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秋敲了敲桌子:“还有多少?” 小雯鼠标飞快划过速记稿件,说:“还有两个点,专题还没有更新。” 贺初秋打开电脑:“你更新专题吧,剩下的稿子交给我。” 小雯泪眼汪汪发来速记稿:“呜呜呜初秋哥你太好了!” 休息室,寒曜年看了眼手表,问周成:“他走了?” “没呢,”周成摇头,“在宴会厅里工作。” 寒曜年没再吭声,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成顿了顿,试探着问:“需要我通知贺先生留下吗?” 寒曜年掀起眼皮:“他留下做什么?” 周成:“……” 那你倒是别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来啊。 “嗡”的一声,寒曜年手机震了起来,来电显示吴俐君。 寒曜年打发周成离开,然后接通电话。 “年年啊,”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你忙完了吗?回来吃饭嘛,今天爸爸也在,特意回来给你过生日。” “你们吃,”寒曜年平静道,“这边工作忙,走不开。” “什么工作呀,再忙也要顾及身体,”吴俐君缓声道,“不然我过来给你送饭?” “不用。”寒曜年依旧拒绝。 吴俐君愣了愣,有些茫然地问:“年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得到回答,她又继续道:“对不起,上次妈妈不是故意要冲你发火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也很怕。现在舅舅舅妈都在这边,你回来再说好不好?” “我说了,我不回去。” 寒曜年声音冷了下来,不想再吵架,他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夜幕低垂,寒曜年闭眼坐在沙发上,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小时候,寒曜年其实并不讨厌过生日,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日变成了一种家族活动,变成了父母应酬人脉维持关系的日子。 他们借着他生日为由,邀请一堆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谈论着他毫不感兴趣的商业话题。 数不清的叔叔伯伯、阿姨太太光临他的生日,他们带着昂贵的礼物,明明不认识他,却能很随意地摸他的头,捏他的脸,语气亲热得要命。 但那哪里是看孩子的眼神,那根本就是在应付一只可爱的宠物。 再后来,寒雷的事业越做越大,他的生日宴会变得越来越豪华,寒曜年的厌恶值却也跟着越来越高。 12岁后,寒曜年被要求开始社交,和所有富家子弟一样,他被父母要求编织基于家庭的权力网。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曾拥有处置自己生日的权利。 直到17岁那年离家出走,寒曜年这才度过了唯一一个,堪称自由的生日。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六,附中学业繁重,高三周六要也要上课到下午。 下午第二节课放学后,寒曜年躲开了来接他的司机,跟着贺初秋去了校外篮球场。 贺初秋和人约了群架。 升上高三后,贺初秋已经决定金盆洗手。 无奈威名在外,隔壁学校的人三天两头就来挑衅,甚至威胁他们班上的学生。 贺初秋不厌其烦,决定干票大的一劳永逸。 但他答应了班主任不再打架,于是把人约到篮球场PK。 比赛战况焦灼,但他们终究还是赢得了比赛。 贺初秋请帮忙的同学们吃饭,豪气地表示每人都可以点一个菜。 寒曜年没点菜,只是路过街边的蛋糕店时,随手指了个纸杯蛋糕。最普通的店铺里卖的最普通的款式,杯子只有巴掌大小,劣质奶油上放着一颗草莓,看起来味道也很一般。 贺初秋斜睨了他一眼:“你就要这个?” 寒曜年:“嗯,可以了。” 贺初秋家庭条件他清楚,他舍不得多花他的钱。 别的同学都点了大鱼大肉,寒曜年哪个十几块的小蛋糕算怎么回事? 贺初秋看了寒曜年一眼,又拿了一个给他。 他最近搬回了外公外婆家里住,不用付房租后,生活费也明显多了起来。舅舅一家对他也很好,偶尔还会给他零花钱,贺初秋最近生活还算宽裕。 寒曜年没有拒绝,只是让贺初秋陪他一起吃。 贺初秋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好甜。” “是吗?”寒曜年面不改色,“我觉得刚刚好。” 说完,他把草莓挖出来递给贺初秋。 看着这枚草莓,贺初秋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不是你说甜?”寒曜年催促道,“快吃,不吃要掉了。” 贺初秋看了寒曜年一眼,张嘴一口咬住草莓。 这家店奶油味道很一般,草莓味儿倒是很浓,酸酸甜甜的。 寒曜年用勺子再往下挖,却发现只有上面那颗草莓是真的,透明塑料杯壁上的草莓,竟然只是贴的草莓片。 寒曜年很受伤,贺初秋又笑他大小姐:“十几块钱,你想买到多好的东西?” 寒曜年不吭声,一股脑把蛋糕都吃了。贺初秋吃不下的,他也要过来全都吃了。 最后,他颇为满足地站起来,对身旁的贺初秋说:“谢谢你请我吃生日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贺初秋愣了愣,“你怎么不早说?过得这么简陋。” 寒曜年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摇头:“这样就挺好。” 贺初秋骂了句脏话,叮嘱道:“在这儿等我。” 没过多久,他小心翼翼地捧了个蛋糕过来,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蛋糕,一粒一粒的,奶油上全是货真价实的草莓。 