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奕扬没搭他俩的话茬,伸手敲门:“进去看看。” 刘威拦住他,摇了摇头:“算了吧,他睡觉呢。” 卓奕扬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道:“那你搁这里守兔子呢,都不去店里玩儿了。” “没心情,嗐。” 刘威背靠墙壁,两条胳膊抱起来,扭头看向他:“我找人打听了,学霸现在在研究所上班。” 卓奕扬上身后倾,做惊讶状:“咋地,你真想追他啊?刘威,你不是一向最瞧不起他这样的穷人吗,你关心这些干嘛?” “我追个屁!”刘威急赤白脸地否认:“他不是吹嘘要靠知识改变命运吗,改了个蛋。” 刘威说着,乐了:“确实,还是个穷光蛋。” 卓奕扬笑而不语,他稍加思索:“既然睡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你要守就守吧。” 刘威抬起胳膊往电梯门口一指:“守个屁,我跟你一块儿走。” 卓奕扬忽然反应过来:“我说威少,不是你不想进去,是小刺猬拦着你吧。” 提起安洋,刘威就恨得牙痒痒,他把所有错误都归因在小鸭子身上:“要不是这贱货,许尧能挨我一拳头?我和许尧的事儿,哪里轮得到他插嘴。” 卓奕扬摆手,说了句大实话:“你就不该动手,犯不上和他计较。” 刘威冷笑:“成了你赶紧走吧。” 两人离开医院,分道扬镳。 刘威一路上都在寻思,越寻思越火大。 他这愤怒总得找个突破口,撒到许尧身上当然不行,但区区安洋也敢得罪他,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刘威心想,要给安洋一点教训,他就找了两个道上的朋友,要把安洋揍一顿出气。 安洋完全没防备,现在都法制社会了,打人这种事只隔三岔五听一回,也从来没轮到自己身上。 刘威找的那几个朋友,大黑天的把安洋脑袋一套,趁着没人的功夫掳上面包车,带到荒郊野外一顿毒打。 刘威恨他那张鸭子嘴,太硬,特意嘱咐把他嘴巴划两道口子。 安洋脸划烂了,躺在荒地里奄奄一息,嘴巴里直吐血。 打他的人就把他扔在那里,手机扔到他旁边,给他留了口气,让他摇人救命。 出门在外,安洋最好的朋友只有许尧,他拼死拼活给许尧打了个电话。 许尧刚出院,在家里修养,晚上烧香拜佛的档口,就接到了安洋的救命call。 安洋实在没力气说话了,许尧急得不行:“你别挂,也别睡,我马上过来,别闭眼睛!” 安洋边喘气边流泪:“许尧,我得罪人了。” 许尧眼眶微酸,他打车过去公安局报警。 民警还挺尽职,以最快速度定位了受伤的安洋。 警车飞驰去找他的路上,许尧又给120打了急救。 110和120几乎同时赶到,刚出院的许尧又陪着担架上的安洋回了人民医院。 安洋进手术室急救,许尧在走廊里坐着发呆,他和安洋寂寂无名,又能得罪谁呢? 先前是他得病,现在安洋又被人打成重伤,他俩今年轮番犯太岁啊? 许尧有点想哭,但是眼眶干涩,哭不出来。 安洋还在抢救,他接到了小妹的电话,小妹特别小心翼翼:“哥,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吧。” 许尧抹把脸,欲哭无泪,尽力让自己乐观起来:“没事啊,小柔,怎么了?” 许柔说着说着就哭了,哽咽不已:“哥,妈吃不下饭,浑身上下都疼,她让我们别告诉你。她从上个月开始就不舒服,她也不肯去医院……今天妈吃着东西就吐了,人还晕过去了,我、我和爸实在没办法,只有你能劝得动妈,你跟她说说,让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许尧鼻子也酸了,整个人一下就颓了半截,实在乐观不起来,缩成一团,捂着鼻子:“好,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她睡了吗?” “没有,疼的睡不着呢。”许柔说:“哥,你一个人在外边,还好吗?” 许尧报喜不报忧:“好,我们组接了个大项目,明年还要参加国庆阅兵呢。” 许柔惊喜:“真的啊,我就说我哥最厉害了!” 安抚完小妹,许尧就给许妈打电话。 王梨花这辈子最恨自己给儿子女儿添麻烦,许尧让她去医院,她打死也不肯去。 许尧说:“我真不缺钱,我马上转给爸,让他带你去,成吗。” 王梨花反过来安慰他:“我能有啥事嘛,年纪大了身上疼,这不挺正常的。你在外边好好工作,别操心家里的事,还有啊,不准把钱转给你爸,他那个人爱打牌,老输。” 许尧酸涩:“妈,爸就那点爱好了,再说他也输不了多少。” 王梨花不肯依他:“反正你别给他钱。” 许尧:“那我转给小妹。” 王梨花有点生气:“许尧,妈说话不管用啦,你不听啦?” 许尧坚持:“算我求你的,去医院,就做个检查,没事大家都安心,小妹又照顾你,又看顾弟弟和爸,你也心疼心疼她吧,她担心你。” 王梨花不说话,一个劲儿生闷气,倒也不是气不听话,是气自己不争气。 许尧安慰道:“你放心吧,研究所工资高,不缺钱的。” 王梨花有点担心:“那你在外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尧哽住:“过年吧。” 王梨花:“不放五一清明?” 许尧:“要加班。” 王梨花叹口气,无可奈何:“忙点儿好。” “嗯。” 