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深低下头,确实,凌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永远是幸福快乐的一面,所以他默认对方有一个富足而又无拘无束的童年。如果不是盛谦的提起,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凌溪还有这样稚气不自信的过往。 这是他不知道多少回后悔自己没有早生几年了,如果他早出生两年,早一些遇到凌溪—— 他的心里一梗,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盛谦没有察觉沈深的变化,他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凌溪下定了决心要表白,但表白当然不会是一时兴起的事,这中间还会有一些准备过程。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有时候凌溪会这样悄悄地问盛谦。 盛谦只觉得他这是句废话,在弄明白了自家发小是同性恋之后,他觉得魏琛对凌溪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他也没急着肯定,只是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 凌溪说:“哦。”语气中明显带了点失落。 “不过,”盛谦又说,“我可以去试试他。” 盛谦说的“试”当然不是真的傻乎乎地确认魏琛对凌溪的心意,在他的视角里,魏琛喜欢凌溪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是,喜欢并不是一个人的所有,想要做凌溪的男朋友,人品是一定要经得起考验的。 魏琛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吗?如果是朋友,盛谦认为他绝对值得,但如果要在“朋友”前加个“男”字,那就是一件值得考量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盛谦都在变着法儿的考察魏琛。他和魏琛本来算不上特别好的朋友,但是如今为了发小的情感大事,他也顾不了太多了。 他开始在暗地里默默地观察着魏琛的一举一动,魏琛这个人,受欢迎是真的,但安静也是真的。凌溪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同学间正常的说话外,他几乎是一门心思地钻进了课桌前的白纸上。白纸上画着的,是魏琛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肖像画。 还算老实,盛谦在心里默默地下了结论。这时候,他总是会走上前去打扰魏琛的创作,然后说:“干嘛呢?” 交谈就这样开始了。和魏琛交谈当然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看看他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诚然,这是个很冒犯人的问法——盛谦和他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这样。那时候的盛谦还没有现在这样强势,他这样去问的时候,其实心里也觉得苦恼,但出人意料的是,魏琛竟然坦诚得可怕。 他几乎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突然发现这个回忆还比较长,但我又觉得这个回忆是很重要的,所以可能还得写个一两章 关于凌老爷子的看法,其实就是很典型的“厌女”。虽然用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会觉得这些言论很可笑,但确实很多人尤其是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这么说(这种说法肯定是不对的)。而凌溪年幼时确实也总是被这种言论中伤,所以很早期的凌溪(在遇到魏琛以前)虽然从不缺人喜爱,但他是有点自卑的 感谢阅读,鞠躬~
第57章 得益于魏琛的坦诚,短短的几天,盛谦就旁击侧敲地知道了很多他原来不知道的隐私的消息。 比如说,他头一次知道了魏琛的家庭状况。如盛谦对魏琛的第一印象相符,魏琛的家庭条件在学校里绝对算不上优渥。父母白手起家,因为运气好抓到了机遇发了笔小财,开了家公司,运营得不错,还算可以。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家里人的思想却没有因为经济状况的改善而变得开放起来,仍旧是比较封建的。在孩子们的培养上,魏氏夫妇并没有遵循因材施教、尊重个人特质的方式——当然,这一点在盛谦看来还算正常,像这种公司老板的儿子,一般从出生起就不得不背负着继承家业的重任。 比如说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又谈到了理想,魏琛说他未来想走美术道路——这点和凌溪倒是不谋而合。 不过这样一来,盛谦就有疑问了:“你爸妈不是要你回去继承家业吗?” “我和他们谈过咯,为了这个事情我们谈了好久,”魏琛手中画笔不停,“最终他们妥协了,觉得让我二十四岁前随自己心意好了。” 盛谦才不信这所谓的“二十四岁前随自己心意”,真说起来,盛家不算是什么迂腐的家庭,可是盛父老早就发话告诉盛谦他这辈子不可能有机会走艺术这条路。盛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魏家了。 于是他没什么情绪地好心提醒:“你觉得这话可信度高吗?” “就算不高,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魏琛苦笑一声,他说:“我现在不想想那么多,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要笔在我手上我就会一直画,一直画到我没办法再画的那天为止。” 这段对话就到此终止了,但盛谦平静的内心却激起了一点涟漪。他说不上来这段话给他带来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感到一种平静的情绪抚慰着自己,又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凌溪会被魏琛改变了,明明魏琛是那样普通的一个人,但他又总是能给人一种天塌下来都不用怕的感觉。 至于魏氏夫妇究竟会不会遵守自己的承诺这件事,现在也已经无从验证了。 