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陈穆也来过一次,待了不到十五分钟便走了,林殊止以为陈穆该会提起达成协议合作结婚的事,却还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许是陈穆觉得他还没达到完全痊愈的标准,此时谈合作不是时候。 日子如潺潺流水不断往前,这天下午,林殊止遇见了入院这些天以来第一件不算愉快的事。 许久未通过电话的林正安毫无预兆地给他打了电话。 病房里没有别人,张姨下楼替他去拿检查报告暂时还回不来,他起身进了厕所接起电话。 话筒还没贴近耳朵,声音已经从话筒里钻出来:“殊止啊,怎么这么久都不给爸爸打电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殊止眉头一下拧成八字,有些嫌恶这个油到发腻的声音:“你有事就说事。” 林正安尴尬地哈哈两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你病好没好……” “你从哪儿知道的?”他生病的事谁也没说,万黎不知道,方卉也不知情。 “怎么说话这么冲呢,那不是有人跟爸爸说的嘛,”林正安又干笑两声,似乎自己也受不了这种矫揉造作的做派,“你阿姨想你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回家吃个饭。” 林殊止很干脆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就挂了。” “哎——”林正安慌张地将他叫住,“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啊,你是不是和陈穆走得挺近啊?” “没有,我不认识他。”林殊止一脸失望,果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让他刻意与陈穆搞好关系罢了。 林正安:“还骗我,都有人看到了,那陈穆几次三番到剧组找你,你当群众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林殊止感到无语。 “还是普通朋友?我跟你说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家你也应该付出点努力,最近公司资金周转困难,你——”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们?” 林殊止忽然打断他。 林正安显然被噎了一下,话头直直转了个方向,“你不考虑我们你要考虑谁?我供你吃穿养你这么大,扪心自问你阿姨对你也不差吧?” “……”又是这套说辞。 林正安气都喘不顺了:“如今只是要你做这一点事你都不肯,我真是不明白养你这小白——” 林殊止听不下去,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很久没生过这样的气,一时心情难以平复,呼吸节奏都被打乱。 身体并没有彻底养好,一缺氧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就爬出来遮住视线。 “小林?” 林殊止呼吸一滞。 张姨回来了。 当初张姨称呼他为“小林先生”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叫过几次后便让张姨改成了称呼陈穆时一样的叫法。 小陈小林,反正都是晚辈。 林殊止用水泼了把脸,草草用纸擦个大概就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张姨一下看出端倪,扯过纸塞到他手里急急道:“小林你这是干什么呀?” “有点困,没到睡觉的点,洗了把脸醒醒神,”林殊止勾勾嘴角,“我没事张姨。”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生病了不好好养着,”张姨嘴上教训着,“跟小陈真是一个样,他以前工作忙的时候就不吃饭,非要把身体搞坏才好。” 张姨到底是上了点年纪,说起话来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意味,林殊止不觉得烦,倒觉得有些莫名的温馨感。他童年里没有这样一位长辈角色,这回生病也算是误打误撞得到了一张体验卡,被骂被教训的感觉还算不错。 张姨:“不过他身体素质倒是要比你好一些,起码没有生一场大病住进医院。” 他只是洗了把脸,不是去杀人放火,张姨真是大惊小怪了。 不过也怪不了张姨,洗脸只是个导火索,在此之前张姨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医院的了。 本意只是分享日常,哪知道中年人崇尚养生,知道他天天吃泡面熬夜淋雨拍戏当场就气得要骂人了。 如今这已经是第三次发作。 林殊止失笑:“我真没事张姨,就是普通的肺炎。” 他说着就很自然地挽住张姨的手肘要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 张姨已经差不多输出完毕,听他这话又要发作起来:“你还说呢,你不是想出院吗,我刚去取了报告问医生,医生说还没到能出院的地步,肺部的阴影还没全部消失,跟上次检查出的面积差不多大。” 林殊止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那还要多久?” 张姨:“说要看恢复情况,你再折腾折腾下周也出不去。” 林殊止真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只能无奈笑着应下:“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认错认得快,态度也足够诚恳,但变故还是在当晚发生。 起初林殊止只是咳嗽两声,这点细微的变化被张姨捕捉到,病房里的窗都关得紧实,只留下厕所那一处通风。 咳嗽到了后半夜愈演愈烈,林殊止睡前身上又隐隐有发起热的趋势,他不以为意,服下睡前最后一顿药后便睡下。 他睡不安稳,身上的感觉越来越像当初被陈穆送进医院前一晚的那种,一会儿像进了冰窖,一会儿又跟掉进火炉似的。 恍惚间只听到周围声音嘈杂。 林殊止费劲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楚。 “病情有所反复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但是烧成这样一定有诱因……” “对……” 他想认真听清楚,那些声音却一阵强一阵弱地刺激着他的听觉神经,不清不楚反而十分吵闹,没多久他又模模糊糊觉得恶心反胃。 眼睛只睁开一下就支撑不住闭上,再次睁开时还是熟悉的纯白天花板。 林殊止头痛欲裂,不明白怎么忽然又严重成这副模样。 “小林你可算是醒了。”张姨洗了毛巾回来,看见他忍不住惊喜。 林殊止喉咙像被卡车碾压过一般疼痛不已,想应承一句结果只是徒劳地张开嘴发不了声。 “张姨,你先出去。”病房里的另一人出了声。 林殊止头皮一瞬间要炸开,身上酸软无力他就努力抬起脖子去看,在看到刚才视线盲区里无法看到的陈穆时终于卸了力躺回去。
