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遇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浮现起沈天遇那天晚上的样子。 站在棺材里,不知所措地抓着烧焦的摆件,狼狈而难堪的神情。 三个星期后的一天,李黎突然打电话联系他。 “闻先生,”李黎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沈总最近有联系你吗。” 闻潭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办公室。 他走到僻静的楼道拐角,轻声道:“没有,他一直没有回小区。” 李黎:“那天您去寺庙,见到他了?” “嗯。” 李黎:“事情……您都知道了?” 闻潭大致复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事情。 李黎懊恼道:“都怪我,早知道我那天就不应该带您去的……” 闻潭:“怎么了?” 李黎:“以前沈总从兰若寺回来,大概会把自己在家关个一周,但是期间电话照接,我有紧急工作汇报,他也会照常处理。” “这次已经三个星期了,他一通电话都不接,任何消息都不回。” “如果他没有回小区,应该是回了京安市的家里。” “但是我上次去京安市找他,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怕……” 闻潭不说话。 他坐在漆黑的楼道里,看着窗户漏出的一点日光,默不作声。 “闻先生,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来麻烦您,”李黎小声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闻潭:“上次撞破他在墓园里,他恼火地把我赶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怎么会这样,”李黎叹气,“我上次原本不想带您去,就是怕事态变成这样……您见沈总在外面什么时候这样过?他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杀伐果断的。” “只有在您面前,他才会放下所有的尊严和地位。” “可他再怎么放低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总还是希望自己是有吸引力、有魅力的。”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三十而立……您见哪个老总会把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上求人?” 闻潭:“他也可以不求。” “我知道,您觉得我是站在老板的立场上,替他说话,”李黎道,“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是为了好好地把我的工作干下去,所以斗胆来求您。如果您觉得我僭越了,我道歉。” “可是,如果哪天,您愿意去见他一面,麻烦联系我。” “……拜托了。”
第60章 怪物 闻潭并没有再联系李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沈天遇有钱有地位,有精明能干的助理,有一流的工作团队,就算遇到什么问题,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培训老师能解决的。 他把自己顾好,就已经很吃力了。 再者,他也担心,这会不会是沈天遇的又一个花招。 沈天遇连毁自己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这样想着,闻潭强迫自己又硬起心,不再去想沈天遇的事。 一个月后,李黎再次联系了他。 闻潭接起来:“如果是让我去看沈天遇,那么不用费口舌了。” “您误会了,”李黎的声音不再像上次那样焦急,而是透着浓浓的疲惫,“我们已经找到沈总了,他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大好。他想见您一面,把一件东西交给您。” 闻潭:“什么东西?” 李黎:“我也不大清楚,您来了就知道了。” 闻潭:“那就不用送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放在他那里。” 李黎顿了一下:“沈总说,这是见您的最后一面,以后都不会再打扰您了。” 闻潭皱起眉头。 沈天遇又在搞什么东西,怎么就最后一面了,弄得跟临终遗言一样。 闻潭:“他自己怎么不打给我。” 李黎:“前些日子沈总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后来私人医生去找他复查,见他不开门,把后门撬开进去,才发现他昏迷在家好几天了。现在刚苏醒没多久,一直在输液,没有太多力气,所以只能由我来转述。” 闻潭沉默。 “只见一面就好,”李黎道,“当然,您如果不愿意的话,我转告沈总。” 闻潭思考了很久。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以后沈天遇都不会再来骚扰他,倒是好事一件。 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李黎让公司的司机开车送他去京安市。 黑色轿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飞驰,闻潭闭上眼睛假寐,心里猜测,沈天遇到底是想做什么。 无论情况怎样,都不能心软,他暗暗告诫自己。 抵达医院的时候,正是早晨八点多。 李黎在门口接他。 “辛苦您了,”李黎轻声道,“沈总还在睡,您稍等片刻,我去喊醒他。” 闻潭跟着李黎推门进去。 偌大的病床上,沈天遇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熟。 与上次在寺庙见面相比,沈天遇似乎更清瘦,也更憔悴了。 李黎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沈天遇的肩膀,小声喊:“沈总,沈总。” 沈天遇毫无反应。 李黎只能提高了音量:“沈总,闻先生来了。” 沈天遇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半晌,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向门口投来,与闻潭四目相对。 