盛谦对魏琛的观察与交谈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他很确定魏琛不是什么心怀鬼胎的坏人。恰恰相反,魏琛坦诚平静,温柔而有力量。 这个人,还勉勉强强能够得上凌溪。 下了结论后,盛谦当天就给了凌溪准话:“我替你试过了。他很喜欢你,你不用犹豫了。” “真的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凌溪一下子惊叫了起来。然后,他就开始筹划着怎么表白了。 不过,还没等到他表白,魏琛就率先向他表明了心意。 魏琛向凌溪表明心意的时候,考虑到凌溪不喜欢过于张扬的形式,因此特意找了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进行的,所以这次表白中魏琛说了什么盛谦毫不知情。 他唯一知道的是,当这两个人第二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两人都满脸通红——尽管如此,这也并没有耽误两人的双手牵得比月老的红线还紧。 魏琛和凌溪,曾经确实是有过一段非常甜蜜的恋爱经历的。 现在回忆起来,盛谦能清晰地想起他们两个人的越牵越紧的双手和脸上越灿烂的笑容。盛谦知道,自己一向记性不好,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悲剧在人们心中是永恒的缘故,关于这两人的事情,他每每想起,两人的过去犹在眼前。 这两个人在一起后几乎没闹过什么矛盾,他们的恩爱整层楼的人几乎都有目共睹,同学们在路上看到他们其中一个人时,总会下意识地想起另一个。 而在两人感情日益坚笃的时候,凌溪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凌溪居然第一次反驳了凌老爷子的话。 这事儿发生在高一结束的暑假。 据说起因是凌老爷子发现凌溪买来了很多小视频,譬如各种风格的胸针之类,于是在家里大发雷霆。 为什么说是“据说”呢?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盛谦并不在凌溪的家里,他是事后听凌家的保姆提起的。 “被你爷爷骂了?”盛谦问。 凌溪摇摇头:“不算吧。我们倒是就这个问题好好谈了一次。” 谈?凌老爷子不是脾气温和的人,盛谦才不信他能真静下心来谈。不过他也没戳穿凌溪,而是继续问道:“那谈出了什么结果呢?” 凌溪说:“我和我爷爷说了,我觉得我追求美本身并没有错误,就像古时候花木兰身为女人也可以保家卫国一样,男人也是可以追求美的。” “这都是个人的自由。” “哪怕他觉得我像女孩子也没关系,女孩子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为什么不能像她们?” 凌溪的语气是很平淡的,好像在陈述一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实。 他的平淡并不能掩盖盛谦惊讶的事实。在盛谦的印象中,凌溪是从来都没有反驳过凌老爷子的。他并没有觉得凌溪说的有什么不妥,而且很高兴凌溪终于可以放开做自己了—— 是的,他一直都觉得凌溪活得很束缚,因为不幸地生来不符合凌老爷子的准则,而且又受到了所谓的“乖”的束缚,所以凌溪这个人向来都是拘束得可怕,像是脚上带着镣铐一般。所以当他听到凌溪正面的反抗时,那一瞬间,他的内心里充满了欣喜。 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因为魏琛的出现。 魏琛,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同龄人,他确实做到了改变凌溪这件事。 而后来的那些事,也就是两人是如何被迫分手、被迫分开又如何阴阳两隔的,沈深之前就知道了。 盛谦只是补充了一个时间:“魏琛死在去国外的第三个月。” 而在盛谦讲述完后,至此,沈深终于将那些他没能见证到的、凌溪的过去完全弄明白了。 没有人在这一刻比他更能知道魏琛对于凌溪的意义了,所以没有意外地,他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回忆结束啦~ 感谢阅读,鞠躬~
第58章 沈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送走盛谦的,他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陈设简单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无边的孤寂又一次吞没了他。无端地,他觉得自己有点冷——也是,那天回去拿东西的时候凌溪就已经提醒过自己这几天会降温了。 他去找到了自己的行李,很快就把外套找出来了。可穿上外套后,他还是觉得冷。不,或许这不该称之为冷,他只觉得自己好空,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儿什么似的。 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可是忽然好难过。 盛谦特意过来说这个当然不是为了劝分的。 在把事情完整地讲完后,他像是注意到了沈深情绪的低落似的,破天荒地安慰沈深道:“你别难过。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觉得魏琛有多么多么好、你有多么多么没资格和他相比的。” “我只是在向你解释,为什么凌溪会对魏琛有如此深的感情。” 确实,沈深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心态和盛谦一贯强势的作风,让自己知难而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盛谦根本没必要特意和自己说这么多。 至少从这个逻辑上来说,他明白盛谦不是来羞辱自己的。 盛谦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凌溪对魏琛念念不忘或许并不是因为魏琛本身有多好,而是魏琛出现在了凌溪刚好很需要的时间里,给了凌溪勇于做自己的理由。” “也正是因为如此,魏琛的去世对凌溪的打击可谓很大。”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凌溪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低落到我甚至会觉得凌溪这辈子都会栽在这段回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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