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澄表面无波无澜,其实心里相当受用,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先把原来那张扔了,再陪他去买张新的,最后把写好的这张拿到手。 一箭双雕。 “行吧,”他装作很不情愿地道,“那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学校旁边就有文具店,里面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江冉向老板描述了他那张同学录的样式,老板听完很肯定地说,“我们这没有这样的。” “就是最简单的那种…没有么?”江冉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呢,”老板说,“你要不要看看其他的,像这样,还有这样的,都是卖的比较好的。” 江冉失望摇摇头,转而看向梁季澄。 “那就去其他地方瞅瞅吧,”梁季澄不动声色地冲老板点了点头,“麻烦了。” “抱歉阿澄,”从文具店出来,江冉面怀愧疚地说,“我不知道这里没得卖…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梁季澄抬头看看天,过了秋分,天黑的越来越早,黑漆漆一片压下来,让人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最远处貌似还飘着乌云,估计一会儿又得下雨。 “走吧,再去趟商业街,没有就回家。” 商业街不是具体的哪条街,而是他们这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总称,里面卖什么的都有。要去到那里,得先经过一片居民区,三四层高的楼房混合着低矮的平房,楼与楼之间的间距窄的能看清对方家里的摆设,路边有不少因为长期下雨来不及蒸发形成的污水沟,墙角堆着废品,仔细看还有臭虫在上面爬。 梁季澄借着反射的光线,小心地避开水坑和垃圾,就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路边一只野狗跑过,不偏不倚把脏水溅到了他新刷的白球鞋上。梁季澄在心里骂了一句,有些后悔今天提出这个建议了。 “快点,”他不满地出声催促江冉,“这什么鬼地方,赶紧走。” 然而下一秒,前面的巷子口闪出几个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个年轻的混混,其中一个长着断眉,梁季澄认识他,是山猫的小弟。 他心里咯噔一声,糟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自从暑假和山猫的冲突之后,梁季澄提心吊胆了几天,担心他上门报复,谁知接下来的几周一直风平浪静,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成想这会儿能找上门来。 梁季澄回头看,不出所料,后面的路也被人堵上了,前后夹击,这下他们彻底无路可逃了。 江冉不认识山猫手底下的人,还处于迷茫中,“阿澄,这…” “都是山猫那边的,”没时间解释了,梁季澄大脑飞速运转,以最快速度交代他,“你听好了,待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赶快跑,去报警。” 看来今天挨一顿揍是在所难免的了,既然避免不了,就把损失降到最低,能跑一个是一个。 “阿澄…” “嘿!”断眉这一声打断了他,只身往前走了几步,“我说,想不到吧,在这还能见面。” 梁季澄冷冷看着他。 “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吗,”断眉走到他跟前,脸上的笑容和山猫如出一辙,只不过比他多了份阴狠,“不是因为你不来了,咱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起去也正常,但是——”说到这断眉贴到他耳边,“你把猫哥弄伤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梁季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吓的,是恶心的。他问,“山猫让你们来的?” “不是啊,”断眉耸耸肩,“他还特意叫我们不要来找你的。” “那你们…” “无所谓,你可以去告状,”断眉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之后,盯着梁季澄神经质地笑起来,“看他会不会给你做主。” 告状两个字一出口,身前身后两拨人像听到什么前无古人的笑话,全都不约而同发出狂笑。楼上有住户不堪其扰,打开窗用方言骂了一句,见是这么一副场面,又迅速把窗户关上了。 梁季澄没有笑,他平静地站在原地,然后趁断眉低头弹烟灰时,两只手按住他的肩,一膝盖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混混们都傻了眼,等第一个人反应过来向前冲的时候,梁季澄大吼着推了江冉一把,“跑!快跑!!!”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忘了放上来。。
第18章 江冉踉跄着跌出去几步,被从后面赶来的几个混混拦住了,他正无措时,梁季澄不知道从哪捡了块砖头,毫不客气地糊在那人脸上,瞬间血流如注。 “跑啊,等什么!”干完这一壮举,梁季澄还不忘又冲江冉喊了一声。 这一砖头让他吸引了全部火力,混混们像被激发了斗志,全部凶神恶煞朝他冲过来。 梁季澄拽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领子,用头猛磕他的脸,又一脚踹向他小腹,等那人倒在地上面露痛苦,梁季澄再次扑到他身上,疯了似地砸他的脸。 身边有混混想阻止他,但没什么用,他不为所动,只是专心对付倒地的人,无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也不管…简直像一匹疯了的野狗。 江冉处于战斗圈外围,几乎看呆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听梁季澄的话,跑去报警,但两脚像生了根,硬生生的一步也动不了。 阿澄从没在学校和人打过架,这一点他无比确定,但是此刻他凶狠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打架的人,那么狠戾,那么彪悍,简直不要命一样。 