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领会不到舒忱的辛苦,按班级进场入座后,元旦晚会正式开始。 热烈的开场舞点燃了观众的情绪,音响持续不断轰炸耳膜。岑蔚然看得不太认真,反倒一直在搜寻舒忱的身影,直至校长致辞后帷幕拉开,他才见到舒忱在候场区做手势,示意节目可以开始了。 岑蔚然离得远,能辨认出舒忱,却看不清他的脸。他想,舒忱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礼堂内暖气开得也足,舒忱忙前忙后,肯定热得出了一身汗。 又觉得学生会整体水平太低,分工不合理,副会长也不负责,烂摊子全给舒忱处理。 岑蔚然想了想,起身打算去找舒忱。 “欸岑蔚然。”严陶宜的小姐妹宗妙叫住了他,问:“你不看节目了吗?” 她视线落在岑蔚然拿着的冬季校服外套上,如果只是去上厕所,没必要衣服也要拿走吧。 岑蔚然点头。 宗妙说:“严陶宜的节目马上就要到了,你再坐一会嘛。” “不了,我已经看过彩排了。” 岑蔚然抓着外套匆匆离开了观众席。宗妙没有挽留的机会,这下好了,小姐妹交代的事做不到了。宗妙叹着气,和严陶宜发消息,告诉他岑蔚然郎心似铁,留不下来。 而在后台的舒忱快忙疯了,他手里拿着节目单一一打钩,嗓子快喊哑了,“初二五班的负责人,初二五班的负责人,现在开始清点人数,准备候场。” “道具组——道具组!道具组的人过来!节目结束准备拿器材下舞台。” 意识到他身后有人凑来了,舒忱头也没回,以为是刚派出去找人的小学弟。他问:“我让你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位了没有?” 可身后的人没有及时回话,有些奇怪的沉默。饶是舒忱是个好脾气,此时也耐心不足,他不耐地转身:“你听见——岑蔚然?!” 岑蔚然没说什么,只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十分不悦,心想学生会还真让舒忱一个人负责啊。 舒忱:“也还好吧,就是些杂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舒忱额间的汗水和发哑的嗓音都告诉岑蔚然不是这样,舒忱只是不愿麻烦他罢了。岑蔚然:“我给你打下手吧。” 舒忱来不及拒绝,岑蔚然便凑近看他手中的节目单,“通知下面几个节目是吗?我帮你去,你坐在这里休息会儿,也喝口水。” 岑蔚然似乎天生就有让人平心静气的能力,他高高的影子罩住舒忱,像是隔绝出了一片清净的空间。舒忱愣愣的,脸颊很热,抓皱了手中的节目单,说好。 岑蔚然给舒忱帮过忙,记得节目顺序。他说话面无表情,不容置喙,全程公事公办,唬得几个节目负责人一愣一愣,下意识就按照他说的去做了。要换舒忱,肯定还得磨一会,让舒忱再催。 有人帮忙分去了舒忱的压力,舒忱顿时轻松不少。他不好意思让岑蔚然帮忙太久,便去找马上要上台表演的副会长。 舒忱学着岑蔚然的语气和表情,态度强硬地说:“你节目结束后剩下的都由你负责。” 副会长:“不是我们两个一起负责吗?” “大哥你别搞笑,从始至终你才是主要负责人,我不是。而且我已经负责完上半场了,下半场由你负责总可以吧。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是傻子。” 舒忱还记得副会长曾嬉皮笑脸地和自己说:“反正还有你嘛。” 副会长表情几番变换,似乎是被舒忱气着了,但周围还有其他同学在场,他硬是挤出个笑来:“说那么难听干嘛,行,我负责就我负责。” 舒忱得了副会长的保证,不想和他过多言语,转身就走。却不知身后有人和副会长道:“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一班的那个少爷吗?看起来蛮金贵的,我还以为他才是会长呢。” “会长和副会长又不是家里有钱就能当,还是要看能力,不然为什么我是副会长。” 那人不明所以,顺着夸了句:“那你还蛮厉害的,能当副会长。” 是啊。所以副会长才觉得舒忱是他手下的小兵,而不需要自己事事亲为。 副会长一切安排好了元旦出游的计划,结束表演后他就能直接离校去玩,谁知舒忱横插一脚,让他不得不留下负责调度。 此时已不见舒忱的踪影,副会长心里暗骂,觉得舒忱真不负责。他烦躁地通知节目候场,被人嘴“能不能态度好点”。副会长差点和人吵起来,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因为他看见学生会的李老师来检查工作了。 李老师踩着高跟鞋,拎着小包,见了副会长例行问了几句工作情况。她并不负责元旦晚会,又只挂了个指导老师的名头,问也问不到工作细节。副会长一一答了,她满意点头,说:“挺好,刚才主控的老师夸学生会工作做得不错,认真负责,值得表扬。” 也正是因此,李老师面上有光,就想来后台检查工作。 副会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老师又见副会长一人在这儿,问:“就你一个人负责吗?其他人呢?” 副会长对舒忱有怨,恰好李老师又问起,他有处发泄。他想,反正舒忱就要退会了,批评两句又没什么。再说了,舒忱算是他的下属,怎么还有自己先跑的道理。副会长点头,说:“对,本来还有舒忱负责,但他现在已经走了。” 舒忱。是个熟悉的名字。 李老师冷哼一声,“这么不负责任的学生,也没必要留在学生会了。” “可能因为舒忱想退会吧。” “想退会也得把手上的工作做好,之前的事还没让他长教训。” 李老师示意副会长去找舒忱过来,“晚会没结束前谁都不能走。” 