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联系就只有一个简单的电话号码和一个冷冰冰的微信。 迟玄幺忽然冷笑一声,自嘲起来。 原来他跟姜琛宴的关系竟然是如此脆弱,甚至都不需要困难险阻,一句话就能断得支离破碎。 但他不甘心,就算姜琛宴真的要跟自己分手,他也要听他亲口承认。 迟玄幺重新掏出手机,问冯乐元要了个姜琛宴家里的地址,转身上了出租车。 姜琛宴住的地方离学校还有些距离,迟玄幺坐了大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他刚一下车,几个门卫就警惕地围了上来。 迟玄幺的视线落到喷泉后方不远处的大宅,发现姜家的大门紧紧关着,除了几个正在巡逻的保镖,就连个保姆都没见着。 他跟门卫打了声招呼,说要见姜琛宴,但对方一听立马摆手示意让他离开此处,迟玄幺交涉几番无果,只好妥协,让他通知秦叔出来。 与此同时,姜家大宅一处不起眼的阳台上,张朴宣正远远盯着门口眼巴巴站着的迟玄幺,不屑地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让你前几天跟我那么嚣张,我才不会让你见到宴哥哥。” 她转身朝里面一个保镖招了招手,指着门口的身影说:“你去把他赶走。” 那保镖应声,正准备走,张朴宣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就这么赶他走也太没意思了,你去把秦叔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秦叔很快就到了阳台,“张小姐,您找我有事?” “对,”张朴宣坐到椅子上,睨了眼门口,语气傲慢,“他你认识吧?” 秦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着门口站着的迟玄幺,似乎有些意外,回头道:“认识的,张小姐。” “那正好,”张朴宣挑眉,盯着自己的指甲,语气轻蔑:“我说的话他可能不会相信,但你说的就不一定了,我要你去给他转告几句话。” “什么话……”秦叔知道这个千金大小姐平时刁蛮惯了,有些担心她会去为难迟玄幺。 张朴宣转向他,眼里玩味十足,“你去跟他说,宴哥哥已经跟他分手了,不想见到他,三天后宴哥哥会带着他的未婚妻一起出国,让他赶紧滚蛋,不要再来纠缠宴哥哥了。” 秦叔知道迟玄幺跟姜琛宴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并不愿意去说这些伤害他的话,犹豫道:“张小姐,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不管什么对不对,”张朴宣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震得茶壶哐当作响,“我日后会是你们的女主人,我说的话就是宴哥哥说的话,秦叔,你以后要是还想留在姜家,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将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贴了。” 秦叔并不是张家的人,本没有义务去效忠她,但姜家现在内忧外患乱成一锅粥,还是张家人主动回来帮忙打点一二,这份情谊无论如何姜家都是要还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完全是看主子脸色行事,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脱掉手套,礼貌地鞠了个躬,“是,张小姐,我这就去说。” “这还差不多,去吧。”张朴宣这才满意地勾了下嘴角,坐在旁边好整以暇,给自己切了一壶茶等着看好戏。 秦叔下来的时候,见迟玄幺正靠在一颗树旁,低着脑袋看着脚下的树叶,他示意那几个拦着他的门卫离开,走到他面前,“小幺。” “秦叔叔,您好。”迟玄幺立马站直了身子,打了声招呼,追问道:“姜琛宴在家吗?可以让他来见见我吗?” 秦叔见他眼神期待,又有些不忍心拒绝他,“大少爷他……” 秦叔:“他现在不方便。” “发生什么事了吗?”迟玄幺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那您可以让他下来一下吗,我问他几句话就行,很快的。” 秦叔垂下眼皮,拇指摩挲着自己的手心,有些为难,“大少爷他不能见你……” 迟玄幺迟疑了下,又问:“是不能见还是不想见?” 秦叔没说话,低垂着脑袋,眼神不言而喻。 迟玄幺读懂了他的意思,愣在原地,心里一下子沉了沉。 他想了很多要跟姜琛宴说的话,想问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问他身上的伤好点了没,问他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迟玄幺吃不好睡不好,简直发了疯似的想他,本以为他见着人后,诚恳道个歉,然后再说些好听的话哄哄他,说不定两人还有回转的余地,哪怕就算是要分手,他也还能见上姜琛宴一面,于是满心期待地跑了过来。 但没想到他竟然连来见都不肯见他一面,满肚子的话都被“他不想见你”这几个字给彻底击垮。 迟玄幺忍着难受,如鲠在喉,“那他要出国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秦叔见他脸色苍白,叹了口气说:“姥爷安排他三天后出国,手续都办好了。” 既然得到证实,那也不必再去追问些什么了,姜琛宴不愿意见他,又这么急着离开,显然是想快点甩掉自己。 迟玄幺垂下眼眸,转身离开,缓声道:“谢谢秦叔,我知道了。” 秦叔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伸手拦住他,心疼道:“小幺,快下雨了,秦叔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迟玄幺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自顾自走着。 秦叔连忙跑了回去,拿着把雨伞追上他,“孩子,那你把这把伞带上,别淋着了啊。” 迟玄幺盯着那把伞若有所思,再次拒绝,转身离开。
