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十分钟就到了,再说我又不是天天都去,”江冉把梁季澄的冰淇淋拽过来自己也啃了一口,又笑着摇了摇他的胳膊,“我当初干这行,不就是为了让咱俩天天能吃上新鲜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说嘛,你想吃什么?” 梁季澄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这是拉不下脸呢,江冉心里偷笑,故意拖长了音调,“你不说,那我就随便带了,正好前天进了批小番茄…” 果然,饵一抛出去鱼就上了钩,梁季澄嘴角向下撇了撇,小番茄是他最讨厌的水果。 “木瓜,秋梨,葡萄…”江冉像没看见梁季澄的表情,继续罗列着。 “你要是带这些,我就…”梁季澄终于有反应了,江冉还以为他要说我就把它们全扔了,没想到开口却是,“我就把它们全给别人,我一口都不吃。”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江冉。 这算哪门子报复,江冉没再继续逗他,像陪着自家孩子打闹够了的成年人,在他额角亲了一下,起身收拾碗筷。不过梁季澄的话他听进去了,也算给他提了个醒,他们家阿澄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性格,骤然进入到集体环境里,难免会有不适应,虽然仅从报道那天的表现来看,几个室友没有难相处的,但毕竟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对梁季澄存着几千米厚的滤镜,能无底线的包容他的一切。 还是要提前打好关系才行。 两周之后,眼瞅着十一将近,气温总算有所回落,有点秋高气爽的意思。趁着下午人少,江冉让隔壁商铺老板帮他看着,准备骑车去省理工大——他已经把梁季澄的课表摸清了,这个时间他应该刚从图书馆回来,正在宿舍休息。 江冉今天一身休闲打扮,圆领T恤配浅蓝色牛仔裤,从远了看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加上宿管大爷刚开学人还没认全,他抱着水果顺利混进了宿舍楼。 楼道里人不多,偶尔有几个男生光着膀子走过,江冉敲开宿舍门,宿舍四个人,两个在床上躺着,一个正晾衣服,梁季澄则挂着耳机,另一端接着复读机,边听边往本子上记着什么。 见江冉过来,梁季澄有些惊讶,直到他把江冉手里的水果接过来,惊讶很快又变成了不满。 这绝对不是他能吃下的分量,江冉这次来,不光是给他一个人带的。 梁季澄入住宿舍一个月,和室友们的关系处的不咸不淡,他学不会主动搭话,通常是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有时候问的多了他嫌烦,干脆闭眼假装不理,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再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别的宿舍都是吃饭上课抱团行动,梁季澄反其道而行之,天天一个人在校园里转悠,他并不觉得孤独,只是有时候会想起江冉,会希望他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于是当这群仅仅称得上熟人的人开始瓜分属于他的东西,他愤愤地想,凭什么。 江冉没空关照他脆弱的心灵,把梁季澄的那份拿出来之后,热情地喊大家来吃水果。 在江冉的一再招呼下,除了刚开始略微有些矜持,室友们很快围了上来,道了谢谢便有说有笑的分起来,倒显得梁季澄像个外人。他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江冉和他的同学打成一片,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梁季澄爱吃芒果,每次进货芒果的种类数量一定是最多的,加上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新鲜货,比超市里卖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不出所料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叹。等到投喂完毕,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梁季澄跟着江冉出了门,送他到校门口,顺便问问他这“爱屋及乌”的爱心水果算怎么回事。 两人沿着校园主路慢慢地走,道路两旁是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替他们遮去了大部分的骄阳,只在地上漏出一片片细碎的日影。 “行了,别不高兴了,”江冉掐掐梁季澄的脸蛋,“看你,嘴撅的能挂油瓶了。” 梁季澄把他的手撇开,留给他一个顽固的后脑勺。 江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知道梁季澄气性大,但不知道他还这么能吃醋,不过是一份水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人家许诺了什么贵重东西。 “我告诉你个事,”江冉挽起他的手臂,“其实我给你的和给他们的不一样。” 梁季澄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真的,”江冉一本正经道,“你难道没吃出来吗?” “我又没吃他们的…” “给你的是七块钱一斤的,”江冉说,“给他们的是六块五一斤的。” 梁季澄:“…” 他在这两个数字中纠结了一会儿,觉得江冉大概在蒙他,又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最后不情不愿地问道,“真的?” “不信跟我回店里看看,”江冉笑嘻嘻邀请他,“眼见为实。” 梁季澄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不过又嫌不够加了个条件,“这个价格差不够大,以后起码得一倍以上。” 掌握了梁季澄的命门,哄好他就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在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中江冉俨然已经掌握了实践的真谛,从应接不暇变得游刃有余。