殊不知舒忱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他和岑蔚然说说笑笑地回了后台,打算最后和其他成员及副会长做工作交接,然后两人就去观众席看完后半场演出。 见到李老师之前,和舒忱相熟的小学弟偷偷来通风报信。他表情有些担心,和舒忱说:“那个学长,学生会的李老师正在找你,她好像挺生气的。” 舒忱听到“李老师”三个字就心里不适,但他没做亏心事,倒也还好。舒忱便问:“她找我什么事啊?” 小学弟不太清楚,他摇头,说:“不知道,副会长也在找你。” 难道节目出了什么岔子?舒忱不信任副会长的工作能力,闻言忙跑向后台,然而迎接他的是李老师劈头盖脸的训斥。 李老师没给舒忱辩驳的机会,张口就来:“舒忱,我只以为你做事欠考虑,没想到你这么不负责!晚会还没结束你就提前偷跑,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学生会成员?!这么大一台晚会,你好意思丢给别人负责,都快成年了,做事随心所欲,不负责任,以后你还怎么进社会,凭你家庭条件好,能为所欲为么!” 舒忱下意识看了副会长一眼,可他在旁没吭声,面上还一副老师说得对的表情。 舒忱简直要气笑了,但这笑在李老师看来就是对她权威的蔑视。她如一头发怒的母狮,当着后台这么多人的面大声斥道:“你还笑得出来!目无尊长!蔑视老师!你不想留在学生会就给我滚出去!” 舞台音效巨大,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开始报幕。可后台变得静悄悄的,候场的表演人员,学生会成员,全都怔住了,偷摸打量着舒忱。 舒忱有时非常讨厌自己的性格,比如激动时就讲不出话来。他幼时受了欺负,气急了只会说“这样是不对的”,可毫无威慑力的说辞只会让人变本加厉,而他哇哇大哭。现在他17岁,口才和情商被锻炼得很好,只是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喉咙还是像被堵住了,有哭泣的冲动。 舒忱不能哭,后台的人都看着呢。但他也说不出话,因为开口就会流泪。 有人上前,把他护到了身后,隔绝了所有的打量。 岑蔚然面无表情,嘴唇因为怒意而抿得很紧。“先别看热闹了。”他示意下一个节目的负责人,“你们准备上台。” 负责人哦哦两声,终于回神,赶紧招呼着道:“打气精神,准备上场了。” 其他的候场人员见状也收回了大部分精力,只悄摸往这边看。 “你是谁?这里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是学生会成员。”李老师指着出口,冲岑蔚然喊道:“给我出去!” “那是谁给你的权利侮辱学生?是谁能让你站在这儿对负责这台晚会的工作人员指手画脚?”岑蔚然紧紧盯着李老师,一字一句道:“你只是个无关紧要指导老师,你没有参加这台晚会的筹备,更没有资格进入后台闲逛,也请你立刻出去。” 李老师没想到这个高大的男生敢和他对呛,语气还很不善。她怒意更深,“反了你了!敢这么和老师说话!” “你算什么老师。” 岑蔚然嗤道:“进了学校就敢说自己是老师,教师届的如果有你这样的老师也算不幸了,编制都没拿到手就和学生摆架子。不辨是非,不明事理,把他人的心血踩在脚下还洋洋得意,以后你还怎么在学校工作,凭你是个学生会指导老师就能在学校为所欲为么。”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谁都听得出来岑蔚然是在拿李老师之前的话堵她。 李老师气急,刚想骂人,却听岑蔚然喝道:“闭嘴!没人告诉你别人说话时不能插话吗?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师风师德堪忧,简直不配当学生会指导老师。” “也难怪,在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导老师手下,学生会只会变得一塌糊涂,已经有人敢昧着良心颠倒黑白。” 岑蔚然冷冷看向一旁没吱声的副会长,说:“学生会的副会长不就是其中的典型么。你大可以问问其他人,是谁彩排时一次都没出现过,又是谁一直在负责后台的工作。没有眼睛不代表你没有嘴巴,看不到可以去问,多得是人看见了,但很可惜你长嘴了还不如不长。” “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凭舒忱家庭条件好,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别的不说,让你在楚江中学混不下去完全没问题。但他尊师重道,我不会。我会去找学校,找媒体,找一切能曝光的途径,没有人评理总有人评理,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底气。” 李老师被气得浑身发抖,可岑蔚然近乎赤裸的威胁让她一时间没有勇气反驳。形势仿佛调转,众人的目光全部集到她身上,这滋味很不好受。 此时也有人出声道:“就是啊,明明是舒忱一直在负责,凭什么骂他,也太不讲道理了。” “从彩排开始一直是舒忱在负责,那男的谁啊,我见都没见过。” “不过骂得好爽,能不能把嘴借给我骂骂。” “学生会懂的都懂,早就是一坨了,有这样的老师也不见怪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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