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说话的声音更小了,舒忱都凑很近才能听见。“而且你知道岑蔚然是怎么转学的吗?”他略微抬高了声音,“因为岑蔚然他打人!这都他自己说的,他一脚把人踹飞出去,那人都要重伤骨折了。” 话落那人又忧心忡忡地说:“少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岑蔚然又叫了他一声,“班长。” 校门附近昏暗,岑蔚然又太高,站在黑夜中宛如危险人物。稀薄灯光的映照下,舒忱隐约能窥见岑蔚然手里提着东西——他半开玩笑地想,应该不是刀之类的。 舒忱人很大方,过生日嘛,当然要开开心心的。虽然岑蔚然没有给自己写生日祝福,但他亲口和自己道了谢,也说了生日快乐,舒忱便不太在意。只是他听到同学说的转学原因后,震惊是一方面,更觉得意外。 舒忱中午才和岑蔚然说过话,气氛总体还算轻松。他走了过去,笑容明亮,“岑蔚然?你找我有事吗?” “对。”岑蔚然慢慢走到光亮下,由上而下的灯光显得他的面部骨相立体而深刻,他把手中提着的纸袋递给舒忱,说:“班长,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语气礼貌温和。 舒忱愣了一瞬才接过袋子,抬头看他,“哦,谢谢啊。” 原来是生日礼物! 纸袋有些分量,通过皱褶隐约能看出里头有个球体。岑蔚然似乎看出了舒忱的好奇心,主动解释说:“不知道班长你喜欢什么,而且今天时间太匆忙,所以只能先送给班长一份小礼物,祝班长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舒忱晃了晃纸袋,果然听到了物体滚动的声音。岑蔚然送了他一个橙子? 舒忱有点被这份礼物戳中了,觉得好可爱。他脸上笑意更深,说:“谢谢你哦,岑蔚然,我很喜欢。” “班长喜欢就好。”岑蔚然适时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班长了,明天见。” “嗯嗯,明天见。”舒忱和岑蔚然挥手,大步跑过了马路。 还不等到家,刚进小区的舒忱就把纸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圆滚滚的橙子,一张贺卡。 借着小区的路灯,舒忱展开贺卡。贺卡上的字迹飘逸洒脱却不失工整,上面写道: 祝班长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落款处还画了个戴着生日帽的可爱Q版小人,细看之下小人竟有些像舒忱,都是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而角落里还有紧紧贴在一起的小橙子和小蛋糕。 舒忱顿时笑出声来,岑蔚然画工还挺不错的! 他把贺卡仔细整理好重新放进纸袋里,快步走回家,脚步雀跃。 他想,岑蔚然这人还挺好! - 自周一在班上大放厥词后,岑蔚然能明显地感觉到班上同学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更差了。 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不太能掩藏住心思,却也不会明晃晃地把心思展露在脸上。他们的方法和手段都不过火,却像细针时不时扎在肉上,不太疼,但难受。 比如化学实验课。老师要求两人一组,一般都是同桌组队,而岑蔚然的同桌在上课前当着岑蔚然的面和前排的同学讲:“等会儿上课带我一个行不?我不动手,在你们旁边看看就可以了。” 前排的两人自以为隐晦地扫了岑蔚然一眼,怜悯地点头说:“可以啊,你和我们坐一起吧。” 岑蔚然压根不把这些当回事。 没了同桌,他自己动手做实验,速度反倒比谁都快,第一个就把实验结果交给了老师。 英语课同样如此,两人对话练习,其他人练得热火朝天,同桌既不想找他,却不知该找谁。正犹豫纠结着,岑蔚然直接做了决定。 岑蔚然举手和老师说:“老师,我可以和你练习对话吗?” 英语老师有些惊讶,看了岑蔚然和同桌一眼,选择由她分别和两人进行对话练习。 这些小事陆续由科任老师传到蒋哥耳朵里,蒋哥简直要窒息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来找过他了,其大意基本都是岑蔚然这人有问题。有人说岑蔚然性格不好,有人说岑蔚然有暴力倾向,岑蔚然同桌的家长更是把电话打到了班主任这儿,要求给自己孩子换个同桌。 这他妈开学才一个星期啊! 但事情总要解决,于是蒋哥在晚自习时再次找来岑蔚然进行谈话。 他决定和岑蔚然掏心窝子,掏岑蔚然的心窝子。学生在学校的表现很大程度上与家庭有关。 “岑蔚然,来,坐这里。”蒋哥拖了把椅子在自己对面,示意岑蔚然坐下。他找出之前岑蔚然填的家庭情况表,问道:“能先和老师谈谈你的家庭吗?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 岑蔚然颔首,“可以。” “那——”班主任看了眼“父亲”一栏所填的职业,说:“你父亲,是在外地开店做生意是吗?在电脑城卖电脑。” 岑蔚然说“对”,顺着班主任的话头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电脑城开店了,拿着我爷爷借他的钱。” “生意这方面……额,应该还挺顺利吧。” “最近这两年还行,勉强能做到不亏本。不过前些年生意不太景气,差点开不下去。” 蒋哥止住话头,又看向“母亲”一栏,“你母亲是自由职业?” “对。”岑蔚然面不改色地说:“其实就是打零工,有活就出工,没活就呆在家里睡觉,全靠我爸养着。” 