他做出一副相当浮夸的感动脸,“这么心疼我,要给我省钱啊,那省下来的钱周末给你做好吃的。” 梁季澄生的好,眉骨和鼻子尤其突出,撑起他这张人见人爱的面容,一瞬间江冉理解了历史书上那些昏庸无道的帝王,为了这“美人”,别说烽火戏诸侯,就是将长城推倒再重建也不为过。 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两个月,梁季澄逐渐适应了他大学生的新身份,从一开始的看哪儿都不顺眼,连路过垃圾桶都想踢一脚,到终于能跟生活两厢和解,面对那些无聊的班级活动,他也不再是避之不及的态度,虽说离积极参与还有段距离,但总算能坐下来和其他人一起正常互动——开学两个月,他连同班同学的人名都没记全。 同样的,和宿舍里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江冉每周送来的几盒水果起到了关键作用,帮梁季澄笼络了不少人心,看在江冉的面子上,没人再去计较他时不时的冷脸,甚至有时候会主动帮忙带个饭扔个垃圾什么的。久而久之,梁季澄也不好再摆他的少爷谱,一屋六人相处下来倒也和谐。 只不过还没等这份和谐持续多长时间,就被打破了。 梁季澄宿舍里睡3号床的男生,人叫斌哥,本性不坏,就是有点八卦,是每晚关灯后宿舍夜聊的主力军,经常给他们说些校园里听到的小道消息。一般情况下,梁季澄不会参与此类活动,他不爱背后说人,要说从来也是当面说,只是今天的内容正好撞枪口上,和他有点关系,便竖起耳朵多听了一会儿。 一开始夜聊话题本来是刚结束的期中考试,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感情方面,大家先是调侃了几句宿舍里的非单身人士,斌哥又装作神秘兮兮地提起,“哎,上周来咱学校打辩论的那几个人,你们还记得吗?” 大学城这一片除了省理工大,还有很多其他高校,彼此之间经常有交流活动,上周D大辩论社的人过来和他们这的社团打了场辩论赛,算是友谊赛,不少学生都去观战了。 “你说D大的人,”斌哥对床一个叫阿和的男生接话道,“记得啊,怎么了。” “他们那个二辩,你们有印象吧,个挺高那个,”斌哥说到这压低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一般,“我听说是个…那啥,啧啧,怪不得讲的时候那么慷慨激昂,合着是把自己亲身经历套进去了。” 梁季澄缩在被窝里,身体僵直,尽管裹着还算厚的棉被,寒意还是顺着脊骨一点点爬满他的全身。 上周那场辩论赛他也去了,犹记得主题是:在当今社会,是否应该支持同性恋公开表明性取向。
第38章 斌哥的话不出所料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其中一个从床上坐起来,支起半个身子,“哎,怎么知道的,详细说说。” “我有一高中同学就上的D大,跟他是一个专业的,说上周在校外看见他跟一男的手拉手去的电影院,后来从电影院出来又去的酒店…啧,都这样了,还能是啥关系。” “怎么那么巧,两个地方都能遇见,你同学不会是跟踪人家吧?” “去去,别瞎说啊,我同学是陪他女朋友,谈恋爱无非就那点流程,碰上不是很正常,”见话题扯远了,斌哥赶忙又拉回来,“再说了,跟咱都是正常人,跟女的谈和跟男的谈能一样吗。” 没人再发出质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夹杂着感叹的唏嘘附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格格不入地响起,“怎么就不一样了?” 是梁季澄。 斌哥没想到能被人突然发难,更没想到还是从一向不参与聊天的梁季澄嘴里说出来的,着实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说,“兄弟,不是…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梁季澄冷笑一声,“不就是同性恋吗,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开房,谁说走水路就比走旱道高贵了。” …… 梁季澄语出惊人,此话一出,宿舍内顿时一片死寂。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整整半分钟,直到对床的阿和实在忍不下去了开口,“那个,阿澄…” “而且我觉得相比同性恋,你同学貌似问题更大吧,”梁季澄没给他从中斡旋的机会,继续咄咄逼人,“国家哪条法律规定男的不能跟男的牵手开房,流氓罪七年前就废除了,既然没犯法,谁给他的权利把别人的隐私公之于众的?” 梁季澄这话说的挺不留余地的,斌哥脾气再好,被人这么呛声也坐不住了,“不是兄弟,我说你这么激动干嘛,咱就是随便聊聊,不知道的以为你跟那人是同类呢。” “行了都少说两句,”阿和再次站出来,这次他没被打断,“我说你们何必呢,为了两个外校的人,搞得咱们自己不愉快,没必要。” 斌哥有些不服气,“明明是他先…” “斌哥!”阿和叫了一声,带点责怪的意思,又打圆场,“咱们阿澄这么帅,怎么能喜欢男的,那样学校不知道多少女生要心碎了。” 正常吵架到了这一步,大家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但梁季澄的情商此刻还未占领高地,所以尽管他清楚阿和是在替他解围,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总也说不出示弱的话来,他冷哼一声,把头转向墙壁,一个拒绝沟通与和解的姿势。 他抗拒的态度表现的太过明显,阿和没了办法,至于其他人更不愿淌这趟浑水,于是一场冲突便草草过去,几人各怀心事睡到了天亮。 接下来的几天自然是相当尴尬的,同在一个屋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想彻底装瞎是不可能的。梁季澄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就把自己扔在图书馆里,总之,尽量减少回宿舍的频率。有一回,他赶着熄灯的时间回寝,正好遇上斌哥从提着水壶从卫生间出来,两人四目相对,对方大概想说点什么,梁季澄却十分不给面子,抢先一步回到宿舍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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