闻潭没什么表情:“李黎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沈天遇被李黎搀扶着坐起来。 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很久,闻潭说不清那目光里是什么,感觉像是阴雨天早晨的雾气,浓得让人喘不过气,却看不见也抓不住。 “左边抽屉,第二个格子。”沈天遇吩咐李黎。 李黎去抽屉里把东西取了来,递给闻潭。 一个深棕色的木质小盒子。 闻潭打开盒子上的铜扣,意外地发现,里面是一支断成三截的白玉簪子。 他抬起头看沈天遇:“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送他女孩儿用的簪子,还是断掉的。 “这支簪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母亲生前曾经告诉我,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支簪子,想将来送给她的儿媳妇,”因为没力气,沈天遇的声音很轻,说话语速也很慢,“对不起,本来这是一支很漂亮的簪子,前些天……被我弄坏了。” 闻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不想要的话,丢掉也可以,”沈天遇道,“从这一刻开始,它就属于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闻潭有些恼火。 他再怎么心狠也不可能真的丢掉人家母亲的遗物,这是要遭天谴的。 闻潭:“你喊我来,就是为了把它给我?” 沈天遇:“是。” 闻潭:“没其他事的话,我走了。” 沈天遇闭上眼睛,让李黎扶他躺下 李黎送闻潭出来,小心地关上门。 闻潭拿着盒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僵硬地拿在手心里。 他问李黎:“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想再和沈天遇牵扯上关系,但也不想被当成傻子,莫名其妙收下这个断掉的簪子。 李黎:“您想知道的话,我带您去见一个人。” 闻潭跟在他身后上了医院的三楼,走进一间僻静的办公室。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后面写病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闻潭认出他就是沈天遇的私人医生。 上次在沈家时,医生给沈天遇换药,他们见过。 李黎对医生道:“我先出去了。” 医生点了下头,对闻潭道:“请坐。” 闻潭把盒子打开,放在桌上:“我想知道,这个簪子是怎么回事。” 医生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沈天遇一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知道吗。” 闻潭:“对这个簪子应激?” 医生摇头: “不,他应该是在应激障碍发作之后,砸碎了这支簪子。” “上周我去他家里,他脸颊的划伤和之前胳膊上的伤都需要定期复查,以防溃烂。” “我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门,电话也不接。” “我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状况,他再怎么忙,总还是会牢牢记住我们约定的时间,在时间观念上他有着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 “于是我撬开后门,冲了进去。” “我看到满客厅撕烂的橙黄色花瓣,沈天遇倒在花瓣中央,毫无意识,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白玉簪子。” “我发现他还有鼻息,赶紧打电话给李黎,让他过来把人送到医院。就在这时沈天遇醒了,他眼睛死死盯着我,完全是精神失控的状态,嘴里念叨着他父亲的名字,沈渊,沈渊。” “应激障碍下,他似乎是把我认成了他的父亲,眼睛通红,抓着簪子想要刺向我。” “但他最终还是用理智战胜了应激——为了不让簪子扎到我,他拼命地和自己作斗争,最终把簪子砸向地面。” “这也是为什么,簪子断成了三截。” 闻潭花了很长时间消化这段话:“……所以,他为什么会有应激障碍?” “花,”医生道,“那满地撕烂的花瓣,都是同一种花,叫天堂鸟。” “沈天遇的父亲沈渊是入赘女婿,沈渊在结婚后暴露本性,频繁出轨,还借着妻子对自己的爱,强行要求儿子和自己姓。” 沈天遇小学时开始多次目睹沈渊出轨,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来。每次女人走的时候,沈渊都会折一支门前的天堂鸟送给对方。 天堂鸟是沈天遇的母亲亲自种的,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你可以理解为,这一举动是他的赘婿父亲对母亲的挑衅。 沈天遇的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沈天遇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能自己忍着。 他上大学时,小三找上门来挑衅,母亲一气之下病死,沈天遇因此一直愧疚痛苦,觉得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才没能好好保护母亲。 因此,沈天遇一看到天堂鸟就会应激障碍,陷入痛苦抑郁。 之前做心理治疗时,我们一直注意避免让这种花出现在他生活里。” 闻潭:“那这花……” “应该是他父亲寄的,”医生道,“他母亲去世时,大部分遗物都被他父亲卷走了。这些年他一直想把母亲的遗物都拿回来,他父亲就一直以此要挟他给钱,给了钱才肯把遗物寄给他。” “偶尔对钱数不满意,他父亲就会寄天堂鸟来,故意刺激他。”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那支簪子应该是沈天遇刚从他父亲那里‘赎’来的,但是他父亲不满意,所以一并寄来了大捧的天堂鸟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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