第65章 妈妈 迟玄幺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 车站离姜琛宴家里很远,迟玄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 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终于来了,人们争先恐后地挤上了车,公交车满载而去,留下空落落的一个站点。 绵柔的细雨打了进来,在他的发梢上凝成了薄薄一层白丝,迟玄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坐在车站的板凳上,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怔怔出神。 一个提着黑色行李箱的年轻人闯入了迟玄幺的视线,他错过了这趟公交,正在台阶下焦急地拦着过路的出租车。 年轻人伸手拦了两辆出租车,但对方都没有停下来,雨势逐渐加大,雨水稀里哗啦地撒了下来,年轻人依旧没有上来躲雨的意思,提着行李箱在原地来回地走,等他第五次伸手拦车的时候,终于有车子停了下来,年轻人连忙拖着行李箱钻进了车里。 迟玄幺目光追随着那个被雨水浇得湿黑的牛津布行李箱,呼吸猛地一顿,紧接着,一幕幕让人窒息的回忆在眼前闪现。 迟玄幺的父亲迟成烨是个优秀的小提琴家,大学毕业后与篱湘结了婚,就一直留在家乡里做个音乐老师,再不久后,这个幸福的家庭迎来了小迟玄幺的出生。 当年篱湘在生产过程中大出血,在家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外出工作,家里的收入忽然少了一半,日子逐渐拮据起来,也正是小家伙的出生,让迟成烨清楚地意识到当个普通的音乐老师已经无法负担起家里的开销,于是他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加入了一个交响乐团。 这个乐团总是很忙,迟成烨经常要飞全国各地跑演出,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几次,但值得高兴的是,他的收入很是可观,这也就一下子给拮据的家庭带来了希望。 篱湘与迟成烨正值新婚,恩爱十分,心中虽有不满,但也因被迫生计,不得不与丈夫常年分离,于是迟玄幺就成了篱湘唯一的精神寄托。 再后来,迟成烨终于在一次演出中获得观众的青睐,变得小有名气起来,开始有了自己的个人演奏会。 但好景不长,迟成烨的一首还未发表的原创曲谱遭到朋友的剽窃,发表不久被诬告抄袭,对方证据确凿,显然是有备而来。 迟成烨几番澄清,只迎来了无数更为恶毒的谩骂声,最后被乐团开除,职业生涯也跟着一落千丈,逐渐消失在观众的视野里。 迟成烨退团后回了老家,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患上了抑郁症,迟玄幺三岁那年,他在房间里吞安眠药身亡。 那天迟玄幺正吵着要去游乐场玩,篱湘带着他出去玩了整整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迟成烨已经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篱湘悲痛欲绝,险些跟着他离开,但看见年纪尚小的迟玄幺,又狠不下心来。 之后篱湘边打工边带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她痛恨这样懦弱的丈夫,也同样痛恨当年为什么要带迟玄幺去游乐场,如果她们当时有人在家,如果自己能早一些回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开始觉得这些痛苦与不幸,都跟迟玄幺的到来有关。 在一次喝醉酒后,篱湘把迟玄幺认成了迟成烨,掐着他的脖子厉声质问为什么要丢下她们两母子,待她醒来后,发现自己险些酿成大祸,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掐死。 篱湘不是不爱迟成烨,相反地,她是太爱迟成烨了,以至于每次看见迟玄幺那与他七八分相像的脸,都会回想起那些幸福短暂的时光,这让她觉得痛苦万分,比死还难受,久而久之,她开始逃避现实,逃避跟迟玄幺接触。 篱湘就这么徘徊在爱与恨之间,最终选择离开。 那天迟玄幺依旧被篱湘赶出了家门口,在外边逛到很晚才敢回来,他小小一个身子,举着一把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倍的雨伞,迎着风雨,摇摇晃晃地从街尾走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窝在被窝里取暖睡觉,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迟玄幺撑着伞每走一步,都会被狂风刮退两步,这条不足十米的街道让他走得异常艰难。 当他快要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迟玄幺喜极望外,还以为是篱湘见自己这么晚还没回来,担心地出来找他。 于是迟玄幺使出浑身力气撑好伞,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正想开口喊她,见一个黑色的牛津布行李箱被推出了家门口,紧接着,篱湘提着一大袋东西跨出了门槛。 迟玄幺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迟疑喊道:“妈妈?” 尽管声音很轻,被大雨冲刷得有些朦胧,但还是被篱湘给捕捉到了,她似乎没料到会遇到迟玄幺,身影一怔,缓缓侧过半个脑袋,没有回应他,然后迅速给自己披上了雨衣,拖着行李箱就要走。 “妈妈!”迟玄幺一下子就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丢下雨伞,连忙追了上来,“妈妈,你为什么要带着行李箱,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多久?那幺幺怎么办?” 迟玄幺还是头一次跑得这么快,一下子追上了拖着沉重行李箱的女人,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喊道:“妈妈!你去哪里,你带上幺幺好不好?” 雨水啪嗒啪嗒地拍在两人身上,篱湘低头看向迟玄幺,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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