这是什么家庭啊?蒋哥深觉棘手,继续问:“你转学来楚江,你爸妈就放心让你来了?” “不放心也得放心,我和我爸妈吵了一架出来的,我爸说我要敢跑回去就打断我的腿。” 蒋哥再次道:“那平常的生活开销够吗?不够的话老师可以帮你申请国家补助。” “够了,我爷爷把他退休金给我了,而且我平时吃饭就在食堂,用不了多少钱。” 那你还说什么去国外旅游!真是气死我了! 但今天的重点显然不在此,蒋哥轻咳了声,拉回了思绪,说:“其实你一个人在楚江上学,想必还是有点寂寞的。你又不住校,回家了就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和你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师非常能理解你。” “还行。”岑蔚然嘴角一挑,竟然笑了,“隔壁家夫妻经常凌晨吵架,我有时候听烦了就会和他们两口子吵。” “……” “……还是尽量不要掺和别人的家事。”蒋哥说。 “我们直入正题吧。”蒋哥寻了个新奇的角度发问:“岑蔚然,在全班同学中,你觉得谁最好相处?谁最不好相处?” “最不好相处的肯定是我。”岑蔚然轻松地说。 “蒋老师来找我谈话也是因为这个,班上同学对我意见挺大,近期最大的不满大概就是我拒绝给班长写生日祝福。然后我的同桌——不好意思我一时半会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他对我的意见最大,所以他在背后说了我很多坏话。其他人顶多是不太喜欢我,应该还到不了厌恶的地步。” “最好相处的是班长舒忱。” “班上同学都很喜欢他,他人很善良,就算我没给他写生日祝福,也买了蛋糕送给我。班上唯一愿意和我多说话的就只有他。” 蒋哥表情颇为复杂。岑蔚然确实比班上绝大部分学生成熟,但到底只有十七岁。他听得懂老师的暗示,却不屑于依此行事,自负、傲慢、我行我素,非要自己闯个头破血流。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这些天有同学和老师向我反映了一些情况,我自己也观察到了。岑蔚然,你能不能和老师坦诚地聊聊你的想法,看看我们有什么好方法能帮你解决。” 岑蔚然拒不配合:“蒋老师,你就当我是钻了牛角尖,非要犟吧。” 蒋哥真拿岑蔚然没办法了,他追问道:“钻了什么牛角尖?是和同学相处方面的吗?没关系,你不要有心理压力,都可以和老师说。” “大概就是看谁都不顺眼,想找茬打架吧。”岑蔚然不想聊下去了,他干脆结束了话题,说:“蒋老师,您让我清静一段时间,我自己调整,行吗?” “让我一个人坐在后排,或者靠着讲台,都可以,我目前不想有太多的人际交流。” 班主任:“你不想和老师说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希望你毕业后回想你的高二是暗淡无光的。” 他还想劝些什么,比如“不要钻牛角尖”“不要活得太独”之类的,可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算了,你继续去晚自习吧,我先满足你的要求,行不?” “好的,谢谢老师。” 班主任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给全班重新排了座位,靠墙两组分别拆分出一列,中间的座位依旧由两列合并成一组。岑蔚然顺理成章地变成单人单座,独享后排靠窗的绝佳位置。
第4章 4 寒潮来袭,楚江市一扫多日晴朗,连续三日都在下雨。 每周一次的体育课只好改为室内进行。体育馆中的篮球场向来是男生的天下,女孩子们大多去了乒乓球室,或者寻了个僻静处休息。舒忱提着羽毛球拍,有种不知该往何处去的郁闷。 “那个——” 舒忱叫住了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们,努力提高声音道:“这里是羽毛球场地,你们要打去旁边的篮球场去打。” 占了场地的领头男生正是班上体委,他嬉皮笑脸地道:“少爷,这里明明就是篮球场,你看——” 他一指头顶的篮球框,“你想打羽毛球可以再找位置嘛。” “但是刚才老师就说了,这片位置给我们打羽毛球的人用。”舒忱才不吃哑巴亏,他用球拍划了个大圈,“从那根白线,到这里,都是羽毛球场地。” “班上打羽毛球的人那么少,少爷你可以去球场边缘打,就让让我们嘛。”体委道。 其他男生也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少爷你一个人打羽毛球也用不来这么大的场地。” “我们好不容易有时间打球,就让让我们呗。” “要不少爷你去找老师要羽毛球室的钥匙,你去要他肯定给。” 舒忱不服,就是因为班上打羽毛球的人少,才叫体委一行人占了他的位置!而且这还不是一次两次。他有心争回场地,余光处又瞥见一高大的身影,于是当即就道:“谁说只有我一个人打羽毛球了。” “岑蔚然!”舒忱冲他挥手,“和我一起打羽毛球。” 体委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少爷,不至于这样吧。” 舒忱和他们抢倒无所谓,反正大家都熟。岑蔚然又是什么人,舒忱叫他过来不纯属恶心人吗。 舒忱:“反正老师说了这是羽毛球的场地,自然是谁来都行。” 和体委一道的男生们也颇为恼火,“少爷,你叫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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