在下雪,大雪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岑蔚然看向窗外,沉默了会儿,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个什么答案,只有爱和不爱,没有第三个选项,不然对你和你兄弟都不公平。” 章飞星连珠炮似的问:“你觉得他是男的?担心断了你们岑家的香火?还是友情以上,恋爱未满?不过你兄弟也可能只是玩玩吧,结果让你也栽了进去。” 岑蔚然很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试着措辞,“不是,他不是和我玩玩,我看得出来他很认真。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难不成你真担心你搞gay断了岑家的香火?不过你家同意的可能确实不大。” “不是这些。” 岑蔚然抵着额头,“担心拒绝他会让他难过,担心我答应了他,结果发现我根本不喜欢男人,还是会让他难过。” 他见不得舒忱的眼泪,隐忍的,难为情的,克制不住的。他也会为舒忱的流泪而心碎。 “我靠!兄弟你情圣啊!” 章飞星瞠目结舌,“你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不爱他!我感觉你爱他都爱得要死了!” “你不明白,我对男人没有任何冲动。我自己上网找了几部片,发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岑蔚然说:“我不是同性恋。” 章飞星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同性恋和你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啊,你就是喜欢他啊。” 岑蔚然没有回答。 章飞星哪能不了解岑蔚然的为人,他劝道:“你就是想太多,还没开始就想到以后,但是你不开始你怎么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俩就在一起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再说了,假使以后你俩分了,你还是不喜欢除了他以外的男的,那就喜欢女的啊,他继续找男人谈恋爱,你继续结婚生子,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然而问题在于,世界并不如章飞星以为的那么美好。 岑蔚然不是同性恋,却对同为男性的舒忱有了好感,倘若岑蔚然答应了舒忱的告白,而日后两人分开,岑蔚然还能称之为直男吗?爱情是很美好,社会不是。况且他认为自己对舒忱的爱太少,撑不到以后,那样对彼此都是折磨。 岑蔚然:“但我不想玩玩而已。” 章飞星仍是那句话:“你想太多了,兄弟。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了,还没开始就走心呢。” “所以我不是你。” 岑蔚然没再和章飞星谈论这个话题。 - 假期时,岑蔚然偶尔会和舒忱视频通话,通常都是舒忱打来。 舒忱不谈那曲《爱之梦》,仿佛从未发生,他只会和岑蔚然聊些近况,比如天气。 “岑蔚然,我看新闻说北京下雪了。”舒忱赖床不肯起,语气懒洋洋的,“楚江就不下雪,我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玩过雪。” 那就来北京看看吧,岑蔚然在心里回答说。但他回道:“楚江下雪会很冷,你太怕冷了。” 岑蔚然总是记得这些细枝末节,从而给舒忱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他笑了声,“说不定我很快就来北京了,到时候找你去玩。” 岑蔚然说“好”。 但舒忱从到达北京至离开北京,都没给岑蔚然发过一条消息。 年前北京没有再下雪,刘晓瑛轻车熟路地带着舒忱去专科医院做检查。每年舒忱都要体检,有时会在楚江,大多数在北京。 他体弱,不仅身体畸形,还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毛病。出生后他就做了几台大型手术,解决了先天疾病,只是身体畸形迟迟未能做矫正手术。一来是因为他身体太差,年龄也小,不宜做手术;二来是因为医生刚开始认为舒忱是混合性腺发育不良,而非两性畸形,等到舒忱确诊为罕见的真两性畸形,舒文柏和刘晓瑛却争吵不休,舒文柏让舒忱做男孩,刘晓瑛让舒忱做女孩,直到离婚都没吵出结果。 离婚后刘晓瑛仍带着舒忱做矫正,但舒忱的身体状况始终不达标,并且谁也不知道切除一方性腺后会有什么并发症。有医生建议顺其自然,被刘晓瑛骂了回去,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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