第29章 那一次。 张姨步伐犹豫,走两步就要回一次头:“小林刚醒,他是你朋友,别对朋友那么恶语相向。” “我知道,”陈穆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你出去吧。” 房门锁扣咔哒一声,整间病房再次回归平静。 林殊止平躺着,只能通过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判断出陈穆在朝他走来。 陈穆搬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本应涌进鼻腔的沉木香气没有出现,林殊止仔细嗅了好几下都没有。 他是病到失去嗅觉了? 陈穆:“张姨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夜里又突然烧起来。” 林殊止若有所觉:“您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 他猛地看向陈穆,眼窝下面的乌青色骗不了人。陈穆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陈穆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能照顾好自己呢?” 林殊止想起他在张姨那儿的第一印象。 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搜肠刮肚发现词穷,只得说:“抱歉。” “你不该向我道歉。” “我耽误了您的时间。”他强撑着要坐起来,刚有点动作就被陈穆摁回去。 陈穆见他这副模样莫名生出一阵烦躁,与之伴生的还有愈演愈烈的疑虑,那些紧张与恐惧早在林殊止醒来时就消了大半。 一夜未睡后高度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后带起阵阵后遗症般的头疼,他摁了摁太阳穴:“你耽误的不止是我的时间,是很多人的时间。” 这话很不中听。林殊止从前在剧组里再难听的话都听过,但无论哪句都比不上陈穆这句杀伤力大。 他有些无措,只能不断道歉解释:“真的很抱歉,前天洗澡时热水断了,应该是那时候着的凉——” 陈穆有些听不下去,那副处于弱势把脸埋低的模样更加让人心烦:“好了!” 不是没有想过的,林殊止有可能是在骗他。 他行走商场多年,大学还未毕业就接手家里的一所小公司,从那时开始身边就有形形色色的人在不断靠近远离。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真诚的人能出现在他身边。 直到他那晚宴会上与林殊止重逢。 大学时的林殊止无法吸引他的注意,但那时的林殊止可以。 只一眼就有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乖的,不会随意惹事。 这也是个很孤单的,与从前的他相似。 两点一结合,他才将人请上楼去。 但昨晚的事情一出,他很难不去推翻之前的想法。 乖吗?不惹事吗? 林殊止是个专业演员,万一这一切就是演给他看的呢? 演技过于高超又碰上他鲜有的识人不清,这就被骗了去。 他本身不是个多疑的人,但林殊止的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 故意在他们约好的时间里在酒店烧得人事不省,偏偏在洗澡的时候热水断掉而导致高烧复发。 ……还有那一次。 这些巧合与疑点联系起来足够掀起惊涛骇浪。 林殊止醒来之前他都铁了心觉得这是故意为之,是做戏,是引自己上钩。 醒来之后呢? 他真想将林殊止的脑袋撬开看看那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想法。 林殊止被打断后不敢说话了。与陈穆相处时那种小心翼翼他能理解,但他不明白现在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 陈穆也不让他道歉,这与他从前的处世之道很不一样。 小时候他惹了夏兰琴不高兴,不管是多大的气,只要他疯狂道歉都能多少缓和一些。 同理林正安也是,只要他示弱服软林正安就会不那么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但对上了陈穆,似乎他越道歉陈穆便越生气。 原来道歉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管用的。 陈穆似乎是真的动气,也不想搭理他,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相对无言。 病房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张姨没得到命令也不会回来。 他不知道陈穆这样不上不下的干等着是想干什么。 他快要疯了。 这种奇怪的对峙没有持续很久,终于陈穆动了,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风擦过林殊止脸颊时有些异样感。 林殊止视线自觉地跟着他走,一路跟到了离病床很远的沙发。 陈穆在沙发坐下,打开来时带上的手提开始办公。 手提稳当当地定在那两条修长的腿上,窗外出了太阳,阳光落入病房里,将那张完美的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精致。
9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