寒曜年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心脏突然酸酸涨涨的。 贺初秋捧着蛋糕走到他面前,用手给蜡烛挡风,催促道:“快许愿。” 暖黄的光线照亮少年的明亮的双眼,平日里都凶巴巴的眼睛,却此刻却泛着前所未有的柔情。 寒曜年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愿。 他从不相信愿望,但此刻却无比虔诚地祈祷:希望以后每个生日都能如此。 …… 寒曜年在黑暗中睁眼,一别十年,他后来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在分开后的第十一个生日,他又和贺初秋见面了。 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吗? 寒曜年起身走向宴会厅,呼吸不由自主地收紧。里面却早已被清理干净,不见一丝人影。 贺初秋走了。 寒曜年在门口站了好几秒,终于彻底放弃,转身回了休息间。 打开门后他却愣在了那里,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蛋糕,旁边有张贺卡,熟悉的字迹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寒曜年静静地看了两秒,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酒店大堂,贺初秋和小雯一起往外走。 贺初秋:“你家住哪儿?顺路我可以捎你回去。” “真的吗?”小雯报了个大地名,又说,“如果不方便就算啦,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 有点儿绕路,但不算太远,贺初秋说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有人抓住他手腕,寒曜年急切的声音传来:“贺初秋,别走。” 贺初秋下意识抬起头,寒曜年似乎是跑下来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语气急促,胸膛有明显的起伏。 大厅人来人往,他下属也还在身边,贺初秋挣扎起来:“你先松手。” 寒曜年默不作声,漆黑的目光凝视着他。 贺初秋着急:“寒曜年!” 寒曜年终于松开了手,他看了小雯一眼,说:“我让司机送你。” 小雯:??? 这是要做什么?她下意识看向自己领导。 贺初秋叹了口气,对小雯说:“让他送你回去吧。” 小雯点点头,没敢多问,带着电脑包麻溜滚上了劳斯莱斯。 靠,还是有星空顶的幻影,真是可恶的有钱人! 酒店大厅,两道身影还在僵持。 贺初秋已经后悔刚才让小雯先走了,他不过是看寒曜年可怜,这才好心帮忙定了个蛋糕。 就算不是寒曜年,别的客户生日他也会准备蛋糕。 只是寒曜年不喜欢大张旗鼓过生日,他不得不在私下场合送出,这才显得有些暧昧。 以防万一,贺初秋抢先一步开口,语气冷静:“寒曜年,送你蛋糕是公司的意思,与我个人意愿无关,希望你不要误会。” “嗯,”寒曜年垂眸看他,竟是笑了,“所以可以陪我吃完蛋糕再走吗?”
第27章 酒店休息室, 暖黄的烛光照亮两张神色各异的面庞。 寒曜年双手合拢闭上眼睛,正对着蛋糕许愿。 贺初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 默不作声。 随后寒曜年睁开眼, 吹灭蜡烛,用刀给贺初秋切了块蛋糕。 贺初秋抬手接过, 想了想,还是礼貌性地补充一句:“生日快乐。” 寒曜年垂眸, 低声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吃蛋糕发出的轻微声音。 蛋糕太甜, 贺初秋吃了一点就停下了,剩下的几乎全都进了寒曜年肚子。 等对方吃完, 贺初秋起身说:“那我先走。” 寒曜年:“可以陪我去商场吗?” 贺初秋:“我还有事。” 寒曜年眼睛暗淡下来, 又很快体贴的说:“没关系,那你去忙吧,我自己买生日礼物也行。” 贺初秋:“……” 贺初秋冷着脸走在寒曜年身边,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寒曜年做人究竟是有多失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送生日礼物的人都没有?还要他自己亲自过来买? 酒店楼下就是商场综合体, 分布着不少奢侈品品牌。 贺初秋走到一楼,语气不太好:“你要买什么?先说好,我预算不多。” 寒曜年有些意外:“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贺初秋面无表情:“是公司维护客户的预算。” “不用了, ”寒曜年拒绝了他, 说,“我不想做你的客户。” 贺初秋看了他一眼, 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硬邦邦挤出一句:“不要就算了。” 寒曜年转身走向了一家香水专卖店, 他们外形太出众,打扮又体面,一看就是很能买的大客户。柜姐立刻迎了上来,积极带人试香。 “先生,您有偏爱的香型吗?” 寒曜年想了想,说:“我想找一款香,由檀香、琥珀、晚香玉组成。” 香水种类太多了,哪怕是专业导购,突然被这么一问,也有些答不上来。 一旁,贺初秋呼吸轻了轻,寒曜年不会是想买他这款香吧? 他低头闻了一下自己手腕,这已经是他早上出门时喷的香水,现在尾调都散尽了。 想到这里,贺初秋又觉得可能只是巧合。 柜姐终于想起来了,拿了瓶乳白的香水过来:“先生,您说的是不是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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