许尧怕说多就露馅儿了,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把钱转给许柔后,盯着自己的存款账户出神。 要是后面突然多出几个零就好了。 许尧忽然想起楚恒冬,拒绝三十万,是不是他太自视清高了?他做错了吗? 许尧再一次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他弯身抱住脑袋,茫然出神,三十万,这一年的开销都可以覆盖了。 他记得以前安洋说:“你是爱钱,你也没那么爱钱,你知道对真正渴望金钱是什么样子吗?是尊严可以抛、性命可以丢,所有的人生目标,都只奔着那一个。” 安洋戳他脊梁骨:“说到底,你还不够穷。” “穷人没有自尊的,那东西不能当饭吃。”安洋说:“那是独属于财富自由者的奢侈品。” 许尧抬头望向手术室门楣上的指示灯,手术中。 要是那天晚上,在沉香水榭,他听了安洋的话,就留下来了,会怎么样? 不会盯着所剩无几的存款发呆,不会看着负资产上百万的房贷出神,不会在这里魂不守舍。 不敢想象他要是有钱,会是多么开朗乐观阳光的爱笑男孩。 凌晨,安洋终于被推出来了,医生建议进ICU观察一晚。 ICU贵的要死,可说到底,钱终究没命重要,许尧帮昏睡中的安洋做了决定,进ICU。 ICU不允许陪护,这天晚上,许尧睡不着觉,在医院门口踱步,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小周听到消息赶过来,他也是个泪点低的,一瞅见许尧就哭:“你俩过年肯定没烧香拜佛!” 许尧狡辩:“我在家天天拜财神爷。” 小周跺脚:“呸!呸!财神爷不管运数,你俩这霉倒的,赶紧找个大师看一看,别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许尧哽住,好半天,说出了一个不应该是天天拜财神爷的人该说的话:“封建迷信不可取。” 小周瞪他一眼,丢下他就跑去ICU了。 许尧在大门口,缓缓蹲下来,迎着深夜的寒风,陷入沉思。 第二天安洋醒过来,嚎啕大哭。 倒也不是哭他平白无故挨了流氓一顿毒打,而是哭他在ICU半晚上花了八千。 雪上添霜的是,他没有医保,这就更痛了。 安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他这哭法,医生不用检查都很笃定:“脱离危险期了,送到普通病房。” 许尧问安洋:“谁打的你,记得吧?” 安洋回忆:“我听到他们打电话叫刘哥。” 许尧一下就联想到了:“你得罪了刘威。” 安洋原地板了一下,痛苦面具:“肯定是他,他那天在沉香水榭就发火了!” “……”许尧感觉这件事是因为自己,有点惭愧:“抱歉,你不用帮我出头。” 安洋着急:“真他娘是个狗杂种,他不会伤害你吧?” 许尧想了想:“应该不至于。我当众骂他杨伟,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安洋想想也是,越琢磨越不对味:“我说,他不会真是喜欢你吧,嘶,被这种人惦记也太可怕了。” 许尧削苹果,淡定道:“不会的,刘威那种人阶级意识很重,瞧不起出身不如他的。” 他削了苹果瓣喂到安洋嘴边。 安洋张了张嘴,吃不下,一张开嘴巴,伤口就火辣辣的疼,疼得他流眼泪:“许尧,我是不是破相了。” 许尧想说不是,然而实事求是的说,确实破相了。 安洋做那行,特别看重皮囊,早C晚A没停过,攒了钱就去美容院护理。 现在告诉他脸坏了,和当场杀了他没分别。 许尧欲言又止。 安洋一下就明白了,他抓起手机,前置摄像头里,自己下半张脸裹满纱布。 “会好的。”许尧安慰他。 安洋转身,默默掉眼泪。 “医生说,可以做整容。”许尧在他身后道。 安洋抹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我也没那钱啊。” 许尧沉默,他又想起了自己卡里苟延残喘的数字,良久,慢吞吞道:“把房卖了吧。” 安洋:“我没房。” 许尧没说话,安洋忽然反应过来:“你给你妹买的房?不行,你妹结婚怎么办?” 许尧也很茫然:“不知道。” 安洋拉住他:“算了,我慢慢攒。” “三十万,”许尧出神,“要是有三十万就好了。” 这时候,许尧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何小凤。 何小凤特别着急:“许工,你还记得你上次报上去的设计图吗,报到省里那个,批下来了。” 许尧豁然起身,露出笑容:“真的?” 何小凤快要说不下去了:“上边给廖荣了,他叔叔你应该认识,J大教授,政协委员。” 哐当一下,有什么砸下来。 许尧跟着落了地,摔回椅子里。 何小凤替他打抱不平:“不就是靠关系,不就是靠关系!” 夕阳斜下,许尧挂了电话,大脑一片空白。 ---- 放都放了,先更着叭qaq
第9章 9. 许尧问安洋,小周喜欢什么。 安洋说喜欢男人。 许尧额头掉下一排黑线。 他背对窗户坐在陪护椅上剥桔子,一身的云淡风轻:“我想给他送点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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