江冉就这么愣愣看着,像丢了神,直到他看见那个为首的混混掏出一把刀,亮闪闪的,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那一刹那,江冉的大脑成了空白,甚至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本能地冲上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撞开围着阿澄拳打脚踢的混混们,抱住已经倒在地上的梁季澄,把他护在身下。 紧接着一个很硬的东西毫不留情落在他背上。 好痛… 胸腔像被狠狠挤了一下,痛到他甚至发不出呐喊,只觉得后背的骨头似乎被砸断了,手脚像脱了劲儿一样,冷汗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有人上来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江冉疼的脸色发白,他无暇思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走,不能动,他要是走了,阿澄会被这群人打死的… 也是他们运气好,这场斗殴并没有持续多久,附近有居民报了警,拥有丰富的和警察打交道经验的混混们,早在听到警车的动静时,就跑的没踪影了。 于是等警察赶到时,只捡到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学生。 梁季澄最惨,被人揍的满脸鼻血,嘴角全破了,一只袖子被扯的脱了线,半吊不吊地挂在肩膀上,身上沾满了泥浆和血水的混合物,活脱脱像从战壕里逃出来的战俘;江冉则比他好一点,他的伤主要集中在后背,光看脸还算正常。 警察也被他们的狼狈的样子惊呆了,一番询问之后,决定先带他们到医院,再去警局做笔录。 梁季澄和江冉沉默着坐上警车,车开到一半,梁季澄忽然开了口,“叔叔,能不能路边停一下,我想上厕所。”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厕所,警察劝他,“再忍一下吧,去医院再上。” “不行,我憋不住了。” 警察只得让司机停下,让他们快去快回,别跑太远。 梁季澄下车的时候拽了拽江冉,“他和我一起去。” 这里的路灯隔着十几米才有一个,除了灯下能照亮的那一小点范围,大部分都是黑的。路边是一片野草丛,两个人走进去,等到确定警察看不见他们了,梁季澄才说了声,“走吧。” 江冉愣住了,“去哪儿?” “回家,”梁季澄说,“我不去警察局。” 出乎意料,这次江冉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而是安安静静跟在梁季澄身后。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很远,出了草丛又进入一条夹巷,直到听见身后警察追来的脚步声,才匆匆跑起来。只是江冉背受伤了,梁季澄则全身都是伤,跑也跑不了多快,他们在路边找了个半人高的垃圾桶,勉强躲在后面,希望可以不被发现。 等到手电的灯光从他们头顶略过,光亮越来越远,梁季澄才松了口气。 “走吧。”他站起来,准备去拉江冉。 但是江冉没有动,他蹲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全身都在发抖,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江冉…”见他没反应,梁季澄一下急了,连忙跟着蹲下来,“江冉!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过了一会儿江冉才说,有点虚弱,“就是…刚才后背磕到墙了,有点疼。” “走,我送你去医院。”梁季澄想把人背起来,却被制止了,“我没事阿澄,”江冉声音很轻地说,“真的不用,回家上点药就好了。” “那好歹去诊所看一下,看看有没有骨折。” 旧厂区附近有一个诊所,开了很多年,平时厂里职工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那里解决,这会儿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医生在值班,正对着六寸的小电视嘎嘎乐。看到这俩人跌跌撞撞进来,恍惚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了,吓得他一个箭步冲出柜台,把人接了过来。 “你们这…什么情况?” “他后背受伤了,”梁季澄说,“你帮他检查一下。” 医生把江冉扶过去,又瞥了梁季澄一眼,“你没事?” “没事,我不疼,都是鼻血。” 医生让江冉趴下,等把衣服掀开,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数道淤青横贯在他的背上,这会儿已显现出青青紫紫的斑点,最严重的那道,从左边的胛骨一直裂到腰间,还在往外渗血。 全是用刀背砍出来。 方才打架的时候梁季澄勇猛的像打了兴奋剂,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对方撕碎,全然不知疼痛和恐惧为何物,直到这时冷静下来,这一连串触目惊心的伤口展现在眼前,他才真真切切觉得双腿发软。 如果那群人用的不是刀背,而是刀刃…他根本不敢想。 断眉掏出刀的那一刻,他其实也察觉了,但他没想到江冉会扑上来保护他。他想把人推开,但是江冉抱他抱的那么紧,根本就挣扎不动… 梁季澄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谁干的,下手太他妈狠了,”医生憋不住骂了句,又看了眼梁季澄身上的校服,“你们还是学生,这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梁季澄低着头,但细看指尖在微微发抖。 医生叹了口气,不再问他,转而给江冉做起检查。他双手细细摸过江冉的后背,“还行,骨头没断,”说着又往一块淤青处按了按,“这样疼不疼?” 他按了几个地方,江冉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不算太严重,”医生转身对梁季澄说,“我给他伤口消一下毒,回去不能洗澡沾水,至于淤青得好好养着,先冷敷,之后有活血化淤的药多喷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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